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急剎,我們全都轉過頭去,我覺得腦子裡“嗡”的一下,一切都變得不真實了,從後車窗的玻璃中,我看到了誰?
老九!
這分明是不可能的,老九是宋大拿隊伍裡唯一一個活着回去錦夜的隊員,我們一行人在出發離開北京之前,還在療養院裡跟他見過一面的。
他是重點看管對象,根本連他自己的房間都出不來,又怎麼可能追隨着我們的腳步,千里迢迢出現在車子後面?
外面的光線一下子又昏暗了起來,死亡谷翻書似的鬼天氣又開始了忽如其來的變化,馬上一場雷陣雨又將從天而至,烏雲壓過來,我們什麼也看不清了。
“先……先把車子開到一邊去,別杵在大樹下!”
李副官拍了一把沒回過神的大明星,我們這才趕緊的調了個頭,趕在第一道閃電劈到地皮之前,熄了火停靠在了相對安全的地帶。
“應該不是老九跟過來的吧?怎麼想也不可能是他!”大明星的表情十分凝重,“就算他從療養院逃了出來,也逃過了老闆娘派去盯着的眼線,可從北京到這高原上,距離是個問題,老九那情況根本坐不上飛機火車,他不借助交通工具,別說一個多月了,半年他也不一定能摸過來啊!”
“可是爲什麼剛纔那個人和老九一模一樣的?”
我心裡也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剛纔轉頭那一瞥清清楚楚,車子後面的那個人也是把頭髮綁成了許許多多的小辮子,乍一看上去那個人跟老九的身材體型也沒有什麼區別,最要命的是,他們所呈現出的扭曲姿態也完全一致啊——
這種姿態就是被小護士稱作“蛇精上身”的那種,捏着蘭花指,拼命的把身體扭曲起來,看着讓人極其的不舒服!
“萬一,剛纔那個,就是老九呢?”李副官又趴在窗前看了幾眼,但是一層密集的水珠已經阻擋了我們的視線了,他想了想,又說了一句讓我們毛骨悚然的話,“如果這個纔是老九,那回去北京的,又是誰?”
“轟隆——”
一聲炸雷響起,把我驚的差點兒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我越發的覺得死亡谷是個邪門兒的地方,那棱格勒河對岸的青衣女子我們還不知道咋回事兒呢,這怎麼突然又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老九啊?!
“轟隆——”
又是一聲驚雷接踵而至,一道來自天堂的閃電似乎輕擦着我們的車身而過,在耀眼的光芒刺入眼中的那一刻,我“嗷”的一聲大叫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個哆嗦——
越野車引擎蓋的正前方,赫然佇立着一個人形!
閃電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便淫滅了,剛纔那到底是人是鬼是幻覺誰也說不清,我們仨面面相覷均是驚慌的神色,是敵人還是朋友,直截了當的說一聲啊,這麼一驚一乍捉摸不定的,這也太可怕了啊!
好不容易平復了心跳,大明星還是不甘心被動,他插回鑰匙,通了車上的電源,把前面兩個車燈給打開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聲慘叫撲過去一把抱住了李副官,又來了又來了!我們的車前果然還是有東西!
有個穿着類似於袍子式的長袖衣服的人影出現在車燈的照明範圍內,她好像懼怕着我們突如其來的燈光,舉起一隻手來,用長袖口遮擋住了臉頰——
這這這……這是個古代的女人嗎?!
“轟隆——”
又一道閃電劈下來,大明星爲了我們的安全起見,還是乾嚥了口唾沫,盯着那個遮住了臉的女人,把車燈熄滅,拔了鑰匙。
我敢打包票,那個東西,不是什麼好東西。
大家之前的“迷路的旅客”這個猜測,徹底被推翻了,不會有什麼旅客穿着這麼不利索的服飾進入死亡谷的,除非她一開始就是來尋死的。
“死亡谷裡,根本不可能有‘人’吧?”明知道有個東西在外面看着我們,大明星不自覺的把座椅往後調整了一下,好距離我們倆近一些增加安全感,“咱們所見到的,該不會是以前死在這兒的冤魂吧?”
“我說,你可是錦夜的保密人啊,這樣的話是不是太沒有水平了?”我心裡縱然比他們任何一個都害怕,卻還是強裝着鎮定。
“爲什麼,咱們所見的,全都是‘女鬼’?”黑暗中李副官也往跟前靠近了一些,“包括那個老九,就算是被蛇精上了身,也是個女蛇精的吧?”
我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那棱格勒河對岸的青衣女、和老九一模一樣的車後的人形、方纔那道閃電來臨的時候,站在引擎蓋前看着我們的人、還有在車燈的映照下,舉起袖子遮住了臉頰的姿態……怎麼全是女人呢?
我們……被女鬼纏住了!
我的腦海裡一瞬間想到了許許多多的聊齋、妖狐、民間怪談中的故事,但故事歸故事,我們這是活生生的現代社會,怎麼就能遇到了女鬼呢?怎麼就丫這麼倒黴的呢?!
不打招呼來又不打招呼走的雷陣雨分分鐘又接近了尾聲,在逐漸回來的光明之中,我們車子的前後左右空無一人,怎麼着,到底是鬼怪,怕見光嗎?
就算天氣恢復到了好的不能再好的晴朗,我們仨的心頭上也是覆着一層烏雲了,我有預感,女鬼們不會這麼嚇唬嚇唬我們幾個就善罷甘休的,如果我們一天不走出死亡谷,十有八九她們又會出現!
可是沒有萬事如意的事情,我們又花費了大約二十分鐘的時間,卻依然找不到通往西岸的道路。看看身旁的風景,我們的車子已經偏離一開始選定的條道很遠了,如果再這麼繞路的話,就算看到了穿過去的小路,我們也已經辨認不出方向來了。
迫於無奈,大家只好下了車,絞盡腦汁的思考着不會迷路的方法,這個谷夾在羣山之中,其實面積並沒有大到離譜,可走走停停的,又是被河流堵了路、又是因爲閃電停了會兒車、又是無法比對山地圖上的方向的,我心裡越來越絕望起來,我感覺大家雖說是太陽初生的時候進入的這個地方,可直到太陽下山,我們也難走得出去了——
截止目前,西岸那邊究竟是個什麼模樣,我們壓根兒就沒有實地見到,而且一旦到了夜裡,少了太陽光的方向指示,我們寸步難行。鬼知道死亡谷的夜裡又會發生些什麼啊!
這種慌亂之中迷茫讓人控制不住的胸悶氣短,尤其是在李副官從河邊拎出來一隻黑色塑料袋之後——
他蹲到河邊想要洗把臉清醒清醒,結果看到水裡有個特殊的反光點,用樹枝撈起來一看,就發現了這個密封的牢牢實實的塑料袋,因爲裡面還裹着三分之一袋的空氣,所以並沒有沉入到河底去。
我看着這個袋子就很不想打開,我打心眼兒裡牴觸這種厚實、碩大、密封性完好的黑色不透明塑料袋,這種袋子要麼是用來裝垃圾,要麼……算了還是不要瞎猜了,只能自己嚇自己吧!
我懷着極其忐忑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塑料袋上的結釦解開——
“嘔——”
還沒看到裡面是什麼東西,只是嗅到了從縫隙間流竄至空氣中的那股惡臭味道,我就抑制不住的趴到一邊吐了個天昏地暗。
女人的直覺是很可靠的,我對這個袋子的預判果然八九不離十,那種腐爛到發酵的味道、那種只是看一眼就想遠離的身體本能,果然,這黑色塑料袋裡面裝着的是我最不願意確認的什麼屍體!
“蒼天啊……”大明星坐倒在一旁,緊捂着嘴巴也是一副馬上就崩潰了的樣子,“這又是哪一齣啊?我們是來探路去崑崙山的,可不是拍偵探片啊,這突然給我們來一袋屍塊是什麼意思啊……我要回去看劇本才能知道後面怎麼演下去啊……”
“嗯,大明星,你說的對,確實……是屍塊。”
我簡直快要趴地上給李副官作揖了,他戴上了金絲眼鏡,緊皺着眉頭,把袋子翻過來,將裡面的東西全都傾倒在了河沿上來。他用樹枝撥弄了一會兒,強忍着嗓子眼兒裡的乾嘔,確認道:“裡面是人的……右手!”
我一點兒也提不起勁兒湊過去看那隻腐爛的手,但稍微瞥一眼,即使我們不是林醫生也能看出來,那的確是誰被砍下來的手無疑,那隻手緊緊的握成了一個拳頭,好像在訴說着被砍下來的瞬間到底是有多痛。
“到底什麼人才會在這裡被砍下一隻手來?”李副官很敬業的用樹枝不斷撥弄着那個可怕的東西,“骨頭還沒露出來,這裡的溫度也不會特別高……總感覺這是個‘新手’,哎?手裡有東西!”
李副官一下子提高了語調,他又找了一根樹枝,把它們像是筷子一樣捏在手裡,然後小心翼翼的,從緊攥的拳頭裡,一點點抽出來一張字條!
“大明星,快來看!”
我心跳突然加速起來,也鼓起勇氣來忍着反胃跑過去,那字條已經很模糊了,但是上面的字是用圓珠筆寫上去的,還好沒有出現暈染的情況——
“這……這……這是那種符號!”
我轉頭等待着瞪大了雙眼的大明星的解讀,他撓了撓一頭粉紅色的毛髮,猶豫了一下說道:
“ge——h——‘地獄之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