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蓬萊截然相反的是,這兒沒有月亮,北極在一年之中,只有一天一夜。
我們在春季到達北極,這時太陽的照射點處在北半球,我們很幸運的趕上了明亮的極晝季節,所以此時,在地球另一端的南極,是在經歷着不見光明的極夜呢!
沒有白天黑夜的交替,我們很難察覺到時間的流逝,太陽處在天邊不停的變換着方位,似乎在環繞着我們,可始終位於地平線之上。
所以在適應了用不完的光明之後,眼前出現的黑乎乎的拱洞倒讓我們覺得挺陌生。
我們在不知道走遍了多少塊冰層拼圖以後,賴皮才突然找到了目標似的,不再猶豫着左右試探,而是長嘯一聲直奔到了我們前方的一個坡道上去了!
大家相互對視一眼,便跟着它開始向上攀爬,沒想到這裡的地勢越來越高,越來越遠,一轉彎,那個突然出現的拱洞所散發出的涼氣,讓大家措不及防的打了個哆嗦。
拱洞的位置處在上升坡道的盡頭,往下看去,我們已經踩在半截冰山的高度之上了!
這座冰山的領地似乎非常的大,之前路過的那些冰山和它一比,也就屬於個小土坡。此刻,我們腳底的這個板塊規模,大概集成了七八座小冰山的佔地面積。
冰這種物質有半透光的性質,可是,我們站在洞前向內看過去,裡面卻黑的嚇人,這說明洞內空間還非常的深,這座大冰山下所佔有的板塊,肯定是無法被分開和移動的了。
“天然的?人爲的?”我有點兒害怕,一陣陣的寒氣從洞內襲來,我不得不往邊兒上站了站。
“我們走上來的坡道很平緩,應該是人爲的吧!”二毛子指了指腳底答道,“你看,這還有若隱若現的凹槽,是不是有點兒人造臺階的意思?”
賴皮早已經躥進去了,怪人在洞口呼喚了很久,也沒見它出來。
“在哪兒找不是找?進去,試試看!”
幾個人猶豫了片刻,冬爺一聲令下,大家紛紛裹緊了衣領,把雪地車上的物資搬了下來,從無盡的光明中開始深入陰冷潮溼的巨大冰洞。
與以前經歷過的石頭溶洞不同,這裡面異常的安靜,吸音效果格外的明顯,我們無論發出什麼聲音來,在它剛傳播出去,還沒到達我們耳朵裡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漸弱了。
在此刻,我才懂得什麼叫做真正的“寒氣逼人”,我們的四面八方全是冰塊,它們與外頭的冰面不同,是時時刻刻散發着極寒的氣息的,越往裡面走越冷,空氣溼度越大,路途也越黑暗。
探照燈的光線打在冰面上,還有些反光,時間一長耗子直呼眼都閃花了!大家一合計,乾脆就關了探照燈,點了兩隻火把照明。
明亮的火光看起來就給我們帶來了一絲暖意,每個人都依偎在一起,以一個團狀形態集體向前挪步。
“我……操……老子要凍成冰棍兒了!”
耗子走在前面,抖的像篩子似的,沒有日光,這裡的氣溫的確比禁地的路面上要低。我們還沒來得急搭上他的話,突然面頰上拂過去一絲涼風,緊接着,兩隻火把“滋”的一聲,全熄滅了!
潮溼的冷風一陣一陣的侵襲過來,感覺又涼又溼,就像雪糕表面冒出來的那層白氣似的,幾乎把我們臉上的絨毛都給凝結出小冰珠來!
“阿嚏!”冬煌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哆嗦說道,“有風,空氣可以流通,這個冰洞前面肯定有出口!”
我們花了幾秒鐘適應突如其來的黑暗,可眨眨眼睛,我覺得視網膜上遍佈了許許多多的小光點,怎麼甩頭、揉眼都無法消除。
我眼珠子壞了?
“好多螢火蟲啊……”二毛子在我旁邊感嘆了一聲,我才知道每個人都是同樣的情況。
這些光點分散在靠前方一些的冰壁上,與螢火蟲不同的是,它們並不閃爍,只發出微弱的光點,靜靜的、一動不動的呆在那裡。
“啊嗚——啊嗚!”
賴皮在前方輕輕叫了一聲,突然發了狂似的到處亂竄,怪人奇怪的“恩?”了一聲,發亮的眼睛走向了光點最集中的那個地方。
我們也跟着往裡面走過去,這才發現,這些小光點是在我們上下左右各個方向的冰壁上都分佈着的。
“本王覺得有點像蝴蝶的形狀。”小王爺邊說着,邊把熄滅的火把遞給高小雅舉着,取出打火石,一下下摩擦着,試圖重新把火焰點燃。
蝴蝶?
這話一下子提醒了我,總覺得黑暗中的微弱光點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會兒回想起來,在我們送殯之前,我是在停屍的那間帳篷裡,看到過屍體胸口紋有夜光的蝴蝶紋身的!
可是……那是屍體上的圖案啊,如果出現在這裡,難不成……
我渾身一個冷顫,不敢再多想下去,怪人在前面轉過臉來,語氣挺沉重的說道:“咱們被坑慘了,這裡全是陰氣,能不冷嗎?”
他又用匕首清脆的敲了兩下冰壁:“看看你們的四周吧,全是死人。”
聽到這活,我心頭一緊,頭皮發麻的感覺馬上涌過來了。這時高小雅的火把總算是燒了起來,藉着那一瞬間的明亮光線,我眼睛猛然一疼,趕緊快速眨了幾下,看向距離我們最近的右側冰壁——
朦朧的火光中,我明確的看到了一張與我對視着的陌生面孔。
我靠!
我嚇得連連向後倒退,險些一個趔趄仰頭栽倒過去!可就是這麼一仰脖子,我卻發現在我們的頭頂,還有另外一人,他的兩隻手像是雞爪子一樣,死死的扣在了冰面裡頭。從他的動作來看,好像下一刻就會打破冰層,把小王爺的大光頭給擰下來!
二毛子驚叫一聲,趕緊從依靠着的牆壁上起身,把小王爺從那底下撲開!
高小雅的手猛然一抖,火把一下子掉落在地,緩緩的滾動了起來,照亮了沿途上所有蝴蝶光點的來源……
我一點兒也站不住了,這個景象實在是讓我難以接受,我們爲什麼會全員出現在冰山中的屍體包圍圈裡!
冬爺立馬打開了探照燈,這下整個冰洞空間都被照亮了,在頭頂、在身側、甚至在我們的腳下、我的屁股底下,全都橫七豎八的排列着一具具胸口紋繪着蝴蝶圖案的死人!
我呼吸困難,腳一軟就坐到了地上去!
高小雅伸手拉了我一把,我拼了命的也想爬起來,卻擰了一下腳踝,雙膝着地的跪了下去,又撲倒在了地上!
睜眼一看,我靠……我的臉正對的這個面孔,不就是在前一段時間,被我們親手葬入冰河的那個死人嗎?!
我簡直是在冰天雪地裡又被從頭澆灌下一桶冰水的感覺,牙齒止不住的上下打顫!我又突然想到,我身下的這具屍體,他在運輸的過程中,也是被不斷潑冷水、逐漸凍成冰的,我此刻的感受難道和他們那時一樣?
二毛子和我都嚇得不輕,其他則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高小雅也曾經是個醫生,他們在短暫的震驚之後,還是比較快速的恢復了鎮定的。
冬煌抓着我厚重的皮衣將我給拎了起來,可是,我這個軟腳蝦非得需要一個支撐才能穩住身體不栽倒,這裡到處都冰封着死人,讓我往哪兒站、往哪兒靠啊!
所有的屍體都不同方向的平躺陳列着,就像被什麼人專門給雕砌了冰棺似的,沿着冰洞的四周,圍繞着我們。
冰層有厚度、有弧度,在探照燈光的照明下,發生了折射和放大,像哈哈鏡似的,把裡面的屍體以一種扭曲變形的姿態,特別誇張的展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我不敢去看他們,只得踮着腳尖從腳下的屍體上跨過去,努力的蹲在屍體間的空白縫隙中去。
“冬爺……本王記得,這個人是剛死不久的那個夥計吧。”小王爺一手指着我的斜前方,一手安慰的拍了拍懷裡的二毛。
“就是啊!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出了什麼幺蛾子!”平時彪悍的二毛此刻難得的露出些女人味兒,她縮在小王爺胸前,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害羞,臉蛋是紅彤彤的。
“這裡的這些人,應該都是屬於阿日族的,他們的穿着、胸口蝴蝶,全都一樣。”冬煌捋了捋山羊鬍子,“按理說,他們都應該是被推進冰河裡的吧,怎麼又能全集中在這裡?”
“玩兒詐屍?”
耗子一句話說的我頓時心驚肉跳的!
“小雅,我說句話你可別不愛聽。”小王爺拍了一下她的肩頭,小心翼翼的說道,“本王覺得這地方挺怪的,雖然我們跟着狗鼻子追過來這裡,可你想想,哪個正常人會自己跑到這麼個全是屍體的地方來?要麼,林哲宇這個人很有問題,他隱瞞了什麼,要麼,他跑到屍體堆裡來,也是作死的吧!”
“他沒問題,他也不會死的。”高小雅愣了愣神,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搖了搖頭。
“啊嗚——啊嗚——”
賴皮突然又叫嚷起來,它猛的撲向前方,兩隻前爪瘋狂抓撓着地面,像是要把那兒冰層給刨開!
在那個區域,高小雅掉落的火炬滾落至此,還沒有熄滅,它滾燙的火苗緊貼在地面上,很快的融化了附近一小塊冰層,灼燒出一個網球大小的窟窿,裡面露出了一塊屍體的皮膚。
我心裡“咯噔”一下,心說賴皮先嗅過林醫生的襯衫,它一路這麼着急慌忙的奔進來,不會是林醫生就在這兒,而它爪子下正在挖掘的,就是他的屍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