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327.0327.$

總有一批人意識到了時代的洪流, 縱然是天子也無法管控,唯有努力的搭建堤岸,理順方向, 才能讓這洪流不至於氾濫。

而讓長河逆流?讓江水阻絕?

除非再來一場沒有勝者,誰也無法掌控的常年戰爭, 將這片土地炸爛推平, 纔有可能暫時退回當年。然而南伐戰爭剛剛結束,大鄴正是兵力強盛, 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有這般的全國戰爭了。

殷胥跪坐在高堂之上, 手指敲了敲臂擱的邊緣,道:“不過宋舍人所說的擔憂也算屬實,大鄴民間的弊端也並不少,新的事物太多, 朝臣瞭解並規範的速度遠遠趕不上新事物誕生的速度。崔宰,你怎麼看?”

殷胥又恢復了語氣平靜事不關己的樣子。

崔南邦剛剛一番話已經震得羣臣啞口無言,心潮澎湃了。連崔季明也驚詫, 雖然她知道這位流氓堂叔確實有本事,卻沒想到散漫的樣子下居然也有這一面。

宋晏也沒有想到崔南邦會開口這樣說,他發現自己的確是小瞧了這個並不鋒芒畢露的酒仙宰相。大鄴掛宰相之名的大臣並不是一人,大抵有四到五人左右,但與皇帝的親疏關係不同,在政事堂的地位也稍有差別;崔南邦算是宰相之首,平日裡跟聖人接觸最頻繁。聖人一向以善於識人勵精圖治爲名,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任用宰相。

然而更讓他心驚的是聖人的態度。聖人是遠在南地洞悉了一切?

到底這是局還是機會?

崔南邦面朝宋晏,拱手道:“既然有問題,自然是要解決問題,而不是從根上否定。斬草除根是用來對付敵人的,不是用來治國的。宋舍人說破富戶以濟平民,爲的是平均,那不如諸位也罷官歸家種地去吧,大鄴官制以富養廉,諸位的月俸拿出去夠買不知道多少地,憑什麼諸位科考上來的官員就可以拿這麼多銀子,百姓就要低頭哈腰的種地不可?”

宋晏沒有開口,旁人先接口道:“我們這些人縱然是出身寒門,寒窗苦讀多少年纔有今日!崔相公這是要否認我們這些士子的努力麼?”

崔南邦面上是跟喝醉了般眯眼笑了:“那富戶便不是通過自己努力富起來的了?如今天下富戶數量約是二十年前的十倍不止,他們上數一兩代或者就這一代,哪個不是自己努力賺來的錢。關中有小農攢錢以收廉價土地,以古法養地,善待佃農,迎合城內需求養桑種花來買賣,漸成地主;京有村婦善羹湯,開鋪市日夜經營,名聲大振成富戶;汴有木匠拿馬尾做牙刷子沿街叫賣,質優價低而取勝,憑手藝致富,如今三套宅院在汴州。這些人的銀錢,是他們自己的,朝廷有何資格掠取平分!就像站在這裡的無數進士,是憑着自己本事到今天!”

宋晏臉色微微一變,他道:“百姓富戶中才有多少資產,崔相何必這樣換言。臣說的是那些大農富工豪賈指甲,宮室甚廣,觀樓極高,擺貴族排場,盡無窮之奢!有他們高枕無憂揮金如土之奢,爲何不用來爲朝廷強兵利將!”

崔南邦笑:“他們難道沒納過稅給朝廷麼,更何況強兵利將,大鄴難道還缺軍費?”他轉頭問向兵部道:“敢問尤尚書,大鄴如今兵力如何?”

尤朝愣了一下,沒想到扯到自己:“大鄴如今總兵量不及肅宗時期,但各地幾乎沒有府兵殘餘,因奉行精兵政策,去年工部的甲、刀、弓產量又是前朝兩三倍,北方四座大營騎兵配馬率爲一人兩馬至三馬,整套配甲率不算布甲上布甲,達到八成以上。配弓率,配鐵甲率均是百年來最高。”

說幾句來,他自己也心生自豪之感:“當年說涼州、朔方兩座大營是大鄴裝備最精良的軍隊,這兩座大營的騎兵比例較十年前提高了兩成。包括南方正要組建的台州水軍、廣州海軍,之前的劉家水軍,裝備的精良都已經和涼州大營達到差不多的水平。”

南邦轉臉:“錢尚書,那這樣的兵馬的在朝廷開支中佔多少?”

俱泰其實也有一些隱隱的得意:“今年暫時還沒法算,畢竟新兵數量還會激增,不過來年的稅收也會因爲南地而激增。去年來看,兵馬的開支大約佔五成左右,在聖人親征河朔期間,大約達到了五成五,但平日裡一般在四成七左右。肅宗時期兵馬的費用開支約佔七成左右,就算是顯宗時期,因爲突厥來犯戰爭頻繁,也要達到六成左右。準確來說,咱們並不太缺軍費,還是負擔得起。”

南邦點了點頭,笑着看向宋晏:“宋舍人應該也聽得明白,大鄴縱然未來一兩年可能會比較艱難,但兵馬強盛,朝廷每年的收入已經跟前代比起來要高很多了。治理天下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不可能什麼都去向民間伸手要吧。富人開設礦場茶場織院,爲天子養小民,又因市易金額大,商稅以易額遞增,以供上用所納的商稅比率也比普通富民要高。繳富賈后是打算讓朝廷養小民,還是讓小民納這筆鉅額的商稅?”

宋晏已經臉色很難看了。

他在論道上有足夠的自信,卻忘了二十年前的崔南邦也是一時風流人物。眼前的這位宰相,歷經兩帝,曾經在這舍人的位置一坐就是近十年。

崔南邦已經不是在向他講述,而是在像羣臣宣講聖人的理念,大鄴的前路。

他要說服的是這個漸漸開始分裂懷疑的朝廷。

崔南邦轉身對聖人道:“臣不認爲應當繳富賈銀錢,以朝廷強權奪富賈之財,而是應該貫徹律法,讓富賈不能靠金銀而規避律例,不能以手段而逃脫納稅,不能以資產而在地方封殖!大鄴的銅鐵金銀茶糧鹽藥材是朝廷管束來源的半自由交易,制船、紡織等等也有官營的工場在市場上爭利,這些也都是朝廷一定程度上抑制巨賈的手段。”

“至於治安混亂,百姓遷徙。臣認爲前者應該是朝廷加大每個州城的官府的治安能力,加大衙役的人數,保證在不影響百姓生活的情況下杜絕犯罪,也更要杜絕懸案錯案,少則三五年,多則十年,也要完善上至州城下至村集的治安。”

“後者則是理所應當,民戶爲了尋求財富而開始遷移,就算是土地被拋荒,如今也沒有多少人是被餓死的,這就說明大鄴如今的糧產是可以養活百姓的。正因糧產足夠,所以連地主也沒有多少人去主動購買多餘的土地,反而是有些真的因爲變故、天災活不下去的民戶,還可以遷移到這些被拋荒的土地上,用低價購買後,至少能養活自己。這都是糧米的產量和民戶的需求之間產生的,如果大鄴米價高漲,絕對不會有被拋荒的土地。”

“說這個問題,就說起了許多地區不產米糧,只種菜種花養農桑,甚至一州都沒有多少土地種糧,而是別的產量州府運米來賣。宋舍人認爲朝廷連這個都要管,那要臣說一句,真是管的太多了。”崔南邦笑道:“他們不種糧,是因爲種糧不夠賺錢,別州的米糧運來他們也買得起。就說十年前二十年前,天天買花插花的,怕是也只有貴家與宮內了吧,如今種花種菜後,乘船進入州城縣城販售,就連街面上賣湯餅的鋪子也買得起幾支花,插在攤位前頭。菜價高於米價,但因百姓富足,普通縣鎮的百姓,所能吃到的菜的種類也大爲增加。”

“宋舍人,不去體察民情,到民戶的餐桌上,宅院內,大街上看看到底改變了多少,就想要改革是行不通的。就像是現在如今出現的種種問題,也是要無數的官員走下去,問過民戶才知如何改革!”崔南邦想要的是全面的勝利,他不厭其煩的將每一條以實例辯駁,要的就是說服人心。

殷胥面上這才顯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宋晏甚至猜不出這神情是顯露給羣臣看的還是真的。

殷胥這才起身:“我理解諸位大臣認爲大鄴問題頻發,想要改革之心。然而改革是所有現行的努力都做了,走投無路的辦法。因爲變法風險極高,對於民間的衝擊也大,並不是說想變就變。這些改政的想法,這樣的不成熟,以至於讓我有疑問了——宋舍人是想強行變法,名垂千古?是不是最好與我對峙,說急了,一頭撞死在這廊柱之上,堪比商君,後事都要稱讚你的傲骨?”

宋晏擡起頭來,望向殷胥。

他與殷胥是同齡,然而殷胥的瞳孔如點墨,目光朝他刺來——

宋晏不是一腳踩空掉到陷阱裡,而是慢慢被逼到這條路上。他確實想過如果聖人反駁他的政令,爲了明志,他絕對會出口要帶羣臣請退,來以此要挾。

然而肅宗在世時用過的這一招,到了殷胥這裡,他根本不會讓人有這種餘地。

不用回頭,他都能知道那些守舊派官員的態度已經悄然變化了,誰都不會以肉身去阻隔河流,更何況他這個領頭者連最基礎的論道都站不住腳。

而且很明顯,聖人對很多事情都心知肚明……

這個大勢已去甚至不需要什麼構陷。

宋晏低頭想:今日不能再爭了,他是爲了大鄴抒發期許和意見,縱然說法站不住腳,聖人也不能對他們怎麼樣。今日認輸,就算聖人對他個人能力這樣直白的表露懷疑,但是私底下他與守舊派衆臣之間的利益關係可是摘不清的,戶部掌控住了,竹承語保住了,從長計議也不成問題。

或者他們乾脆去迎合聖人的想法,提議更自由更寬鬆的政策,最好能暫時從聖人手中取得信任,等再站穩了腳步後,再行計劃。

本來爲了同德的組織,能夠實行自己的想法,不得不凝聚利益。等到牽扯的利益太多,爲了每一個深陷其中的人能夠不散,能夠有活路,德與理想已經成了說辭的手段。

然而宋晏到現在腦子亂轉,依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拱手道:“臣不敢。只是臣認爲一切事情不能只看好的方面,這些難題卻是讓臣擔憂,所以才希望能上達聖聽。”

殷胥起身在臺子上踱了兩步,順手輕輕拍了拍快睡着的博,這才道:“你醞釀這麼久的改政之道,原來只是這樣。不過你看問題也算是自有見解,或許你的政見對於大鄴審視自身也有幫助。朕不怕有新的政見,你所說的爲了聯合衆臣作爲能夠實行改政的團隊,倒也讓朕看看,你說的那些人有誰?”

宋晏身子一僵。

殷胥朝下望去:“有誰?”

這時候誰還可能會站出來。

宋晏感覺冷汗從背後淌下來了,他也算是鎮定,昂頭自嘲一笑,背在身後的兩隻手攥的指節發白,聲音卻依然冷靜:“聖人何必這樣爲難人,我被批的體無完膚,怎麼還會有人站出來。”

他這自嘲一聲剛說出口,忽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他再一步讓自己孤立無援了。

他這一句話就是給自己劃了個圈,讓羣臣已經與他隔離開來了。

可明知這是說錯了話,他也沒別的話可以說——

指認誰是同僚,只能讓守舊派那些追隨他的臣子一旦受到聖人逼壓,立刻反咬一口。

他覺得自己好像很多事情都微妙的錯了,然而回頭想想,從今天站在這裡說的每一句話,好像都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宋晏心裡忽然有一種依稀的預感,他好似能感覺到即將發生什麼,然而聖人下一句說的話卻又往往不像他想的那樣。

殷胥低頭看着博晃了晃腦袋睜開眼來,十分緊張的擡起頭來望向他,又連忙揉揉眼睛坐直身子,鼓勵似的拍了拍他,漫不經心道:“一羣臣子有共同的政見,本不是什麼壞事。朋黨之害,不比我說諸位也知道。既然宋舍人提及君子與小人之別,那麼君子同德,就應該光明正大,敢說敢言,把羣臣之間的交流也都擺到明面上來,更要把自己的政見和思想擺到明面上來。聽聞……有人叫你們守舊派?”

他偏過頭去,最後一句話,問的羣臣戰戰兢兢。

聖人知道的!

他什麼都知道的!

看着無人敢答,除了脣角有些冷笑觀察衆人的澤,和跟博擠眉弄眼遠程玩鬧上的崔季明,烏壓壓一片全是垂下去的腦袋。

殷胥掃過去:“守舊派就守舊派麼。今日你們算是把政見思想,在羣臣面前說了。誰要是加入這守舊派,在朝堂上直言便是,朕不會怪罪。既然加入了,自然也要維護這種思想,一切以你們的派內思想爲基準,這纔是君子同德之黨。朕就算是被你們的說辭刺傷了顏面,也不可能去罰你們。只是這君子之黨,自然也要和朋黨區分開來,一旦有什麼朋黨小人之行徑,朕也要按照大鄴律法懲處。只是到時候不是罰一個人,黨內君子不能互相監督,不能辨別小人君子,自然也要連坐,罰的可就是一黨了。”

他聲音輕輕的,卻好似飄蕩在宮殿上空,如重雲一般壓下來。

“宋舍人也算是開了先河,守舊派不太好聽,你們可以回去再想個名字,我剛剛看着有不少人都站出來,說是對這些政令也出了心血。那便在這黨派立名之後,也把你們都算進來吧。”

往前歷數,也沒有哪個皇帝以這種語氣在朝堂上議論黨爭了,這是要大事化小,還是要秋後算賬?!

所有人心裡都認爲是後者。

更戰戰兢兢的則是那些把宋晏推出去的人——

黨內連坐?

就算沒有連坐之罪,只要是聖人查,他們也脫不了干係!

殷胥難得在朝堂上說一次誇張的話,他不可能搞什麼連坐之罪,黨內連坐只能讓抱團更緊,對外攻擊性更強,就算是承認朝廷上臣子的黨派,也需要很長時間立法討論之後纔有可能實行。

然而這番話,只是個設想,已經震到了朝堂上很多人。

宋晏一下子明白了。殷胥爲什麼等了這麼久,繞了這麼多彎——他是求穩。

他不想看到宋晏憑藉政見佔上風,不想看到守舊派大批人站出來支持某一政見,那一定會把問題引導向君臣之爭,引導向公允議事的權力等等方面的問題,把這趟渾水攪得天翻地覆。

不但容易在罵戰中有損他的公信,引得朝廷直接對立成雙方開始站隊,甚至可能會最後逼的殷胥用鐵腕解決黨爭,不但影響到殷胥曾經“不因言論殺士”的諾言,更使朝堂大傷元氣。

聖人算到了一切把事情嚴重化的可能性,他就像是趁着大火燎原,火雷爆炸之前,先熄滅了明火,打溼了火藥,只最後悶悶的在炸了一小聲——

他宋晏還在等爆發的時機,然而已經就在他不經意之間,攪渾這一切的機會,在字字句句之間就被奪去了!

聖人早早授意,這天羅地網打他埋進上陽宮的第一步就悄無聲息的已經被他踩中。

沉默之中,殷胥也沒有說話,只有博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安王似乎輕笑。

最先打破沉默的,則是俱泰。他大笑道:“聖人若是這麼說,那臣可真不認爲這守舊派是君子同德。聖人既說正大光明,臣本身還怕孤身一人遭衆臣構陷不敢言,爲了朝政此刻不敢言也要言。是君子同德,還是小人同利,這本賬簿就可以斷定。戶部之前因爲並帳,有六筆賬目對不上,這些數目不大,要是沒有人提,算總賬的時候拿一筆有明目的大金額一改便掩住了。而這筆錢,跟關中幾大老牌商賈有關,好巧不巧,在宋舍人與幾位朝臣之間,都有過跟這幾大商賈在京分號的書信和私下交易。這些事諸位大臣府上僕從的證言,書信的原件,還有——”

羣臣譁然!

這時候,到了這時候纔開始算賬了!

宋晏怒道:“一派胡言!錢尚書倒是還能找來誰家書信?既說朝廷俸祿養廉,月俸早就夠我們這些臣子幾代用的,誰還會需要商賈的奉金!”

面上是怒,兩腿都幾乎要戰慄。

俱泰笑了:“別急啊,總有些守舊派的臣子,以同德之心入派,因同利之行而心生懷疑,性格剛正,坐不住啊。更何況官員俸祿雖高,但也不可能跟巨賈相比,官商分離,許多百姓能做的事情官員反而不能做,這些巨賈代爲行之,還讓宋舍人一身乾乾淨淨。”

性格剛正……

宋晏轉眼就看想了竹承語。他不知道爲什麼,卻百分之百的也確定了,不會有旁人,必定是竹承語所爲!

竹承語垂着頭,側臉對着他,束起的髮髻帶着黑紗的豎帽,襯得她脖頸纖長白淨,單手就可以握住般。就在前兩天,她的後頸還捧在他掌心裡,喘息在他面上交疊,頭一次緊緊抱住了他的肩膀——

這個女人,就這麼一隻溫順且沒有城府的綿羊,也學會了設下陷阱?!

忽然,一直就跟不在一般的安王開口了:“這倒巧了。跟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倒是聯繫上了。臣列遊四方,自然也結交了一些富賈,他們倒是不安分,一個個東西倒是往王府上送的勤,打法都打發不回去。偶爾一次會面,幾個商賈的話倒是讓臣很感興趣。他們說‘安王不肯協助,必定是認爲離開朝野多年,手中無權,可我們幾人與朝堂上不少官員也算是有些關係,只要安王首肯,這些官員必定願意支持安王,到時候大半朝野都站在安王這邊也說不定啊’。”

澤輕輕倚在靠背上,聲音溫柔的笑了:“支持我作甚麼,這事兒不用問了吧。臣雙腿不能行走,人如閒雲野鶴,可沒這份心力來攬什麼吃力不討好的活。只是好奇了,這半邊兒的朝堂,到底都有些什麼人?說來也巧,第二日,那幾位富賈爲了讓臣相信他們的說辭,送來了一些宋舍人的墨寶,讓我過了目。”

到這時候,纔是一道驚雷劈在上陽宮之上。

是那些商賈不懂朝政,沒心沒肺,還是安王有意誘導,取得的消息?!

這守舊派甚至可以去支持安王,這是什麼樣的大罪!

宋晏只覺得喉嚨一緊,眼前發黑。是他絕不該留任何痕跡給那些商賈,若不是當時雙方都不信任,都給彼此留下了把柄作爲合作的前提,他怎可能落於這等境地!

這時候只能靠自己了——

宋晏砰的一聲跪下去,高聲道:“安王若是有證據,便拿出來瞧瞧!若是無證據,何出此言!臣從出生至今,從未見過安王一面!更何況安王也知道自己是閒雲野鶴,臣已是舍人之位,靠近聖人,下一步便是青雲坦途,我是有什麼必要去支持您這麼個無權無勢的王爺!”

這話已經說的不上臺面了,卻也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而另一旁,緊接着也有個身影邁上前來,砰的跪在他身邊。

宋晏側頭望去,只看到了滿臉堅定的竹承語。

難道不是她做的?她是要跟他在同一戰線,拉他一把?還是——

竹承語高聲道:“臣檢舉中書舍人宋晏,以私謀權,陷害前任戶部尚書,私下插手戶部賬目,多次逼迫工部小部分官員與大批戶部官員爲其所用,按照他的意見聯合反對太后懿旨,阻撓戶部的精算流程,修改戶部賬目以徇私!此言皆有證據,句句屬實,望聖人明鑑!”

她說罷,那雙白皙輕柔的手五指併攏按在黑色的朝堂地板至上,重重叩首下去。

俱泰緩緩的嘆了一口氣:“委屈你了,也委屈諸位戶部大臣了。”

剛剛是一人發達衆人頂着露頭,如今來了個瞥清關係的機會,終於要牆倒衆人推了。

竹承語微微擡起頭來,斜對着踩在凳子上的俱泰輕輕一笑,那笑容正落在宋晏眼裡,其中的溫柔與信賴,寬心與堅定,他從來沒有在二人獨處時從她臉上見到。

作爲女子,難道她也認爲那個身高五尺不到,眼瞎醜陋的俱泰,遠甚於他?!

竹承語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偏一偏頭朝他看來,她也笑了。

那是一個多麼快活的笑容,快樂與輕鬆架在他所有的狼狽之上,她好似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她的噩夢終於結束了!

宋晏知道自己絕不該這麼做,他知道這是朝堂,他知道這是聖人面前——!

可他更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在有活路,往前沒看見的只會使更多鋪天蓋地的巨網!

這一刻想要攥住她那纖細的脖子的**,遠超每一刻!他被她一個笑容激的眼前發白,在衆人目光下一次次起落的緊張、驚懼,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殷胥剛要開口,忽然看見跪在竹承語身邊的宋晏,忽然朝她撲去。竹承語猛地朝旁邊倒下,後腦磕在了地板之上,被他壓的死死地,兩隻手狠狠的扼在她喉嚨之上!

羣臣一片驚呼,俱泰驚愕之後,直接鑽過桌子底下,拖着他剛剛踩着的矮凳,怒吼一聲朝宋晏衝去!

然而只有躺在地上被人掐住喉嚨的竹承語笑了,她兩手攤開,甚至沒有去反抗,任憑他雙手緊握,面上甜甜的笑了。

宋晏雙目赤紅,緊緊盯着她。

她原來笑起來……有這麼美……

竹承語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面色開始漲紅,目光卻涼涼的,微笑的脣輕輕吐出兩個無聲的字。

“懦夫。”

作者有話要說:  先發再改錯字,今天超長,快誇誇我!!

宋晏輸的很徹底,他本意是想鬧大,結果鬧都鬧不起來就被判了死刑啊。

竹妹子下章暴露身份。

第338章 327.0327.$第129章 0129.¥第232章 227.0227.@33|32.26.026.¥第283章 276.0276N\"第106章 105.0105.¥第285章 276.0276.#第117章 115.114.0114.¥第316章 305.0305.#43|043.¥第90章 87.087.¥第116章 115.114.0114.¥第229章 227.0227.@第340章 327.0327.$第192章 190.0190.@46|43.043.¥第10章 懷疑第185章 0185.¥第189章 185.0185.¥第111章 110.0110.¥第4章 前世第158章 156.0156.¥第309章 305.0305.#第121章 120.0120.¥第257章 248.0248.#第289章 288.0288.&第73章 72.072¥第83章77.077.¥第177章 1740174.@第149章 147.0147.@第3章 斷腿第115章 114.0114.¥第254章 248.0248.#第178章 1740174.@第195章 0195.?第48章 46.43.043¥第11章 龍衆第332章 327.0327.$第268章 265.0265.#第62章 60.57.057.¥第248章 0248.#第171章 166.0166.@第95章 91.091.¥第269章 265.0265.#第245章 240.0240.#第132章 129.0129.¥第227章 0227.@第112章 110.0110.¥第84章084.¥第115章 114.0114.¥第335章 327.0327.$第190章 0190.@第296章 294.0294.#第246章 240.0240.#第83章77.077.¥第231章 227.0227.@第3章 斷腿第196章 195.0195.?第238章 233.0233.#第140章第300章 294.0294.#第342章 327.0327.$第114章 .0114.¥第196章 195.0195.?第87章087.¥第220章 218.0218.@第202章 200.0200.¥第298章 294.0294.#第180章 0180.@第197章 195.0195.?第264章 258.2580.@第54章 51.50|050¥第353章 327.0327.$第50章 050¥第78章77.077.¥第261章 258.0258.@第180章 0180.@第201章 0200.¥第127章 125.0125.¥42|40.37.037.@第336章 327.0327.$第108章 107.0107.#第116章 115.114.0114.¥第68章 66.066.¥第68章 66.066.¥第265章 0265.#第227章 0227.@第340章 327.0327.$第332章 327.0327.$第98章 098.¥第205章 203.0203.¥第118章 115.114.0114.¥第109章 109.107.0107.#第56章 51.50|050¥第294章 0294.#第320章第114章 .0114.¥第232章 227.0227.@27|26.026.¥第124章 120.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