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四個人連連甩着腦袋和各自的幻象抗爭着,打算回到花田之外等着耗子醒來再做打算。我們這些外行人果然是折騰不出什麼門道的,我剛垂頭喪氣的拖着兩隻熊掌走了幾步,身後的大門突然“咣”的一聲,發出了洪亮的撞鐘似的聲音!
回頭一看,從那個縫隙中突然冒出來兩條橙紅色的細線,它們分向兩邊延伸到巨大的門扉上去,以電光火石的速度遊走着、流轉着,在空無一物的兩扇門扉上逐漸繪製出一幅瑰麗的圖畫來!
我腫脹的手臂上再立起雞皮疙瘩,實在是刺癢的難受。我面前就像是有位看不見的畫家,他左右手同時開工,握着兩隻橙紅色的熒光筆,正在自下而上的爲我們現場作畫!
我們頭頂的魚羣若無其事的翩然遊過,一篇宏幅鉅製在一分鐘的時間裡出現在海底隧道的盡頭,驚豔了所有目瞪口呆的凡人。
那幅圖的複雜程度超乎我對所有裝飾圖案的想象,整個門面被勾畫的滿滿當當的,每一片空白、每一個意想不到的角落裡都有內容,它的精細程度甚至超越了赤金樓閣三層裡的那幅世界地圖!
世界地圖已經細緻到,我連畫上某個女人佩戴的青鳥頭冠輪廓都可以大致認得出來了,我還以爲那就是古代工匠技藝的極限了。而和這扇門比較起來,它不是雕刻,它不需要考慮凹凸面佔用的篇幅和陰影效果佔用的面積,它是由純線條組成的一副白描圖,就連畫中人物的髮絲都是一根一根可以數的清楚的!
畫中有很多不同樣貌的人物,在他們周圍還外繞看起來很像人類的動物、植物、怪物!
我們心裡清楚,這個北極地下工程的歷史是要以“千年”爲單位來計算的,至少,東王公一族應該源自於此、並且還要回歸於此,那麼這兒的形成時期不會晚於蓬萊的赤金樓閣,我們眼前的這幅圖像中絕對包含了大量古代文明所留下的信息!
不過呢,根據錦夜裡的規矩,進入一片沒有對外公佈過的地下領域時,是不能私自使用相機、dv之類現代記錄設備的。
這有幾點原因:
首先,保密人不是考古學家,我們沒有權利也沒有必要帶出什麼古蹟的證據公佈於衆;我們也不是開發商,需要把某個景點的內容全數記錄下來,再做成圖冊什麼讓別人去參觀。
保持住一個秘密的精髓就在這裡:你的心裡知道一個秘密,當你說出來的時候,別人可以選擇相信你,也可以提出很多質疑,說你丫就是吹牛逼。因爲你拿不出跟某某古屍的自拍合影來證明事情的真假,這和古籍上記載的“傳說”是一個性質的。
這個傳說中的秘密被人發掘過,可除了當事人之外,這仍舊是個秘密。
其次,這是“地下工作者”的守則,其實所有的博物館也是這樣要求的,如果你在參觀正兒八經的一件古玩真品時,旁邊肯定是有“禁止拍照”的標示的,相機閃光燈的波長和普通可見光的波長有很大的不同,這樣的波長會改變原本就脆弱的古董中的高分子結構,導致珍貴的古蹟因爲拍一張照片而受到變質性的破壞。
保密人不是盜墓賊,我們會把人類帶來的破壞性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所以要想從十二金人身上得到秦氏天書的話,只能用“拓印”這種老掉牙的手段。
而且,從錦夜的氛圍來看,就知道這是個慣於遵守傳統的機構,我們的行事方法裡,也會延續着很多老一輩傳下來的規矩,雖然我們沒有貼道符點燭燈的習慣,但把鏡頭伸到你祖宗的臉上,這是極其大逆不道的行爲。
再說世界上有沒有鬼魂妖魔還是個解不開的謎題,你不尊重它不行,尤其是在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古蹟裡。你拍攝了一段dv,帶回家發現有一隻阿飄在時刻伴隨在你的身邊,這會是一件摧毀你世界觀的蠢事。
所以大家只好瞪大了眼珠子,全都振奮起精神來,想把眼前的景象牢牢印記在腦子裡。
這幅畫實在太大太複雜,最要命的是,它一邊描畫着,一邊還在漸漸消失呢,我們壓根兒就看不到整幅圖的全貌啊!
目前來說,兩條橙紅的染色點已經從下方遊走到中上方了,這樣,最上面的圖案還沒被顯現出來,而最下方剛剛還讓我眼花繚亂的圖案就看不清楚了!
朦朦朧朧的,我可以確定我看見了一雙眼睛,還有兩條掛在耳朵上的蛇,那麼至少門扉上是繪有一位東王公的!
但是……那真的是東王公嗎?我覺得他是一個人面鳥身的人。
似乎是在他的腳下,不對,準確的說,是在爪下,踩踏着一個身形圓潤的女人,這個女人挺着大肚子,散亂着頭髮,口鼻留出了可能是血的液體,好像已經筋疲力盡的死掉了。
是角度原因還是怎麼着,橙紅線條又勾畫了幾筆,我覺得那個東王公的鳥身似乎又變成人身了,人身下才是三足青鳥吧……
來不及細看,那一片的內容轉瞬即逝,我心急如焚,簡直就想讓時間倒流回去再看一遍,可是橙紅色的線條根本對我們不屑一顧,它在幾次眨眼間便跑完了全程路徑,完成了最後的使命消失了。
咔——
寂靜中的一聲輕響傳來,我看到差點壓扁我雙手的那條縫隙緩緩的張開了,裡面已經壓縮成鐵塊的千斤頂掉了出來,兩塊冰板正面朝外出現在了洞口!
那兩個圓圈中略有些不同的三角符號微微發紅,一上一下的排列着,看樣子很像一隻沙漏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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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塊板子似乎組合在了一起,殘餘的珠子紛紛往中間滾動,尖頂尖的兩個正三角型開始相互交融,它們最終居然形成了一個六芒星的圖案!
然後,六芒星動了,在它的內部正中間,出現了一個紅點,以這個紅點爲圓心,六芒星高速的旋轉了起來!
所有尖銳和筆直的邊角都甩成了正圓,而正圓上最後的殘餘冰珠也在轉動下逐一破裂了。
至此,所有的機關運作戛然而止。
是破解結束,門鎖已經打開了嗎?可是,這門沒有自動開合的裝置,靠着我們這些人的力氣,就算沒了門鎖也壓根兒推不動啊!
難道我們得等待一個可以推開巨門的巨人出現?
大家看着這個光禿禿的板子不知所措,這時,整扇門扉突然顫動了一下,我發現我們四周的魚羣全都跑了!
“本王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小王爺往花田外倒退了兩步,“感覺不太對勁啊,要不要先跑?”
我也渾身覺得彆扭,不會真的是東王公來開門了吧!我還沒有做好面見他的心裡準備呢!
怪人張開嘴巴正要說“跑”這個字,突然就感覺到一股極其強大的氣流泄入進了隧道里!
“我日啊!”
冬爺一個閃身,一條子彈一樣的東西就從門縫中射了出來,一直衝到花田之外五六米遠才停下!
我們只面面相覷了半秒鐘的時間,大家本能的全都拔腿往兩邊跑去!
巨門居然從最中間張開了薄紙似的一道縫隙,剛纔飛進來的“子彈”,其實是一束深海中的水流!
我的心比北極的寒冰還涼,這扇大門居然是直接通向海洋中的……那這隧道豈不是要被灌滿海水,而我們全都得被淹死?
更可怕的是,一道像利刃似的水牆從門縫中噴出來了!深海的巨大壓強會把我們擠扁、會使柔軟的海水變成切割機啊……
我後悔死了,我千不該萬不該的去招惹那個該死的門鎖,差點廢了我的一雙手不說,現在終於是打開了,卻又得讓我們大家葬身海底!
我和怪人沒命的踩踏着遍地罌粟花狂奔,突然從腳下傳來一個劇烈的撞擊,把我們死的活的、跑的躺的八人一狗全都震翻在地上!
“完蛋了完蛋了……”我爬起來咧嘴就哭,“道哥,我要死了!”
“我也要陪你死了……”他趴在地上,轉過臉來撇撇嘴,“我師父明明說我命特別硬的啊……”
我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我在等着海水涌進來淹沒我們倆的那個剎那。
如果會被壓扁成肉餅,我們兩個和旁邊栽倒的冬爺加在一起,會組合成一枚夾心餅乾的吧?
我看到在不少罌粟花的背面,還趴着白色小珍珠似的顆粒,看起來像是某種蟲卵。
sorry這些無辜的小生命,你們要被衝進海里喂古代的大魚了……
可是……撞擊的餘震很快就停止了!中間噴出來的那面水牆一下子從半空中掉落了下來,摔成非常普通的冰冷海水,迸濺了我們一身一臉!
擡頭一看,那些受到了驚嚇的蝦兵蟹將們也悠哉悠哉的游回來了。
“……發生了撒子……嚇死我了!”冬煌撫撫心口,撐着地面坐了起來,他面對着巨門的方向,驚的下巴頜都快脫臼了!
我也急忙別過頭去一看——
我靠,巨門完全的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