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懷疑是眼鏡兄在撒謊,可小鋪首鎖和石門確實被專業人員打開了,眼鏡沒那本事,而猴哥是耗子的師兄,耗子的那套技術他說不定都會。
可是……這樣一來,當初跟在我前面踏上連環翻板的猴哥是哪裡冒出來的?
林醫生臉色很難看,我騙他猴哥已死,現在眼鏡又證明猴哥就在這迷宮的某個地方躲着,那他保留的那些張小爺的信兒還會告訴我們嗎?
冬煌臉色更難看,他知道死的是耗子,猴哥正在前方的某個地方前進着,現在莫名其妙又冒出來一個活着的猴哥,他的隊伍怎麼樣才能搶先到達霸王的藏寶室呢?
眼鏡崩潰成這樣,也許是他受到了刺激,產生了一些錯覺吧!
我不願意再費腦子去思考這個問題,一時半會兒也肯定想不出答案,跳度太大了,我寧願相信死人可以詐屍,也想不明白一個猴哥怎麼變成的兩個。
沉默許久,林醫生先開了口:“我說過,猴哥這個人的背景非常不簡單,我和他不是同一路上的,不管他在用什麼樣的手段,我始終會按自己的路子去拿到龍的心臟。”
“我正想和你說呢,我們這號人是獨立的一支隊伍,你要怎麼參與,或者其他人怎麼幹涉,都和我們的初衷沒有關係。咱們話反正都說開了,沒啥好隱瞞的,你們早就知道我們要來,我們也確實搶了你們的先機,接下來,愛走的一起走,搗亂的就留下,咱們誰也不求誰,誰也不欠誰!”
冬煌確實有領袖氣質,一番話說的決斷又中肯,我以爲林醫生不會再幫我們了,可他聽罷,卻向我們點了點頭,主動投了誠。
“大表哥……咱們還能出去嗎……我真是受夠這裡了!”眼鏡還是哭喪個臉,情緒挺低落的。
“能!你放心吧,咱們這麼多人在這兒呢!你就等着出去吃你的擔擔麪吧!”冬煌安慰道,又轉向林醫生說,“現在咱們都安全了,你之前說有什麼想法的,就在這裡好好想想吧。”
林醫生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把地上的硫磺撥開一邊,露出一塊空地,然後抓起一把礦渣在手心說道:“從門裡進來以後,這一片都是岔路,直到這裡,我們看見了深紅色的晶石。”他擺上幾顆硫磺礦示意着,“還有這裡一片,這裡一片,包括髮現鼕鼕的那一大片晶石的分佈。”
他很快就把清理出來的空地擺滿了石頭:“如果我這樣大概排列出來,你們看看像什麼?”
我站起身俯瞰着一地的爛石頭,什麼也看不出來。
“如果你們把這些黃色的礦石想象成硃紅色呢?”
怪人猛一拍我,咋呼道:“咪咪啊!”
我順着他的話再去看那些排列,果然是和石門外面、天花板上那滿天咪咪的分佈挺像的!
我馬上就感到非常自責:“可惜我把石門給關上了,咱們看不到咪咪的全圖了!”
林醫生歪了下身子,從包裡取出一團皺巴巴的白紙展開:“我畫下來了。”
“你可真行!”冬煌咧嘴笑着,獎勵性的摸了一把他的頭髮。
林醫生顯然非常不習慣這種親密的動作,趕緊別過頭去,對着那張草圖說道:“既然楚王專門鑿刻了這些石包,肯定是有些用途的,他夫人墓室裡的石包是開門的鑰匙,那麼這些東西可能也是做給她看的。這裡的路型太過複雜,晶石的位置又和圖中的紅點如此相似,所以這張圖就是這裡的地圖。”
我頓時覺得豁然開朗,這次可多虧了林醫生的細緻了,不然我們非得和眼鏡兄一樣,絕望地困在這黑暗的迷宮中。
“真行啊你!”冬煌樂的又要去摸他的頭,“有地圖就趕緊走吧,夜長夢多,還指不定前面又碰到什麼呢!”
眼鏡不住的點頭,他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呆了。我們一合計,在這兒耽誤了這麼久,還得按照林醫生的圖摸清當前的位置呢,就抓緊時間依次鑽出山洞,讓怪人揹着他,根據咪咪地圖走在前面指路。
眼鏡嘚啵嘚啵一個勁的訴苦,我乾脆留冬煌在他旁邊聽着,自己拖在最後落個耳根清淨。
現在的迷宮是安全的了,沒有妖怪,沒有殭屍,我們有地圖,路上說不定還能遇到丟下眼鏡的猴哥,一切盡在掌握,我就放心的走在了隊尾的位置。
林醫生帶的路上一顆晶石也沒有,我心裡也漸漸想明白了咪咪地圖的巧妙設計,它標明瞭晶石的位置,那麼餘下的空間都是山洞和岔路。這就像晶石上插着“此路不通”的牌子似的,只要看不到晶石,這條路十有八九能通往其他地方,甚至直接出去。
丟掉恐懼,我倒覺得這種探險變得有趣起來,我們在古人絞盡腦汁的機關暗算中過關斬將,相比學校裡各科模擬考、運動會各項障礙賽,這纔是檢驗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地方!
我正胡思亂想着,後背突然感到一陣激靈,那種班主任在後門的感覺又來了!
可後面什麼也看不到,我又思索了一下,這裡沒有妖怪,眼鏡兄在前面,如果猴哥沒走出去的話,他見到我們應該和眼鏡一樣激動纔對啊!
我說服自己剛纔是錯覺,就算在學校練了那麼久,也是失手過好幾回的,我嘔心瀝血織好的一雙手套不就被班主任沒收了嗎?
但後頸的汗毛還是不住的炸起來,我猛然一驚,想到還有一個人:
金縷玉衣中的女屍!
玉衣是空的,裡面的人總要出現在哪裡纔對,難道她真變成了兩千年的美女殭屍,隱藏在黑暗中偷窺着我們?!
或者是那個不可能存在猴哥,以不可能被我們發現的方式,還在伺機等着算計我們?!
兩種解答都不是什麼好事,我可不想再經歷生死掙扎了,便趕忙跑到冬煌眼鏡的前面、林醫生怪人的後面躲着,他們都比我厲害,肉也比我多,我在中間還是安全的。
遠處又出現了一塊久違的晶石,林醫生示意避開那條路,從另一側的拐角繞過去。
我看着那塊晶石,挺不明白其用意的,我戳了戳林醫生露出的半截後腰,問他道:“那些東西是不是紅寶石礦?一小塊就能賣很多錢的那種?”
“不對不對!那些都是上好的硃砂,我師傅畫符的時候就用這個。”倒是怪人轉過頭來回答了我。
“啥?畫符?”我詫異的看着他,他還有個師傅?
“是啊,你可以帶走一塊,回去磨成粉,調點水就能畫了。”
“我纔不帶呢,像人血似的,嚇死我了!”我想起來之前所受到的驚嚇,不住嚷嚷了一句,“這破地方幹嘛要弄這些東西呢?我們走的路還都要避開它,又沒有危險,何必費這麼大功夫?”
林醫生聽了半天沒說話,突然讓怪人改變方向,直奔着那塊暗紅的晶石走過去。
我們都不知道他要幹嘛,追着走到跟前,怪人聽話的把他放了下來。
林醫生坐在地上,倚靠着晶石,展開咪咪地圖看了看,又從地面捏了幾顆淡黃色的硫磺顆粒。
他彷彿想明白了什麼天大的問題,面癱似的臉上居然出現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說的沒錯,這是高純度硃砂,而且是人力合成的。那些大大小小山洞裡的硫磺礦,用途就是一個化學反應。”
“然後呢?”我催他一口氣說完。
“我曾經告訴過你,秦始皇陵的地下有水銀做成的河吧。”
“說了啊,還說就憑現在的技術,不敢保證絕對安全的打開秦陵,所以就沒挖掘唄!”
“這裡也是,原本應該是滿地水銀的。”林醫生抓起一把小顆粒往晶石上撒去,“硃砂的化學成分是硫化汞,汞就是水銀,這裡又有那麼多硫磺,是它們中和起來,共同構成了這些晶石!”
我們都瞪大了眼睛,不敢輕易相信這個猜測。
怪人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是說往水銀裡攙這個硫磺,水銀就能變成硃砂,就無毒無害了?”
我想了想,替林醫生回答道:“好像是有這麼個辦法。”
我記起來鬧非典那一年,學校裡每個人都要入校量體溫,我同桌是衛生委員,他從醫務室領了一盒溫度計回來,放在桌洞裡。結果一抽書包把盒子帶了出來,溫度計摔破了一小把,裡面的水銀碎成了無數小珠子細密的灑了一地。那玩意很難清掃乾淨,我們的化學老師聞訊趕來,拿了罐硫磺粉往地上一灑,等了一節課的時間,那些小銀珠就被中和成了傳說中的硫化汞,掃帚一掃就搞定了。
林醫生緩緩說道:“我剛想明白,爲什麼每一片晶石都近乎一個圓形,因爲水銀總呈現圓形的匯聚或分散,爲什麼地圖上所有的路線都要避開晶石,因爲沒中和之前的水銀有劇毒,根本不能靠近。”
“所以這裡的晶石原本都是水銀,如果沒有硫磺,我們壓根兒進不來嗎?”
“這個想法太瘋狂、太危險了,但目前來說,這的確是消除水銀最好的方法。”林醫生沉吟片刻說道:“這裡溫度很低,硫磺不會自燃,硫化汞的性質也很穩定,這些晶石在這裡無毒無害,水銀的作用徹底沒了。”
“怪不得我們遇見那麼多螭吻神獸!”冬煌一拍大腿醒悟道,“我老家房頂都喜歡雕一尊螭吻闢火,這裡存了這麼多硫磺,一旦着火可就全玩完了,所以地上有暗河,房裡有闢火神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