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瀟瀟的眼眸漸漸水波盈盈,那會是什麼樣的場景,自己和他陷入了什麼樣的危險?”可是,爲什麼我會什麼都不記得?”林若涵沉默了下來,天已經完全黑了,夜幕下,瀟瀟只覺得他的眼睛裡裝了星星,閃爍着自己看不清的光芒。”告訴我,我要知道!我有權知道!”瀟瀟堅定地說道,即使知道以後自己將永遠失去那段愛情,永遠失去面前這位白雲一樣的男子!林若涵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去,艱難地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好,我告訴你!”瀟瀟的心臟狂跳起來,自己將聽到一個什麼樣的故事?這次沒有反抗,任憑他牽了自己的手,坐到了湖邊的小石樁上,他的手心冰冷,他的肌膚沒有溫度,瀟瀟用小指輕輕地劃了一下他的手心,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牽手了,若聽到的事太殘忍,自己還能如現在般靜看他的眼眸嗎?”
故事太長,瀟瀟,若你聽完之後覺得不能原諒,也請你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瀟瀟一笑,月般光華的臉上頓時頓時光芒綻放,林若涵又失了神,”福兒那年才16歲,我異想天開,我想救活她。”說到巧福公主的名字,林若涵的臉上又柔和了下來,就像這夜幕下的湖水,盪漾着輕柔的水波。
巧福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瀟瀟看着林若涵那樣動情的面孔,突然發現了一件事實,自己竟然一點也不吃醋、一點也不心痛,是因爲巧福已不在人世的原因嗎?林若涵低下頭,沉默着,半晌才說:”我翻遍了祖上留下來的秘籍,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個能使人重生的藥方,於是我就踏上了漫漫的尋藥路,我去了最遙遠的雪璃山,見到了世間最大的暴風雪;我去了最酷熱的烈焰湖,那湖水如煮沸的開水一樣,靠近它都會覺得酷熱難忍;我還去了妖林~最後到了你寄居的翠微山,遇到了你。”
瀟瀟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腦中片斷又開始瘋狂亂竄。
龍騰宣浩二十三年八月十七,林若涵來到了他尋藥的最後一站,翠微山。連綿的青山裡雲霧繚繞,在羣山之間突兀地聳立着一座直插入雲的高山,這山寸草不生,就像一顆光不溜湫的石柱。林若涵最後的希望就在這顆石柱之上,傳說中的奇異之草——天命女,就生長在那接近藍天的山頂。
外面是酷暑,大山裡卻清涼如秋,可是再涼爽的山風也無法吹乾林若涵被汗浸溼的衣衫,依照書上所記載的方法,林若涵找到了唯一可能爬上山頂的地方,那裡有一行淺如牙印的劃痕一直延伸到山頂,那樣峻峭的石壁,竟然像鏡面一樣光滑,除了這小小的印記之外,根本無法找到手腳能依俯的地方,林家幾代人用盡了辦法也沒有爬上去過。林若涵已經在這片最陡峭的山岩上攀爬了整整四個時辰了!
他的十指血肉模糊,指甲完全被磨光,每動一下都會鑽心的痛,他的汗水浸溼了衣衫,然後順着褲角往下滴去,他咬緊了牙,在冰冷的石壁上爬着,石壁上一行血印被汗水模糊,又被新的血漬染上。越往高處,太陽越毒辣,炙熱的陽光像刀子一般割在肌膚上,他的氣力幾乎消耗到了極限,他仰頭望向那在雲霧纏繞裡若隱若現的山巔,竟然還是那麼遙遠,難道福兒真的無法重生了嗎?
突然,從上面拋下了一根粗如手臂的藤條,林若涵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這根從天而降的藤條,只猶豫了一下,他便一躍身抓住了那根繩索,賭一把,若天要我絕,我便去黃泉陪伴可憐的福兒。繩索以極快的速度往上升去,林若涵看着腳下繚繞的茫茫白霧,第一次感受到了騰雲駕霧的感覺。一個用力的上拋,林若涵在空中翻了個跟斗,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嘎嘎嘎~~~”怪笑聲響起來,那聲音嘶啞難聽,就像喉嚨被人剪斷了一般陰森恐怖。一個只到林若涵腰間的怪人出現在了他面前,這人容貌怪異,五官縮在一起,身體胖如冬瓜,四肢卻像枯枝,他綠豆般的小眼睛閃着興奮的光芒。”林家人?”林若涵一驚,立刻打起了精神,恭敬地說:”晚輩林若涵,敢問前輩——””你不錯,可以爬這麼高!不像你祖、祖爺爺那樣沒用!”怪人突然蹦起來,用力在林若涵臉上捏了一下,發出一陣怪笑。
林若涵聽他提到祖、祖爺爺不由得大驚,家譜記載一百多年前曾經有位林家的叔爺爺試圖爬過這裡,但是卻一去不返,連屍骨都找不到。若這怪人見過,那他今年不就上百的年歲了?”想要這個?”怪人從地上隨手扯起一株小草,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命女?林若涵興奮地點着頭,正欲伸手去接,那怪人卻突然一掌襲來,正中林若涵的胸前,如同斷線的風箏般,他筆直地往山崖下墜去。
風在耳邊呼嘯着,怪人尖銳的聲音從山頂傳來:”藥我給你了,看你有沒有命拿!哈哈哈~”林若涵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從懂事起他就被嚴厲教導過,尋藥的過程有多麼艱辛、險惡!生命隨時都有可能被各種各樣的危險所吞噬,尤其是福兒死後,他更是將生命看得如紙般輕薄,今天這個結局可能是最好的,既然福兒不能重生,便讓自己去那冰冷的地方陪她吧!”涵哥哥!”福兒巧笑倩兮的臉浮現在腦中,那樣清新,可是眸子裡卻略帶了憂慮:”涵哥哥,我不想躺在這冰冷的地裡,我想回到你身邊!”林若涵一個激棱,睜開了雙眼,他的手指有刺痛的觸感,舉到眼前一看,卻是那奇草天命女,對,已經找到了最後一味藥,爲什麼要放棄!
不,我不要死,我要活着。只是一剎那間,他便重新燃起了活着的慾望!他拼盡全力一個翻身,向石壁躍去,雙手緊緊地扣在那石壁之上,那石壁如此之滑,只一下,他便往極速往下滑去,他的腿用力蹬着,加大了摩擦力以減慢自己下滑的速度,他能感覺到自己手腳上的皮肉正在離開自己的腳趾,那腳似乎不是自己的了!下滑——用力——希望——福兒——”站住,別跑!貓貓的你個狗狗,停下來!”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樹影中鑽出來,一襲灰色的粗布衣褲,黑髮簡單的挽成兩個環兒,腦袋上戴了一個草編的花環,只見她機靈的大眼睛咕嚕轉了幾圈以後,瞄向了那林邊的小樹叢。”哈哈,藏這裡,出來,讓我吃掉!反正你得讓別人吃,乾脆讓我吃!”樹叢裡一陣悉索聲,一隻灰色的小兔子從裡面竄了出來,飛快地往另一個方向奔去。”跑!我讓你跑!給我站住!”女孩子將手中的尖叉用力的擲出去,不偏不倚地紮在了兔子的後腿之上。”哼哼,也不看看我是誰!還敢跑!再不讓我吃我就把你——反正吃掉!”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到小兔子身邊,正準備撿起那小兔時,眼睛卻被旁邊一團更大的物體給吸引住了。”
難道是野豬?小兔子,要是是野豬,我就讓你活着,哈哈,我還得把你養起來!”女孩子的眸子裡跳躍着興奮的光芒,她貓下腰,躡手躡腳地湊向那黑乎乎的物體,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利叉。
她就是凌瀟瀟,北郡七公主,一年前被大妃送到這鳥不拉屎的山裡來,讓菩薩給她去去晦氣,可惜菩薩不管她的吃住,在經歷了一個月餓得死去活來的日子之後,她自己製作了一隻木叉,開始了自力更生的日子,也練成了一身奔跑如風、出叉如電的好本領!看着黑乎乎的物體,她樂滋滋地想着:若真是野豬,自己這一個月都不用擔心捱餓了!叉子正要狠狠地落下去時,那物體輕輕地動了一下,發出了輕微的聲音~。”福兒。”躺在厚厚的落葉上,林若涵費力地睜開眼,看着眼前晃動的圓圓的小臉,喃喃地喚了一聲,又陷入了昏迷之中。”人!男人!”瀟瀟驚訝地蹲下去,撫開林若涵臉上的落葉,擦痕讓他的臉看上去有些像印了格子的花布片,血污,泥痕,怎麼看都難看極了!瀟瀟皺了下眉,怎麼辦?救?不救?哎,算了,菩薩在上面看着的,說不定救了人自己的晦氣就消了,不就多吃點自己的糧食嗎?
瀟瀟把兔子用繩子綁在自己腰上,又廢力地把林若涵拖起來,拖着他的手吃力地往山下挪去。從朝霞滿天走到日落西山,瀟瀟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小破廟中。
將林若涵放到地上的乾草上,瀟瀟一屁股坐到地上喘起了粗氣,累死了!喘了會兒氣,天已經大黑了,山裡的晚上比外面的更要黑上幾分,星星穿不透那密密的樹林,這裡完全是黑暗的世界,瀟瀟在黑暗裡摸索着點燃了油燈,這油燈還是上次打了幾隻野雞去山下換的,宮裡的人似乎完全把自己遺忘了,糧食都沒送一點來,何況這生活用品。
父王,難道我不是你親生的?看着那跳躍的微弱的光,瀟瀟難過了幾秒鐘,立刻又打起了精神,孃親說過:世間沒人心疼自己,自己一定要心疼自己!我要快活地過好每一天!孃親,你放心!我一定快活地活到88歲!在腰間的兔子竟然又活動了起來,這小傢伙生命挺頑強的嘛!瀟瀟突然就有些心疼了起來,她把小傢伙從腰間解下來,放回地上。林若涵這時又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