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信號,發起總攻!””遵旨!”陳如海立刻抱拳領命,信號筒發出了尖銳的聲響,在天空炸響。少擎冷笑起來:”我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招!傳旨,回營!”馬車上依然有厚厚的錦墊,瀟瀟舒服地窩在上面,手拉着少擎的袖子,橡皮糖一樣扭着:”哪裡受傷了?
給我瞧瞧,我來幫你治!””就是你掐的那裡!”少擎抽回手,傷口處疼得厲害!瀟瀟連忙鬆了手,湊過去,在那裡用嘴吹了起來:”是這裡嗎?我吹一吹!”
少擎把她拉過來,扳着她的肩膀,小聲地說道:”瀟瀟,這孩子……不要了吧……”瀟瀟猛地瞪大了雙眼,掐住他的胳膊:”什麼意思?爲什麼不要?少擎,你是嫌我們了嗎?嫌我們總給你惹麻煩?””你聽我說!本來是不應該告訴你,可是,這孩子,我害怕……”少擎怎麼也說不下去了,瀟瀟失望又憤怒的樣子讓他實在沒有辦法說下去。”你怕什麼?怕我生下怪物來嗎?我就是個妖怪,南宮少擎,你要我的時候就知道我肚子裡有東西,我是個小妖怪!”瀟瀟別過頭去,咬着脣,不讓自己哭出來。”瀟瀟,懂事一點,孩子以後可以要,萬一……””妖怪也是我的孩子!我要他們!”瀟瀟堅定地打斷了他的話:”再說,你怎麼知道我生出來的就一定是妖怪,難道你想我一輩子沒有孩子嗎?或者你把我放身邊,再找幾個正常的女人給你生孩子?””我們不吵架!”少擎按住太陽穴,吐了一口氣:”瀟瀟,我太累了,我夜探皇宮,中了幾箭,回去又聽說你被綁了,我又擔心你,誰來我也不放心,瀟瀟,你總讓我擔心……”
瀟瀟忍住淚,哆嗦着趴下去,窩進錦被裡,不再說話,馬車裡有讓人窒息的沉默。那日剜心的痛,竟然真的是他受傷了,難怪那天呼吸突然都變得困難,綠衣隱瞞的應該就是這個消息吧,可是,瀟瀟,他不要你的孩子!他的心裡是介意的,介意你是個小妖怪!”你的傷……休息吧!”猶豫了一下,瀟瀟輕聲說了一句,然後倔強地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錯,誰不想要一個健康的、活潑的、可愛的孩子?可是,怎麼就斷定自己一定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呢?馬車走得很慢,瀟瀟的身子經不顛簸,這種速度,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到龍騰。作爲前線最高指揮官,前方戰事那樣緊張,少擎卻拋下一切,在這裡陪着自己,凌瀟瀟,你應該知足吧?
咬着手指,瀟瀟怎麼也平靜不下來,盼了這麼久的重逢,卻是在這種情況下,討論的卻是關於孩子的去留問題。少擎靠在墊子上,聲音裡含着無奈:”我是擔心你,我怕你承受不了,我找不到那個錦囊!若你堅持,我就再不提這事了!”他又退步了!可是,憑什麼總讓他爲自己退步?重要的是,他退了步,卻並不開心!
手指被咬得痛極了,可又找不到其他的辦法可以讓狂跳的心緩下來,孩子,難道你真的這麼不受你爹的歡迎嗎?
身後傳來了他沉穩的呼嚕聲,他竟然靠在那裡睡着了,一定又是好幾天沒睡吧!
受了傷,又跑了這麼遠的路,瀟瀟輕輕地轉過身來,撫摸着他的臉,他好像又瘦了。他攬住她的腰,把腦袋拱進她的懷裡呢喃着:”瀟瀟,我睡會兒!”
瀟瀟的淚水一下子就涌出來了,你把一個好端端的男人折騰成這樣,整天爲了你奔波,提心吊膽!夜色,如水般地淹沒了天地,可是日夜對於瀟瀟來說,又有什麼區別?”皇上,到了清鎮了,就在這裡歇一晚上吧,已經安排好了。”陳如海在車窗外小聲說道。少擎坐起來,不小心扯動了箭傷,只覺得一陣劇痛襲捲了整個身體,他低聲呻吟了一聲,驚醒了身邊的瀟瀟。”很疼嗎?”瀟瀟伸手輕輕地撫摸着他的手臂:”少擎,都是因爲我,害你成了這樣!””別說傻話!”少擎皺着眉捏了一下她的臉:”睡了一會兒,精神多了!來,我抱你下去!”小鎮上的夜晚很安靜,偶爾幾聲犬吠劃破夜空。一行人在一家小客棧裡安頓了下來,小二準備了一些簡單的飯菜,大家也不分了君臣,就坐在大堂裡吃了起來,不光是少擎,他們都是好幾宿沒睡了,這是幾天來吃的第一頓飽飯。”皇上,您還是趕快換藥吧!”陳如海在旁邊又提醒道,少擎的胳膊上一直在滲血,衣服都被浸透了。
少擎沉下了臉,出來得那麼急,哪裡帶了藥?陳如海這時也想了起來,連忙站起來說道:”小二,煩請你請一位大夫過來!”
小二應了一聲,立刻出了門去,不一會兒,便帶了一位白鬍子的老頭兒匆忙進了屋。
衣服已經粘在了傷口上,撕下來時,少擎痛得倒吸了口涼氣,瀟瀟看不到,也幫不上忙,只得呆呆地站在一邊,擰着手,心裡一片茫然。血腥味在空氣裡瀰漫着,他沉重的呼吸聲,每一聲都打得瀟瀟心痛難忍。
這一刻,她才感覺到自己有多麼的沒用,自己會什麼?什麼也不會!不會武功,不識字,不會女紅,甚至連眼睛也瞎了,現在你連幫他擦擦傷口也做不到。
她怎麼那麼安靜?少擎有些不安地回頭一看,只見她楞楞地站在門邊上,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一雙灰眸茫然地看着前方,脣輕輕地抖動着,像一隻被遺棄的小兔子,正惶恐地看着這個世界。”瀟瀟過來!”他嘆了口氣,喚道。
可是,瀟瀟仍然像木頭一般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皇后娘娘?”陳如海在旁邊輕喚道。嗯?瀟瀟慌張地應道。”到我這裡來!”少擎說道。
哦!瀟瀟鬆開了抓着門框的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她太慌張了,一腳就踢翻了地上的水盆,水盆在地上咣啷咣啷地響着,水灑了一地,濺溼了她的裙襬。完了,凌瀟瀟,你連走路也不會了!”還楞着幹什麼?還不扶娘娘過來!”少擎衝着陳如海吼了一句。陳如海連忙上前去扶住了瀟瀟,帶着她走到了少擎身邊。那大夫這才孟白了面前這羣人的身份,嚇得撲嗵一聲跪到了地上,說什麼也不敢再在少擎身上動針了。”算了,也差不多了,陳如海,給他錢,讓他走吧!記住,不許向任何人說起這事!”少擎把衣服穿好,冷冷地說道。大夫拼命磕了幾個響頭,哪裡敢拿錢,恭敬地退了出去。
陳如海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瀟瀟,輕輕搖搖頭,退了出去,屋裡,又是死一樣的寂靜。”瀟瀟,過來!”少擎扶着她,走到牀邊上,按着她坐下去,給她脫去了靴子,把弄溼的衣服脫下來。”少擎。””嗯。””其實我是配不上你的吧!是我纏着你了,是不是?”瀟瀟的聲音裡有少擎從來沒聽到過的悲涼:”我不過是個山村的野丫頭,不是公主,我的親孃也不是曲真真,親孃死了,母妃也死了,曲真真也死了,二哥不是親生的哥哥,沒有爹,沒有家,少擎,你會嫌棄我的吧!””瀟瀟,爲什麼今天總說這樣的傻話?如果是因爲我說的關於孩子的話,你就忘了吧,天知道,我多怕你會有危險!你不是說自己已經長大了嗎?
瀟瀟,不要讓我總爲你操心,這件事如果你早聽我的,怎麼會惹上這樣的危險?若善良得過了頭,那便是傻,知道嗎?今後在宮裡面,還會有各種各樣的事,你要母儀天下,你必須學會分辨事實。”
瀟瀟一直低着頭,認真地聽着他的每一句話,母儀天下?爲什麼這幾個字聽上去那麼遙遠,那麼陌生?爲什麼自己的勇氣全沒了?好討厭這樣的自己?爲什麼要害怕?”休息吧!”少擎躺下去,拉過被子矇住頭。瀟瀟呆坐了一會兒,才縮進被子裡,手腳冰得厲害,他竟然不理自己,他在生氣!
瞪大了眼睛,又開始咬自己的手指,指尖咬破了,血絲鑽過齒間,鹹鹹的,竟然是眼淚的味道。少擎突然翻了身,猛地捧住了她的臉,狠狠地吻住了她的脣,舌頭擠進她的脣瓣,纏住她的舌,拼命地吻着,讓她覺得天眩地轉了起來。
好久,他才鬆開了她,一字一句地說:“凌瀟瀟,你天生是來折磨我的!”
瀟瀟楞住了,少擎的手指滑過她的額頭,眼睛,又落到她的脣上,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你被綁了之後,我有多麼心焦,多麼擔心,我快瘋了!從你以凌玲瓏的名義嫁給我的那天起,我就開始瘋了,天知道你對我有多大的殺傷力!若你不在了,我怎麼活下去?就算是爲了我,你能不能讓我安心?
今後只聽我的、只信我的、只站在我身邊、只握我的手?不要再講那些配不配得上的狗屁話,好不好?什麼叫纏着我?瀟瀟,你說這樣的話,讓我怎麼想?我做的一切,還不能讓你安心嗎?我以爲經歷了這麼多,你會信任我一些,可是,你爲什麼總要擺出受欺負的樣子來?””可是,你不要我的孩子!”瀟瀟悶悶地說道。”哪裡有不要?若不要,我會冒死跑到那龍潭虎穴裡去嗎?我中了這幾箭,你以爲不痛嗎?你真以爲我是用銅牆鐵壁打出來的,我不怕死?凌瀟瀟,我和你一樣,我怕死,怕得要命!當那幾箭射進我的身體的時候,我就想,我死了,你怎麼辦?誰會和我一樣,把你寵得無法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