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初泛白,星兒懶懶地墜向天際,風兒乍起,從窗口調皮的捲進來,掀起牀前淡粉的紗幔,牀上的人兒緊緊地縮捲成一團,一張圓臉兒燒得通紅,她輕皺着眉,喃喃地輕聲囈語着:”好痛!涵哥哥救我!”
她的小手緊緊地拉着一隻佈滿老繭的大手,大手的主人心痛地俯身爲她擦去額上的汗珠,又揮手喚人上前來,用浸了冰水的毛巾敷在她的額前,又輕聲喚道:”瀟瀟,醒醒!瀟瀟!”瀟瀟搖了搖頭,說:”不醒、不能醒!他走了!”
司空軒一震,一雙眼睛赤紅起來,他呆呆地坐下去,看着瀟瀟因爲痛苦而緊擰的秀眉沉默起來,她的心靈深處還有記憶,可是他不能讓她想起來,只有遺忘,她才能像現在一樣快活地活着。”小霜,你們主子經常這樣說夢話嗎?”壓住心裡的悲傷,他沉聲問着小霜。小霜搖頭,道:”沒有,只是到了龍騰以後才變成這樣!想必是太想念娘娘了!”
司空軒苦笑起來,心裡的苦楚一波接着一波襲來,讓他竟然不敢再看着瀟瀟,他輕輕地扳開瀟瀟的手指,快步走出了屋子,看着天邊那抹血紅的朝霞靜默起來,他的眸子愈發赤紅,一個黑衣女子悄無聲息走到他身後,跪下去重重地嗑了幾個頭,說道:”紫狐失職,讓公主受傷,請門主責罰!”
司空軒搖頭:”算了,你起來吧。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稟門主,昨夜紫狐見公主悄悄尾隨着一名女子去了南宮少擎的書房,於是我便在屋外守候,等公主進了書房之後,那女子轉過書房便消失不見了,紫狐以爲是哪名侍女,並未放在心上,可公主出來時竟然掉進了暗井中,紫狐這才知道書房外是有機關的,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你在他府中隱藏這麼久,竟然不知道書房外有機關?”司空軒的聲音冷了起來。”紫狐慚愧,紫狐確實不知!”紫狐又跪了下去。”你回去吧,給你七日時間,若還查不出,你便自己領了門規去吧!”
想到瀟瀟腰間被利槍穿過的血洞,司空軒的心裡又猛地揪痛起來,都是自己的錯,當得知她嫁入龍騰之時就應該強行把她要回來,而不是顧忌這顧忌那,直拖到今日,害她受了如此多的痛苦。”醒了!醒了!”小霜欣喜的聲音在裡面傳出來:”小祖宗,你總算醒了,阿彌陀佛,娘娘在天有靈!”小霜跪了下去,對着北郡方向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又撲到牀邊對着瀟瀟說:”小祖宗,以後可聽了吧,不許到處亂跑了!嚇得我魂都沒了!怎麼樣?還痛嗎?”
瀟瀟呲着牙,吸了口涼氣,說:”痛,媽呀,這是怎麼弄的?誰要殺我?””你掉陷阱裡去了!”司空軒溫柔的嗓音響起來,瀟瀟尋聲望去,只見司空軒嘴角含笑,眼中含淚看着自己,一瞬間——竟然痛楚都減輕了!原來——美男子的笑容可以止痛的啊!她呆呆地看着司空軒,自己這是在作夢嗎,怎麼一睜眼睛就看到了他呢?”哎,小祖宗,你看哪裡呢?我以後都叫你小祖宗了,我的天啦,我的魂終於回來了!”小霜長舒一口氣,正始張羅着給瀟瀟洗臉更衣,準備膳食去了。
看着僅比自己大兩歲的小霜,瀟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羞澀的笑容在脣角綻開,如兩朵小小的太陽花,司空軒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撫着她的臉,瀟瀟頓時又呆住了,眼睛都不敢眨動,直直地看着司空軒漸漸放大的面孔,直到那脣落到自己的脣上,溫柔的、纏綿的吻讓瀟瀟的腦中轟然炸開、一片空白,雖然這不是他第一次吻自己,可是這次的感覺——卻更像初吻,他溫熱的鼻息噴在自己的耳畔,那吻,從脣上移開,落在她的眼睛上,額頭上,溫柔的聲音隨之而起:”以後不許你離開我身邊,不許再嚇我!”
瀟瀟楞楞地看着他,喃喃問道:”我不是作夢吧,你、你怎麼會喜歡我?我又不美、又沒有好身材,還、還窮得很~你、你這麼、這麼好~””傻瓜,誰說你不美?你是天下最美的女孩子!”司空軒擡起身,看着她說不清是因爲還在發燒、還是因爲羞澀而漲得紅豔的臉,溫柔地說道。”我、我、我還是不相信!”
瀟瀟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我可沒什麼好騙的!雖然是公主、可是父王不喜歡我、也沒錢的、沒~”又是一個吻落下來,瀟瀟的心裡長嘆一聲,暗自說道:”好吧,豁出去了!死就死吧,騙就騙吧,傷就傷吧!我也要愛一回!”
她伸了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袖子,笨拙地開始迴應起他的吻來。”啊~~你們在幹什麼?”小霜的尖叫聲從門口傳來,接着她氣急敗壞地上前推開司空軒:”傷口又流血了,你們沒感覺嗎?”
司空軒忙低頭看,只見鮮血又從厚厚的繃帶中滲出來,在雪白的牀單上開出大朵的花來。他自責着,開始又一次爲瀟瀟止起血來,繃帶拆開,血肉模糊的傷口皮肉翻開,瀟瀟痛得真哆嗦,卻咬了牙使勁忍着,不行,不能讓司空看到自己熊包的樣子,要勇敢、要堅強!
淚花兒在眼眶中直打轉,瀟瀟卻硬是一聲未哼。
小霜沒好氣地爲她重新穿好衣服,責備道:”娘娘有交待,不許你亂交朋友,我還沒答應呢,你在幹什麼?”
司空軒尷尬地退到一邊,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天不怕地不怕,只護着主子一人的下人,這小霜——眼中根本沒有自己!
瀟瀟衝他吐了吐舌頭,像個做了壞事被捉住的孩子,接着又橡皮糖一樣絞着小霜的手撒起了嬌:”好小霜、好姐姐,我餓了,我要吃東西!”
小霜嘆了口氣,她何嘗不想瀟瀟找到個真正疼愛她的人,可是——這司空軒太帥、太優秀、太出類拔萃,這樣的男人身邊不知道會圍了多少女人!
瀟瀟跟着他怕是會受委屈呢!
似是看出了小霜的擔心,司空軒笑着上前來,接過小霜手中的粥碗,輕聲道:”我來!”小霜看着瀟瀟期待的眼神,無奈地將粥碗遞給了司空軒,靜靜地退到一邊,心裡祈禱起來:娘娘保佑公主這次能得到幸福吧!
司空軒把粥放在脣邊細細地吹着,氤氳熱氣散開,在他如玉的臉龐上拂出幾絲紅暈,瀟瀟抿着嘴,傻笑着,這一切——多像作夢,那勺子遞到脣邊,瀟瀟仍然傻笑着,司空軒也笑起來,二人默默對視着,沒有言語,眸子裡情波流動。
小霜嘆了口氣悄悄退了出去,看來小丫頭是徹底跌進這美男的溫柔網裡去了!
隱隱地擔心開始在心中交織成麻,這在少擎府中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儘管少擎脾氣火爆,與瀟瀟一見面就像鬥雞一樣,可她也從來沒有擔心過少擎會真的傷害瀟瀟,可現在~
哎!她扭頭看着屋子裡雙手交纏在一起的兩人,開始猶豫着要不要給北郡大宮裡的於嬤嬤送個信,娘娘臨終前曾經交待過,若有事,可求於嬤嬤相救。
天已大亮,院中若干僕人匆忙地來去着,燈籠熄滅後被收起來,陽光灑在院子一側小竹亭的琉璃瓦上,五彩斑斕地光芒在空中閃耀着。
突然,一陣香風從遠處飄來,似蓮香、又似芙蓉,帶着甘甜、夾着誘惑,是什麼?
小霜張大了眼睛往那邊望去,只見一羣侍女擁簇着着幾位美人正姍姍而來,不會吧!
難道是這司空軒的妻妾們聞訊趕來的?早料到了,這樣出類拔萃的男子身邊怎麼會少了女人!
可憐的公主!正想着,那羣女人已然走近,僕從們紛紛跪下迎接起來:”給夫人請安~”小霜連忙隨着衆人一起跪拜下去,那美人輕一頷首示意大家起來,小霜悄悄擡頭看去,只見這女人約摸三十多歲的年紀,那樣貌竟然和司空軒有些相似,粉臉如玉,雖是素面,但她那細長而嫵媚的孟眸只要輕輕地掃過你,即使是女人也忍不住醉在那亮晶晶的水波中。
院中安靜無聲,大家垂手而立,恭敬地看着夫人走進屋中,小霜想跟着進去,卻被一衆僕人攔在了外面。屋裡,司空軒的眉已經緊鎖了起來,他不悅地掃過屋裡的幾名小侍女,侍女們連忙跪下去,不敢再擡起頭來。
那夫人面然淡然地走到榻前,看着有些無措的瀟瀟,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她看着司空軒,輕啓了朱脣,瀟瀟突然就理解了所謂的:說的比唱的好聽~是什麼意境,她的聲音如清泉潺潺、又如黃鶯婉轉、銀鈴脆響,只是——話的意思便讓她有些無地自容了,那夫人說道:”涵兒,這便是你喜歡的女孩子?你竟然搶了瑞王的小妾!別說她是否是傳聞中的不貞不潔之人,她也是別人的人了,你何苦要去搬了這個絆腳石回來,若是美若天仙,娘倒還可以理解一絲半毫,可是,這樣的小丫頭~”
原來是司空的母親,瀟瀟更緊張了,她結結巴巴地剛說了句:”夫、夫人好~”
司空軒冰冷的聲音便響起了起來:”夫人自重!”
啊?叫自己娘夫人?
那夫人聞言也是一呆,臉色急速蒼白下去,她低下頭,低聲說:”那好吧,我改日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