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看向了層層疊加的房中房,這裡面裝着的是長生懸崖的命脈啊!
剪刀的爺爺讓暗室閉合、讓表層融化,都是爲了趕盡殺絕我們這些外人,保護好禹陵中的息壤和老祖宗。
現在事與願違,他反而是把我們逼近了禹陵的要害!如果他一心想着我們死,那怪人他們也就豁出去了,這第三扇暗門中的冰屋就是最好的人質,我們要是動了它,守陵人保準得不顧一起的衝進來跟我們拼個魚死網破!
冬爺伸手攔住了馬上就要起身衝向冰屋的耗子:“先別亂來,咱們得想清楚要怎麼幹才能威脅剪刀的爺爺收手,咱不可能把這些冰都撬開的,息壤裡的東西一旦放出來還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後果……”
這不僅僅是會造成後患,而且無法彌補的問題,我們已經冷到不行了,如果現在去打開外面一層的冰屋,在觸碰不到鯀之前,我們就已經凍僵在這兒了!
“只要讓守陵人能夠感受到,咱們是具有毫無顧忌的破壞性的就行吧?”
怪人說着,拔出匕首來走到冰屋跟前去,用刀尖很清脆的敲擊了兩聲冰面——
“叮叮。”
“對,就給我這麼敲!別出大力,就能發出聲音來嚇唬人就行!”冬爺恍然醒悟道,他站起來,將一把刀平着貼在冰面上,毫無殺傷力的也跟着敲擊,聲音還蠻大的!
大家都忍着寒氣圍在中間,像是在合作一尊冰雕似的叮叮噹噹個沒完,我覺得爺爺在外面得要揪心死了,他一定認爲我們這羣不要命的盜墓賊想挖出息壤來吧!
現在的林醫生腦袋已經不怎麼靈光了,不過他始終記得保護我的安全,我就湊上去隨便敲了兩下,他就黑着臉把我給拉了回來。
得得,暫且收下這個小爸的一片好心。
外面石頭表層的融化不會發出大的聲音來,最多能聽到一丟丟滴答聲,不打開門的話,我們誰也不好判斷爺爺的防禦模式有沒有關閉。
幾個人有些急躁,叮叮噹噹敲擊的頻率稍微密集了一些。
“等下!悠着點悠着點,別那麼多人同時敲,玩兒漏了可不好……我操慢着!老子好像聽到開裂聲了……”
耗子話音剛落,我就看到有一條裂紋自這層冰屋的內部出現了!
我靠,這玩意遠比想象中脆弱啊!
他們幾個嚇的趕緊就停了手,還好那條痕跡不算明顯,對錶層的防護還造不成實質性的傷害,但誰也也不敢再去放肆的欺負這脆弱的冰面了,紛紛收好了刀具。
大家的注意力還沒從冰屋上轉移開來,裡面那個被冰封的人形突然晃動了一下!
“我操……老子眼睛沒花吧!”
耗子嚇得向後退了一步,顯然剛纔那個動靜不是錯覺!
我們一羣人太鬧騰,把守護了四千年息壤的鯀給吵醒了?
在冰冷的沉默中,傳來了輕微的“咔嚓”一聲,人影又在晃動了,外層冰面的裂痕自己朝兩邊延伸了幾釐米!
“別別……誰也別再瞎敲了,別出來,咱們可能幹了錯事了……”冬爺推着我們就退到了一邊去,他的眉頭皺的緊緊的,那條縫隙幾秒鐘後又擴大了幾釐米。
“耗子……不管外面怎麼樣,先把門給打開!”小王爺扭頭喊道,“這下不是把人給放出來挾持這麼簡單了,咱們真他媽要凍死!”
話音未畢,裂縫就分了個叉,“嘩啦”一聲從中掉落下來一小塊冰晶,然後,一縷白煙就從中瀰漫了出來!
“躲!”
冬爺大喝一聲,一腳把盯着縫隙看的兩個人踹翻!怪人耗子都倒在了地上,可他自己稍微轉身晚了零點幾秒,那縷白煙有一小股噴到了他的側臉上,我看到他的半邊頭髮連着睫毛,一下子就白了!
“冬爺,你沒事吧?”
我趕忙的從後面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捂着白掉的那半邊臉,十分痛苦的樣子蹲在了地上,從冰屋裡釋放而出的可是蟄伏了千年的寒霜啊!
“他大爺的惹事兒了,快堵住口子!”小王爺從另一邊衝過來,試圖用衣服把開裂的縫隙捂起來,那衣料還沒來得急送到旁邊呢,就凍的硬邦邦的貼合不了細小的裂縫了。
與此同時,我覺得最內層的大禹他爸爸,又動了一下!他原先不是深深的低着頭的嗎?我覺得他漸漸的快要把頭擡起來了!
要是讓他知道守護了四千年的息壤是被我們這羣盜墓者拿小刀和鐵勺子敲壞的,他保準要殺了我們啊!
室內的溫度本來都已經到了零度了,因爲那條縫隙的緣故,現在無論如何也呆不住了,耗子當機立斷的跑回去開門,怪人楞了一秒鐘,翻開揹包,掏出一盒什麼東西,飛速的拆了包裝就扔進嘴裡大嚼起來。
小王爺一下子就發了火:“你丫的朝聞道,這都他媽什麼時候了,還吃你個頭啊!”
他嘴巴嚼動的飛快,也顧不及去回答,衝過來一邊嘎吱嘎吱,一邊從傻掉的林醫生口袋裡,摸出一副手套戴了上去。
後面的耗子招呼着小王爺幫他推門,怪人把手套伸進嘴裡摳出一大塊白色的軟綿綿的玩意,撲過去一把糊在了不斷釋放寒氣的縫隙上——
熱乎乎軟趴趴的泡泡糖嗎?
十分見效,涌動的白煙立馬就減少了!不過趕不及把所有的缺口都抹平,林醫生那隻手套就被凍的無法再挪動,怪人只得快速的把手指往回縮,就這樣裡面的皮膚都被黏住了一塊兒,拔出來撕掉了一層皮,鮮血都滴滴答答掉落在了地面上!
我心疼的要死,那邊耗子和小王爺剛好把門打開,我推着怪人、扶住半邊臉雪白的冬爺往外跑,然後回頭拉住反應遲鈍的林醫生。
轉頭的那個角度,剛好讓我在瞬間看到,冰屋最內層的那個息壤守護者把整張臉擡了起來——
雖然視線模糊,但我感覺他看得到我們,他醒了……
我的身體像定住了一樣,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被室內的低溫給凍住了雙腳。我迎着禹陵主人的目光,只覺得這次我們一定得死在了這裡,鯀怎麼會放過我們這羣強盜啊!
但是從口香糖與冰面縫隙中隱約噴出的白煙似乎變少了,我恍惚中覺得裡面的鯀用目光瞥了那個缺口一眼,是他控制息壤幫我們收拾了爛攤子,把縫隙給一點點修補好了?
“走,走。”
林醫生重複着這個單音節,抓着我的衣領就往外拽,外頭的幾個人也手忙腳亂的救回揹包,然後把暗門給重重的閉合起來!
其實小王爺就是用單手推了一下門板而已,這扇門就很聽話的如他所願閉合了,他還是半個殘疾人,根本沒這麼大力氣的,並且,外部走廊上那些融化的赭石色液體如今一滴也不剩了。
我們只能認爲這是守陵人的操作,或者這是禹陵的意思。
大家相互對視一樣,啥也沒說就開始攙扶着隊友,拎着包裹埋頭向前趕路,我的心裡生出一股莫名的、又深深的愧疚來。
他們沒有非要弄死我們,事到如今,他們只要驅趕,只要禹陵恢復平靜就夠了。
這真是一記悶棍,我們這幫和強盜沒有區別的外人,真的該向人家陪個不是,然後灰溜溜的滾出去。大家的口袋裡都還藏着打開的刀,但是鯀並沒有懲罰我們,外面也沒有其他的防禦被開啓,我們事先還約定過,保命要緊,如果發生了意外,大不了就把這個地盤上的人殺了,毀掉禹陵的裝置逃出去。
此時此刻還有一口氣在,我們這些凡人,要感激人家的慈悲啊!
離開那間冰屋,溫度漸漸回升,冬爺臉上的冰霜一點點的融化,但是他額前垂下來的那縷馬尾扎不住的頭髮,卻被浸染成了銀色,怎麼也回覆不了了。他的半邊臉變得又紅又腫,像是受到了嚴重的凍傷。
林醫生這個時候應該發揮他的隊醫作用,用點什麼方法幫冬爺緩解一下傷情的,可是現在,他好像除了記得保護我,其他什麼都忘了,怪人把醫療包塞進他手裡,他都雙眼無神的拎着琢磨了半天。
老天啊,這是什麼因果循環嗎?高小雅都已經變成了傻子,現在林醫生居然又……
我心裡堵得很難受,我低着頭往前跑着,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裡的愧疚和委屈。
我甚至開始相信了耗子哥之前總是念叨的“宿命論”。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我”纔會發生的嗎?
“我”,到底是誰,劉晚庭和我爸爸出現在同一個場景是怎麼回事?林醫生一根筋的突然開始堅信我就是他家晚庭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知道這些問題現在還能找誰來解答,老劉死了,林醫生摔壞了頭,劉晚庭不知道在哪裡,我似乎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的出口了。
林醫生感覺到我一直在強忍着眼淚,很貼心的從醫療包裡抽出一片溼巾遞了過來。我吸了吸鼻子,覺得到了這種宿命使然的關頭再不去堅強的話,我的整個一生都將在困惑無助中度過了。
我接過林醫生的紙巾,想起來我出去以後,還可以去找另外一個人。
雖然我沒見過他,但是隻要費點功夫,總會有些收穫的,如果是我的話,他不會不見的。
這個人是高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