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暗中偷襲之人…我略施法術,變了一隻螞蜂,在他手上蟄了一下。
看他一隻手懸吊着,另一隻手浮腫像只豬蹄的模樣,我掩嘴偷笑,目光狡黠,哼哼…竟然暗中使壞,本小仙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鳳隱終於再次登上高臺,伸手將花燈取了下來,赤色花燈明亮閃爍,火鳳姿態高傲,鳳身精緻矜貴,鳳隱一襲紅衣,墨發於風中搖曳,手執花燈,眸光灼灼望着我,嘴角那一抹笑,端的是傾城之態。
我回他以淺笑,鳳隱的鳳凰真身,想必也是極美的……
衆目睽睽之下,鳳隱提着花燈,躍下高臺,風動紅衣翩躚,那少年容顏絕色,面帶淺笑一步一步朝我緩緩走來,。
“送你。”
他道。
我嘴角輕抿,淺笑着接過:“謝謝。”
“你喜歡就好。”
我提着花燈,摸上鳳翎,因燭火照耀,暖意融融。
“真好看…”
我不禁讚道。
在周遭人羨慕的目光下,我仰首踏着輕快的步伐離開,鳳隱緊緊跟在我身後,脣角微勾着。
我一回眸,便能望見他含笑的眸光,帶着我看不懂的深意,望着我。
“怎麼了?”
他見我停下,問道。
“沒什麼,能與你認識真開心。”
我將花燈提高了些,紅色的光暈照在他臉上,映着他微笑的臉,帶了絲迷濛之感。
鳳隱是個很好的朋友,他日他渡劫完畢,迴歸仙界,我們…還會如現在這樣麼?
把酒談笑,共遊燈會…相視一笑間均是相識的默契。
“我也很開心。”鳳隱笑了,鳳眸光芒璀璨,忽而又道:“蒂蕪,你是神仙…”
他停頓片刻,我疑問:“嗯?”
“…幾十年於你而言,不過彈指一揮間,是麼?”
他聲音微顫,迥然眸光微微閃爍。
“確實如此。”我低頭看了一眼花燈,回道。
“你的任務完成了麼?”
這是第三次…鳳隱詢問我的任務…
我擡眸望他,微微嘆息,“任務完不成了。”
有些遺憾,更多的是釋然…對於鳳隱的情劫來說,師父交予我的任務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師父會諒解的吧……
“那你…還會停留多久?”
“過了今夜便走。”我揚起笑臉,卻發現鳳隱皺了眉頭,不由一愣,“怎麼了?”
“蒂蕪,你喜歡凡間麼?”
他問我。
我疑惑望他:“喜歡吶…”
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凡間幾十年於你而言不過白駒過隙,你…能留下來麼?”
“留下來?留下幹嘛?”仙界纔是我應該呆的地方,我還要提升修爲,還要等離淵回來…
凡間雖好,卻無讓我停留之物。
…鳳隱沉默了,璀璨眸光黯淡下來。
他忽而伸手,揉了揉我腦袋,嘆了一聲:“可是怎麼辦呢…?”
望着他落寞的神色,我一時忘了躲開他的手。
鳳隱飛揚的眉目緊鎖,薄脣微勾出一抹苦澀的弧度,我呆了呆,喃喃道:“怎麼了?”
“蒂蕪,喜歡一個人…真是太容易了。”
他忽而伸手抱住了我,埋首在我頸項間,一聲輕笑從他喉嚨裡溢出,微諷的笑意,滿含了傷感。
我提着花燈,眨了眨眼,手僵硬了片刻,終是撫上他背脊,輕輕拍了拍。
他這一世,歷的是情劫…辛苦些也是難免的。
就像我對離淵的追逐一般,其中心酸苦意他人輕易是體會不到的,對於鳳隱的難過,我感同身受,他喜歡秦月茹,奈何她是狐妖……
他應是極其矛盾的吧,美人…天下究竟如何抉擇?狐妖爲後,於天下而言,終究是不妥。也難怪他將秦月茹接入了皇宮,卻遲遲不立她爲後……
“唉……”我一聲輕嘆:“我知道你難以割捨,但是爲了天下安寧,你必須捨棄一些東西,只不過不立她爲後而已,你們還是可以相愛的,只是…你要時刻提防着,秦月茹雖然未藏壞心,可她終究是妖。”
“嗯?”
鳳隱鼻翼間的熱氣呼在我脖頸間,有些癢…我瑟縮了一下身子,繼續道:“你雖有龍氣傍身,可也不能與她太過親近,以免被她吸取了精氣。”
“呵…”鳳隱輕呵了一聲,忽而放開了我,無奈搖頭,指尖點上我腦門,“你啊…傻的…”
聞言,我極爲不滿,我如此設身處地爲他着想,他反而說我傻。
“鳳隱,你太壞了!”
我怒視着他,恨恨道。
“有時候,不知道確實是種幸福…”
他見着我氣鼓鼓的模樣,面上浮上一絲淺笑,嘆道。
他是說,不知道秦月茹是妖之前麼?
思及此,我又生不起氣來了,鳳隱,也是個可憐之人。
“蒂蕪,再陪我去喝一杯吧。”
“…好。”
我點頭,跟在他身後,擡眸望他背影,紅衣瀲灩,墨發飛揚,步伐卻稍顯沉重。
鳳隱的酒量極好,幾罈子下去了,他目光仍清透明亮,只是臉頰上染上了淡淡緋色。
“蒂蕪…”
他喚我。
“嗯?”我斟滿一杯,仰首便入了喉嚨,清香恬淡。
“我醉了…”
他忽而道,我睨了他一眼,只聽過喊沒醉的,倒第一次聽聞說自己醉了的。
他目光灼灼,晶亮異常,語氣亦是三分暗啞,三分清明。
“你沒醉。”
“醉了…早就醉了。”
他呵呵一笑,握着酒盞的手朝我臉上伸來,我皺眉躲過。
“別動!”
我僵住,狐疑望他,他指腹帶了絲薄繭,摩挲着我的臉,溫熱的手指,在我額上、眼睛、鼻翼間徘徊,最後停留在脣畔。
“……”我沉吟片刻,這廝約莫是醉了。
他指尖點了點我脣畔,酒水潤過的嘴脣似是讓他很感興趣,他收回手,凝視着指尖水珠,咧嘴一笑,竟然放入了口中…薄脣嫣紅,微張着含着手指,舌尖輕輕舔舐……
極具魅惑妖嬈。
望着這一幕,“嘭”的一聲,我腦袋似是炸開了一般,一瞬空白,一陣酥麻之感從腳底開始上涌,直襲上心房,這…這廝…太過誘惑了。
我面上燥熱,心虛的偷瞄了他一眼,掩飾般的拿起一罈子酒,灌了下去,酒水入喉,緩解了那口乾舌燥之感。
“甜的…”
他微啞的聲調在我耳畔響起,此刻我感覺耳朵都熱了,他肯定是醉了……
對於醉酒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越是搭理他,他越是來勁…這是司命說與我聽的,每每我與他喝酒,最後…我醒來之時,永遠是在原來的地方。
“蒂蕪…”
見我不理,鳳隱的聲調揚了起來,卻帶了絲委屈之感,我斜睨着他,只見他眸光水潤,已不復之前的清明。
“怎…怎麼了?”
我結巴着,有些緊張,萬一他撒酒瘋,將我當成了秦月茹,那我是將他一腳踹開呢?還是一腳踹開呢?
“你明天要走麼?”
不是剛剛纔說過麼?我默默翻了個白眼,道:“對。”
“那你走的時候…不要與我說,就讓我以爲,你還在…還在王府,我不去找你,你就還在…”
我還以爲是讓我一定要與他告別呢…果然醉酒之人的思維異於常人。
我抱着酒罈子,答應道:“好。”
“…好。”他微笑着,忽而起身,朝我傾身,染上嫣紅之色的臉離我越來越近。
我緩緩擡起腳,嚥了口口水,他再靠過來一點點…就別怪我腳下不留情了,我緊閉着眼,不忍再看。
“嘭”的一聲,我疑惑睜眼,他在離我一寸的地方倒了下去,趴在了桌子上,微閉了眼瞼,淺淺呼吸聲響起,睡的正酣……
我舒了口氣,朝身後招了招手。
有人走了過來,道:“姑娘有何吩咐?”
這是跟隨在鳳隱身邊的人,尖銳的嗓音,略有些慘白的臉,我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就是那個公公…那日守在皇帝身邊的人。
“是你啊…”
我咧嘴一笑。
他略帶疑惑的看着我,許是瞧着我有些醉態,便也跟着笑了:“正是老奴。”
“鳳隱醉了,你們將他送回皇宮吧。”
“是。”
他朝後做了個手勢,立即有人前來,架起了鳳隱。
“等下!”
那人停下,回頭:“姑娘還有何吩咐?”
“…嘿嘿…我沒錢,說着便往鳳隱腰間探去,擡着鳳隱兩人氣息一瞬間變了,望着我的目光滿含警惕與戒備。
那公公擡手,阻擋了他們的動作,帶着笑意看着我隨意掏了個東西,我捏着手中的玉佩,晃了晃:“就當酒錢。”
“呵呵…姑娘若是將這玉佩當做紀念,皇上定是樂意的,只是,若是當做酒錢的話,怕是無人敢收。”
無人敢收?我疑惑盯着手中玉佩,晶瑩剔透的玉身,內有虹光環繞,外刻了一隻展翅鳳凰……
倒是別緻。
“那我不要了,可是我沒有銀子,你有麼?嗝…”
一個酒嗝上來,將我自己都給薰着了,我訕訕一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我將玉佩交予他,他卻不收,只從袖間掏出了些銀子,遞與我,道:“這些銀兩便給姑娘付酒錢,玉佩姑娘留着吧。”
他笑的意味深長,我迷迷糊糊接過了銀子,那玉佩也忘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