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被甩在了後面,我腳下加速,‘蹬蹬蹬’在他身後追趕,咬着牙勢必要走在他身側!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總與他隔了一尺的距離!跑了一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我氣惱的停了下來,不跑了!
可我停了之後,與他依然是一尺的距離,不遠不近,不多不少…他肯定是故意的,不讓我靠近…莫非是心虛了?
我摸着下巴,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的背影,步伐穩健,背脊挺直,看不出什麼不妥之處。
“帝君,瓊華山上有多少仙人修煉啊?”
既然不許我靠近,那我可以找話聊,不信就找不出一絲破綻。
“你是第二個。”
“那第一個呢?”我隨口問道。
…他停住步伐,回眸看了我一眼,不語,轉身繼續走。
誒?
意思是,整個瓊華就只有我與離淵?壓抑不住的揚起嘴角,“咯咯”的笑出了聲,急忙捂住嘴,咬着手指頭,低着頭,眼角餘光往上瞟,還好他未曾注意。
轉眼間,便來到了後山,雲層環繞似是霧氣嫋嫋,包圍了整座山峰,隱約間風聲從前方傳來,呼嘯嘶鳴,一株株草木蔥鬱健壯,靈氣充斥,再往前便是懸崖,陡峭鋒銳,一眼望不見底。
“過來。”
我還在懸崖邊上往下查探着,忽而離淵說話,我立刻轉身,朝他跑去,笑問:“帝君有何吩咐?”
“借你靈力一用。”
離淵也不同我客氣,還未等我回答,直接拉過我的手,覆在一株快要枯死的小樹苗之上,我壓下心底的疑慮,純淨的靈力從手掌間輸出,注入那株小樹苗體內。
漸漸的,那株小樹苗乾枯的枝葉開始顫慄,雖然極其艱難與緩慢,可它確實是在吸收我輸出的靈力,我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隨即看向離淵,他淡漠的眼眸裡一閃而過一絲喜意,雖然極淺極淡,可我卻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轉瞬即逝的不一樣的神色。
“帝君這是?”
靈力輸出不過幾次呼吸的時間,離淵便阻止了我繼續,我看了看那株小樹苗,因爲靈力吸收的不夠多,依舊是那半死不活的模樣,怎麼突然讓我停了?
“你修爲不夠,不能給予太多。”
…我默然,帝君您是在關心我還是在挖苦我?略帶哀傷的嘆了口氣,抿嘴看了他一眼,摸着懷裡不吵不鬧的小白虎,也算是一點欣慰,就當他是在關心我好了。
“以後每日予它一點靈力,便能助它存活。”
離淵眸色認真,墨染的眸子似是一汪深潭直將人沉溺,我回望着他,機械的點了點頭,忽的…我反應過來,頓時怒上心頭,誰教你使美人計的!瞪着眼瞧着離淵,他卻面無表情……
憤恨的跺腳,人家都沒有請你幫忙呢,就這麼答應了,太沒有定力太不矜持了!
“帝君爲何對這株樹如此在意?”我不平,氣沖沖問道。
“此乃三珠樹,上古神樹,與你同源。”
竟然是神樹?我湊近了瞧,可實在瞧不大出來,這麼一棵乾枯頹敗的小樹苗是神樹?比我還要…差勁些。
“那它怎會枯萎成這個模樣?”
“從往生之涯帶回來便是如此。”
“那…帝君有沒有將他送回去過?”
離淵點頭,“送回去過,可並無好轉,吾的仙力無用。”
“所以帝君便讓我留下來?”
離淵再次點頭,我卻一下子鬱悶到了極致,還以爲讓我留下是因爲我在他心底有一點點不一樣,卻不曾想,原來是爲了一棵樹!是我自作多情了…
“吾需要一人照料它。”
什麼叫滿心歡喜候了一場空?這便是了。
離淵說罷便走了,留下我憂傷的坐於石桌之上,撐着下巴仰望着天空,幽幽嘆息一聲,隨即往離淵走的方向追去…
“帝君,帝君,離淵帝君…你等等我。”
我費力跟上他步伐,見他在一房間前停下,遂立即跟在他身側,衝他眨眼微笑。
離淵依舊神情淡漠,薄脣輕啓:“你怎的跟來了?”
“啊?”我無辜眨眼,“帝君不教蒂蕪修煉麼?”
“後山靈氣充裕,於修煉有益。”
我低着頭,腳尖碾地,“可是你又不在…”
小聲的嘟囔了一聲,他應當是沒聽見,半晌,沒有迴音。我撇撇嘴,擡眸,卻見他盯着自己,目光悠遠空洞,似是陷入了沉思。
“帝君…帝君?”
我擡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他回神,眉頭緊鎖,滿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以爲他是想起了什麼,喜意還未浮上心頭,便被他一句話衝散了:“身爲神樹修爲如此低下,怎還不好好修煉?”
那從雲霄跌落谷底的感受讓我的心倍覺難受,我知道他話裡並無鄙夷之意,可是…聽着莫名就是覺得委屈,拂幽以前從未說過我修爲低下……
“帝君是不是也覺得蒂蕪很丟臉?”
我其實不想哭的,被仙界仙寮諷刺,被姚華刁難,我從未傷心過,可是他一句話卻讓我覺得難受到了極致。我眨着眼,擡起衣袖隨意抹了一把,腦袋轉到了另一邊,不讓他看到。
“…不丟臉。”
他放緩了聲音,與我說道。
這是在哄我?我僵硬着回頭,瞥見他目光中的意思錯愕與無奈,我吸了吸鼻子,“那帝君爲何那樣講?”
“你來瓊華不就是爲了增長修爲麼?自當勤奮些。”
纔不是爲了修煉,我扁着嘴,可這話卻不敢說與他聽,至少不是現在。
“帝君不教我修煉麼?”
我趁着他此刻心軟,偷偷的篡住了他袖擺一角,慢慢等候着,什麼時候被他拂開手。
“藏書閣裡有古籍與秘策,你可以隨意看。”他示意我看向另一閣樓,雖然蹙眉看了我的手一眼,卻並沒有拂開…
“蒂蕪資質奇差,若有不懂的怎麼辦?”
“…來殿中詢問。”
他沉吟片刻,終是說出了我想要的答案,我欣喜一笑,“多謝帝君!”
他頷首,入了殿內,我抱着小白虎,喜滋滋的去了藏書閣,一路揚着嘴角,眼眸清亮。
“小老虎啊,你怎麼這麼能睡?”
我摸着它的小腦袋,試圖將它搖醒,它不耐的蹬了下四肢,睡眼朦朧的睨了我一眼,復又閉上了眼睛…我愣住,適才,它是在鄙視我麼?
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小白,小白,以後你就叫小白了!”
我邪惡得壞笑兩聲,屈指輕輕彈了彈它的腦門,誰讓你鄙視我的?本樹仙也是有脾氣的,你這麼個小東西…暫時只有被欺負的份兒。
上神的藏書閣就是不一樣吶…放眼望去,琳琅滿目的書籍整整齊齊堆滿了整個空間,一張小榻,一方案几,一塊屏風,簡單的擺設,香爐嫋嫋青煙盤旋,清香優雅,極其舒適的環境。
隨意抽了一本書籍,打開,介紹上古神獸的。
白澤,夔,鳳凰,麒麟,檮杌,犼,重明鳥,饕餮,腓腓,諸犍,混沌,慶忌……
鳳凰,忽而憶起上次遇見的鳳族姐弟,真是火一樣的性子,我聳聳肩,繼續閱覽。
“帝君!帝君!”
捧着那本古籍,我趴在離淵門口,探頭喚道。
“何事?”
“我看不懂…”
“進來。”
我屁顛屁顛小跑進去,將古籍放在他眼前,道:“就是這兒,書上說,鳳凰爲上古神獸,若能修成人形,自當是上神之尊,那爲何如今的鳳族卻無一位神?”
“如今鳳族不過是有神之血脈,且血脈及其稀疏,並無鳳凰凝成神格。”離淵研究棋局的目光在古籍之上略過,解釋道。
“那鳳族的那些上神呢?”
“寂滅了。”
就是死了?神的死亡。
“是因爲上古時期的神魔大戰麼?他們難道一點血脈都沒有留下?”我託着腮,撐在案几之上。
“嗯。”
“…嗯,那…?”
“嗯?”
離淵見我知無不言,輕嗯了一聲,我摸了摸鼻子,眼珠子都轉了好幾圈了,還是沒有想到…接下來該問什麼。
其實就是想找個藉口往他身邊湊而已……
“帝君能幫我看看它是怎麼回事麼?”
我忽的舉起小白虎,放到他眼前。
“怎麼?”
“它一直都在睡,從師父將它給我的那個時候開始睡到了現在,它是不是不舒服,或者生病了?還是受傷了?”
因爲心底確實有些擔憂,語氣不由得急迫了些,離淵伸手,白皙的手指骨節分明,在它身上撫過,輕柔的仙力遊走於小白虎周身,它舒服的嚶嚀了一聲,在我手掌翻了個身,繼續睡……
我看着離淵的手愣住了,記憶中的模樣,修長好看,握着我時會微微用力,那唯一的一次握手,溫潤的掌間,令我睡夢中仍貪戀的溫度。我扭開頭,不再看,深呼了口氣,嘴角扯開一抹笑,再回頭,離淵已經撤離了手指。
“無礙。”
他重新看向了棋局,眸光清冷。
“哦…”我失望的‘哦’了一聲,因爲實在找不到理由待下去,遂悻悻然站起身:“那帝君…小仙繼續看書去了。”
“去吧。”
其實你可以挽留一下下的…我期盼的望着他,卻不見他擡眸,只能看到那如墨青絲服帖的垂落在地。
默默的朝他聳了聳鼻子,轉身往外走去,一步三回頭…直到走出了門口都未聽見他開口,“唉”,我長嘆一聲,路漫漫其修遠兮…
別說扒他衣服了,近他身都難的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