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餘光瞥到離淵,帝君清冷麪容之上笑意淺淺,薄脣輕抿了茶水,眸光溫和。
“丫頭啊…這損魔鞭可是上古神器,可別再弄丟了…”
師父嘆息般的話音在耳側響起,我回眸,便見他皺着眉頭,眸光頗爲不捨的盯着手中只有巴掌般大小的軟鞭。
我目光觸及損魔鞭,心有一瞬凝滯,緩緩伸手…自師父掌間接過了它。
仙力涌入損魔鞭體內,損魔鞭熟悉的氣息在我周身蔓延,手握着金光微閃的軟鞭,那種融洽之感,似是身體缺失的那一部分在此刻完整了一般,安心且舒適,我微閉了眼,損魔鞭在我手中微顫,嗡鳴着似在表達它喜悅情緒…
“師父,謝謝…”
我睜開眼,感激的望着師父。
師父收拾乾坤袋的動作一頓,眉梢微微跳動着,細紋微綴的眼角柔和了幾分,他脣角含笑道:“果然還是小九兒貼心…知道師父辛苦…”
聞言,我眸光微閃,眨巴着眼,湊近了師父,脣角笑意狡黠:“徒兒如此貼心,師父可有什麼獎賞?”
師父笑容驀地一僵,頓時吹鬍子瞪眼,眸光帶了惱意,他斜眼睨着我,將乾坤袋往衣襟內一藏,忿忿道:“丫頭忒的貪心了些!”
望着師父如此着緊的模樣,我掩嘴輕笑,緩緩退後,“徒兒與師父開玩笑呢…”
師父神色卻仍是戒備…
見狀,我不由好笑,無奈搖了搖頭,待退至離淵身側,問他道:“帝君可想去一趟凌霄殿?”
離淵薄脣微啓,正欲答話,卻被師父搶了先…
“帝君與爲師還有要事相商,丫頭自己玩兒去。”
我皺了皺眉,望着離淵,眸光帶了詢問。
離淵目光悠悠瞥了眼師父,問道:“何事?”
師父白鬍子又是一跳,“總歸是與你相關之事…”
他說罷便靜靜看着我,我擡眸直視師父目光,欲從他眼底瞧出些端倪,卻是徒勞,沉思了片刻,我看着離淵,妥協道:“那帝君便在虛彌等我罷。”
離淵深深的凝視着我,那思量的目光,似是在判斷我話語中真實含義…
我失笑,輕輕啓脣,“帝君…”
“嗯?”
“蒂蕪雖是任性了些,卻也是知輕重的…”
離淵神色微楞,明白之後微微勾了脣角,柔聲道:“小心。”
我手摸着纏在腰間的損魔鞭,嘴角梨渦深陷,“我知道的。”
隨即朝仍在忿忿中的應延上神道,“師父,徒兒便不打攪你與帝君協商要事啦…”
轉身,緩緩步出大殿,眼角餘光瞥到仍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軒轅昱熗,搖了搖頭,這廝…與琳琅同胞,卻一點兒都不像,不論是容貌還是性情,都差了一大截…如今成了這副模樣,也只能怨他自己,誰讓他那麼窩囊跟隨了天后呢?
我出了虛彌宮,招來祥雲,直往琳琅殿而去。
然…我默然站在門口,尋死着…來的似是有些不是時候啊…
隔了簾幕幾重,裡間琳琅嬌美的面容之上仍帶了絲病態,她斜倚在牀樑之上,殷夙…坐在她身側,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幾近透明,他手中端了瓷碗,眸色柔和,話音輕輕,似是在哄她一般。
殷夙舀了勺碗裡的湯藥,耐心的勸說着,琳琅卻仍是搖頭,蹙着眉撇過了腦袋,目光在看到我的那一瞬有些怔楞。
“蒂蕪?”琳琅喚我,欣喜的聲音帶了絲虛弱。
我眸光含了揶揄笑意在他二人之間流轉,語氣調侃,“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琳琅頓時輕咳了一聲,眸光帶了些微惱意。
殷夙仍保持着端碗的姿勢,他緩緩啓脣,“來的剛剛好,正好可以一睹帝姬怕苦不願喝藥的窘態。”
“哈哈…”眼見着琳琅面上羞惱之意更甚,我笑意甚歡。
“殷夙!”帝姬儼然惱羞成怒了。
殷夙慢悠悠睨着她,“莫不是我說錯了?”
琳琅神色一滯,美眸中惱怒之意濃濃,她冷哼一聲,忽而一把奪過殷夙手中藥碗,仰首喉嚨輕動,一口飲盡了苦澀藥汁。
飲罷後小皺成了一團,面上神情可謂是豐富至極。
殷夙脣角帶了淡淡笑意,不知從何處變了顆仙果,遞至琳琅脣畔,語氣格外溫柔,“吃吧,甜的。”
琳琅皺着臉,沾了褐色藥汁的嘴脣微張,咬下了一小口,咀嚼吞嚥之後,神色舒緩了些。
我斜倚在門邊,眸底笑意一直不減,琳琅驟然擡眸,便觸及我眼底打趣笑意,臉驀地一紅,緋色嫣然。
“拿着…你們聊。”殷夙將仙果遞給了琳琅,起身便往門口走來。
“我…打擾你們了麼?”我摸了摸鼻子,訕訕一笑。
殷夙搖頭,“我不過來監督帝姬喝藥而已。”
大老遠的從冥界至仙界監督琳琅喝藥??看來冥王不止一點點的閒吶…
我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看了琳琅一眼,後者神色…似是嬌羞?還是惱怒?
…總歸是緋色漸染,嫣紅一片。
我微笑頷首,語氣頗爲正經嚴肅,“那真是辛苦冥王了…”
殷夙步伐微不可察的一頓,隨即泰然自若繼續邁出步伐,語氣亦是正經,“不辛苦,倒是帝姬…怕苦的很,得有人看着,不然…鐵定會倒掉。”
他背對着琳琅,話音嚴肅,臉上卻是笑意深深,此般鎮定自若的功夫真叫我自愧不如…
琳琅美眸怒火已叢生,她正欲發作,殷夙卻是極快的從我身側走過,離去的那一眼…頗帶深意。
是讓我看着琳琅?
那人…讓琳琅憋了氣,自己卻逃之夭夭??
當真是陰險的緊…
“琳琅…”我笑了一笑,繞過簾幕,朝牀榻走去。
琳琅神色仍是帶了羞惱之意,她撇過了腦袋,不理我。
我脣角笑意擴大,望着她生動的賭氣模樣,忽而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停在離牀榻三尺之遠的地方,我微垂了腦袋,聲音極力黯然,“原來琳琅這麼不待見我…”
眼角餘光瞥見她一瞬回首,櫻脣微抿着…
我緩緩轉身,滿含哀愁的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還是走吧…”
“蒂蕪!”琳琅終是沒忍住,喚我名字,冷哼了一聲才道:“演太過了…”
我停下了往外走的步伐,卻仍舊失落的耷拉着腦袋,渾身上下似是被哀傷包裹了。
半晌之後,琳琅軟了語氣,妥協般喚道:“蒂蕪…別鬧了…”
我眼眸立即露出了得勝般的微笑,轉過了腦袋,笑意瑩然的望着她,“你再不叫住我,我就要去將冥王給你追回來了…”
琳琅羞惱的盯着我,“就你鬼主意多。”
我摸了摸鼻子,微垂了眸光掩蓋眼底狡黠,快步走至牀榻,於她身側坐下,“我這不是怕打攪了你們麼?”
琳琅纖細手指點上我額頭,“不過每日喝藥之時的這麼一小會兒便被你撞見了,哪來的什麼‘打攪’...”
“只是喝藥之時?”
琳琅頷首。
我頓時嘆息搖頭,“殷夙也真是的,太不會把時機了,按理說,他主宰冥界數萬年,對於凡間的瞭解應當不下與司命啊...怎麼就一點都沒學會‘趁虛而入’的精髓呢?”
“呀!”我痛呼出聲,揉着腦袋委屈的扁了嘴。
琳琅收回了手,目光幽幽的凝視着我,“看來,你是很懂‘趁虛而入’了?”
面對神色如此‘凌厲’的帝姬,我一下子便慫了…默默搖了搖頭,眸光無比的真摯,“我一點兒都不懂…都是聽司命說的,司命應該比較懂…”
司命…原諒我在此刻將你給賣了,實在是…生氣的帝姬,不能惹…
琳琅輕哼了一聲,眸光透徹,“我還不知道你?莫要將責任推卸給司命,若是他知曉你如此嫁禍於他,他能輕饒了你?”
我心一滯,神色頓時慼慼然,好吧…這些個上仙半神的…我都惹不起…
我扁了扁嘴,眸光委屈的看着她,“琳琅…你不會告訴司命的,對不對?”
帝姬寬和,不會與我計較,司命可就不一定了…那廝,只要拿捏住我一丟丟把柄,便能將我擠兌的恨不得立即自殺謝罪,以正天地浩然秩序。
司命星君的毒舌功夫,本樹仙深有體會…
琳琅輕笑,閃爍的美眸中映了我彆扭的神色,她道:“放心好了,我不會與司命說的,倒是你…自己別說漏了嘴便行。”
我立即道:“我怎們可能會說漏嘴?”
琳琅似笑非笑的睨着我,在她澄澈的眸光下,我漸漸垂下了腦袋,好吧…我確實有可能說漏嘴,不過…
“我會盡力的。”我低聲道。
“好啦…瞧你這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欺負了你呢…”
我撇了撇嘴,可不就是欺負了我麼…
“不過蒂蕪,我有一事想問你。”
她語氣肅然,我不由得擡眸,看着她,“嗯?”
“凌霄殿前那一站…你是不是在場?”
“誒?”我微愣,不解的看着她,難道琳琅看穿了帝君的隱身之術?
不太…可能吧?
“我總覺得那一戰有些不尋常…卻說不來哪兒不對勁,總之…”
琳琅狐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卻仍猶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