;木頭做成的彎月橋,冰涼、潮溼。
我的臉被按在橋面上,有種再不快點擡起來,就會牢牢實實凍在上面的感覺。
呼嘯而過的風,貼着剛剛趴下的頭皮掠過去以後,來自大地深處的顫動夾雜着悉悉索索的蠕動,通過木頭橋清晰的傳遞過來,灌入我緊貼着橋面的耳朵之中。
我慌忙晃了晃腦袋迴歸於崑崙夜的黑暗,尖銳的鳥鳴從遠處響起來,掠過去的那陣風,顯然是來自於青鳥的。在林哲宇又一次把我的頭按到橋面上之前,我看到石柱堆處的那團火光忽明忽滅,一個巨大的黑影上下翻飛着,那正是青鳥從天上衝下來開始滅火了。而馬九航慘叫了兩聲後便沒了動靜,鼕鼕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就在剛剛,又飛去了一隻青鳥作爲援助,而青鳥的身上,長着十分豔麗的羽毛,羽毛可是易燃物啊更何況,那些布條上面還蘸着燈油呢這樣一來,眼前的場景倒像是超大號的飛蛾撲火了
耳朵重新貼上木橋,我察覺到蠕動着的動靜,並非單純的營養液流動。剛開始那動靜夾雜着,只像是一兩條蛇,這讓我小腿上忍不住浮起一層雞皮疙瘩來。可沒過幾秒,我便覺得數量上增加了。再到頭頂的危險解除、我想要擡起頭來的時候,那動靜,似有着千軍萬馬從弱水之淵攀援而上,馬上就要衝上頂峰,踏平眼前種種了
這是搞什麼我記得以前上學那會兒,我們那個口音濃重的物理老師說過,聲音在固體中傳播的速度是最快的。那麼剛纔貼着木橋聽到的千軍萬馬,不就是即將到來的大事件的預告
“有東西在爬山”
“退後,繼續退後”
我開口想提醒,冬爺已經下達了指令,雖然天色已黑,我看不清每個人的表情,但是大家對於那個千百條蛇一同蠕動着上山的聲響,當然也全都聽到了。
從我學過的物理中的聲學的角度來說,這座崑崙墟就算比天還要高,按照聲音傳遞的速度公式算起來,我們也絕對不可能在那個東西來臨之前,全體從這兒轉移出去的。
剩下的時間,往多了去算,也不過寥寥幾分鐘罷了。
“小爺,您您見多識廣,剛纔聽到的,能知道那是什麼不蛇嗎妖嗎”
大明星小聲去問張小爺,後者愣了一愣道:“我說不準,肯定不是蛇,雪山上我已經知道蛇妖的動靜是什麼樣的了,這個不像。我只覺得,非常的古怪,爲什麼明明不可能是人,卻人氣兒變足了”
“啥人氣我啊我是當年的人氣王啊”
“別扯那些虛的,咱們還有辦法應對嗎”小王爺急道。
“既然是這麼大動靜的從山下往上爬,我直覺認爲,那一定是那個老傢伙召來的什麼東西”
熊皮巫女這樣說着,把我們的目光引向了老朱那邊火焰跳動中,他已經站起身來了。
“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到底是召來了什麼玩意兒”
“別猜了,是深淵裡的鬼草。”怪人開了口,他眼睛中的光芒閃爍着,爬着山的東西明明還沒有露面,他便已經感知到了,“是蟄伏在崑崙的鬼草,幾乎全上來了。”
“全上來了”
想起那悉悉索索蛇樣爬行組成的千軍萬馬之勢,我頓時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沒想到崑崙山的鬼草在石柱子那邊只展現了一小部分,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更可怕的東西存在
回憶着鬼草和人體連接起來的樣子,我不禁懷疑,即將登頂的這千軍萬馬,是否在萬丈之下,也各自封存着一段記憶,屬於一副將死未死的張小爺這種半仙兒會察覺到的人氣兒,也正是來源與此
擁有着記憶的不死植物成了精,如果它沾染了人的軀體,是不是就有了所謂的“人氣兒”,就能夠給老朱續命了
“都愣着幹什麼走走啊”
我們已經退下了那座橋,黑暗之中,越是遠離火光,我越是難以分辨得出眼前的路在哪裡,這時候,耗子哥帶着沉重喘息的聲音一邊喊着,一邊從背後響了起來:
“大船長,按照你那崑崙更路簿,咱們該是要摸準了邊,接着就能走對吧老子在天上琢磨着山脈這個勢,該是午山子向”
我回過頭去,昏暗的天色使得我根本看不清他人怎麼樣了,只聞得聲音知道他絕對累得不成樣子,恐怕也是傷痕累累。
原先他拼了老命的幫我們壓制住丟了首飾的西王母,到了這會兒,形式突變,雙方的目標全都轉移了
曾是船長的林嶽馬上接話道:“對,你都記住了就按照我寫下的方位在這裡過活的這段時間,前半段我已經試着走過了張小爺,接下來靠你,還能分得清方向嗎”
“分得清,天沒黑的時候,我也已經看好了”張小爺嚴肅起來,“如果是午山子嚮往這邊”
“可是還來得及嗎”
“先跑再說”
我心裡不禁對這些生死相依的隊友高看了一眼,我在橋那邊絞盡腦汁的琢磨着怎麼把朝聞道救出來的時候,他們雖然鬧了幾次消失,但絕對誰也沒有閒着,就連天上一邊打得渾身掉毛的耗子哥,也再抽空觀察着地勢。
不然此時此刻,哪兒來的默契,相互一交頭,本來我覺着無路可退也沒法兒辨別方向的崑崙墟之上,突然就有一條活路可走了
遠處的火光呼呼啦啦,青鳥怎麼也撲不滅,不僅如此,它們不住的發出痛苦的鳴叫來,騰飛到空中也是身上帶着火苗的消失不見的鼕鼕和馬九航,很有可能跳回了他倆原先躲藏着的坑洞裡,還在不住的縱火。反正我是覺得長布條上的火勢雖然減小了不少,可擴散得更廣了啊照這樣下去,兩隻青鳥燒掉了毛,豈不是翅尖都要燒熟了
我很訝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居然也會不分場合的把眼前的事物跟食物聯繫到一起,這一定都是朝聞道傳染的壞毛病
“道哥,別倔了,就讓他們橘蚌相爭吧,咱們撤退”我剛想起他,小王爺就開了口,他的禿頭映照着那邊的火光,倒成了我們看得最清楚的東西,“道哥,你別讓我們白費努力”
大家在耗子的召喚下、張小爺的引導下,開始加快速度往看不見的黑暗中奔走,小王爺在隊尾還得不住的感化着那個對師父牽腸掛肚的乖徒弟。
“不是我不想走,是根本已經來不及了”
他話音還沒落下,我就覺得有什麼東西貼着我的小腿肚子,冰涼冰涼的,就那樣滑過去了。
我登時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又有一個東西,蹭着我的臉頰,不斷的向前伸過去,所經之處更是冰冷的要死,還附着在我身上幾絲水滴。
“,下雨了不是,踩着水了”
一聽到耗子哥這麼嘟囔了一句,我就知道所有人都經歷了我所經歷的,大量綿長又冰涼的東西與我們擦身而過,滴滴答答帶得一路像是來自陰間的水珠
千軍萬馬來了,這就是從萬丈深淵下爬上來的蟄伏的鬼草
原本在桃花盛開的崑崙墟上,雖說是四處白雪皚皚,可不知道是因爲氣壓氣流還是什麼因素來着,大家衣物都磨損的比乞丐好不了多少,可我一直沒覺得溫度有多麼的寒冷。
這幾秒鐘內,好像天地都開啓了製冷模式,要把那放肆的火光凍住了。從弱水淵爬上來的鬼草,自帶着一股子來自於陰間煉獄般的冰冷氣息,一瞬間經過我們的身體,明明沒有捆綁住任何人,卻使得我們誰都不敢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