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突如其來的絕對黑暗,何流瀾的身體先是微微顫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安心似地安靜下來,
“你在玻璃罐裡面的感覺是這樣的嗎?”程霺焰低低地問,聲音彷彿是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似地,“是不是這樣黑黑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的感覺?”
何流瀾似乎對程霺焰的問題感到很驚訝,他微微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後低低地說。
“的確是黑黑的一片,但是和現在黑黑的感覺不一樣。”何流瀾很坦白地說,“完全不一樣。”
程霺焰邪氣地笑了一下,她的手還是捂着何流瀾的眼睛,絲毫沒有移開的打算,接着她伸出另一隻手,手指划向了何流瀾的臉,順着臉龐的曲線慢慢的下移,動作還算輕緩溫柔。
“這樣呢?”程霺焰的語調還是那種沉靜如催眠曲般的感覺,“這樣和你在玻璃罐裡面感受到的感覺一樣嗎?”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何流瀾繼續很坦白地回答,“根本一點都不一樣。”
程霺焰的手指繼續下劃,在接觸到他脖子上大動脈的時候停頓了下來,畫着雪人金鈴鐺和聖誕樹的尖銳紅指甲微微用力,帶出來寒冷有力的質感。
“這樣呢?”程霺焰用沉靜調子說,“這樣和你在玻璃罐裡的感覺一樣嗎?”
“不一樣。”何流瀾的語調中帶上一絲疑惑,他弄不清楚程霺焰到底想要幹什麼,心中產生了忐忑的情緒,“霺焰姐姐你想說什麼?”
程霺焰沒有理睬他的問話,她那紅指甲繼續向下,尖銳的指甲順着肩膀劃過他的四肢,手指上的力道加大,速度也微微加快,何流瀾不安地動了動身體,低聲帶着排斥的調子說。
“霺焰姐姐,很疼,你的指甲劃疼我了。”何流瀾的語調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霺焰姐姐,我想睡了,我們不玩了好不好?”
但是程霺焰依舊絲毫沒有理睬他,她的指甲用更大的力道劃過他的腰腹,何流瀾白色的皮膚上留下紅色的劃痕。
“這樣的感覺呢,三三?”程霺焰的語調慢慢地帶上迷幻般的魔魅調子,“這樣和你在玻璃罐的感覺一樣了嗎?”
何流瀾沒有回答,他很不安地扭動起來,伸出手想要把覆蓋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移開,但是程霺焰絲毫不打算移動,她的手死死地蓋在何流瀾的眼睛上,任憑何流瀾怎麼用力都不移開。
程霺焰的紅指甲從他的腰腹離開
,快速地一劃,最後停在了他的心臟上面,五根手指同時一用力,用染上詭異的語調問。
“這樣呢?這樣一樣了嗎?這樣和你在玻璃罐裡的感覺一樣了嗎?”程霺焰的臉用很詭異的姿態湊近何流瀾,她湊近何流瀾的耳朵,在他的耳朵旁用極其詭異的調子說,“這樣應該一樣了吧?!”
何流瀾極其抗拒地翻身坐了起來,他用力地甩開程霺焰的手,並且快速地後退了一段距離,皺着眉很警覺地看着程霺焰。
“不一樣,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何流瀾的音調高高揚起,他緊緊地盯着程霺焰的臉,皺着眉略帶陰沉地問,“霺焰姐姐,你究竟想要說什麼?你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程霺焰很沉靜地看着何流瀾,淺褐色的眼睛帶着深沉的若有深意地光澤,臉上帶着邪氣且詭異的陰森笑容。
“我說的不是身體上的感覺,不是肉體接收到的感覺,而是精神上的恐懼感!”程霺焰用極其詭異的笑容看着何流瀾說,“在這種黑黑的環境中,危險的氣息劃過身體的恐懼的感覺!”
“你到底想說什麼,霺焰姐姐!?”何流瀾咬着牙看着她問,“難道你就是爲了讓我體會一下這樣的恐懼感!?”
“的確,我的確想讓你體會一下這樣的恐懼感,但是這個恐懼感不是你所感受到的。”程霺焰停頓了一下,眼睛裡面露出一絲柔軟的憐惜,“是流瀾的,這些是流瀾所體會到的恐懼感!”
“這樣說來你還是比較偏袒他嗎,霺焰姐姐?”何流瀾咬着牙略帶恨意地說,“你還是比較偏袒流瀾是嗎?”
“我說過了,我這不是在偏袒流瀾,我不會特別偏袒任何人,你們在我眼裡是平等的一樣的,對我來說你的生活和流瀾的生活完全一樣,你們都生活在某種意義上的‘牢籠’裡,我只是想讓你體會一下他所感受到的恐懼而已,讓你感受一下你所羨慕、嫉妒、憎恨的人所經歷的的感覺而已。”程霺焰收起笑容,很認真地說,“當然真實的感受要比剛纔的更有恐懼感一點,劃過他身體的可不是什麼指甲而是真正的刀刃。”
何流瀾抿着嘴巴不說話,但是眼睛裡面的警覺和恨意絲毫沒有退去,連帶那絲固執也沒有退去。
程霺焰看着何流瀾的臉,覺得自己還需要加把勁,於是她慢慢地湊近何流瀾,不依不饒地繼續問了下去。
“你也知道你們的爸爸對他的身體做了一系列實驗的事
情吧?你們的爸爸把一些有着強大力量的器官移植到流瀾的身上,你覺得那些東西用魔法就能直接轉換嗎?當然是要通過手術的。”程霺焰說,“當刀刃劃過身體,切開皮膚,切開肌肉,切開血管……他還承受了這些你有想過嗎?加上我之前所說的那些事情,這就是他在能夠呼吸和能夠見到陽光下所承受的事情。”
何流瀾抿了抿嘴,不說話,臉上卻出現了鬆動的跡象。程霺焰略帶欣喜地笑了笑,繼續趁熱打鐵般地說了下去。
“你能夠承受嗎,三三?這些感覺你能承受嗎?”程霺焰的嘴角再次劃出邪氣的笑意,湊近何流瀾,伸出手指用一種舞蹈般的動作詭異地比劃着,“看,手術刀劃過了你的皮膚、肌肉、血管、身體,把原本根本不屬於你的東西,甚至你和你身體產生排斥的東西移植了上去,看你的眼睛被挖出來隨意地丟棄了,因爲你需要換上從別人眼睛裡面挖出來的眼球。”
何流瀾的身體微微震了一下,不知道是被程霺焰的動作嚇到還是被程霺焰的話語嚇到了。
“看,四周有人在監視着你,那無處不在的目光和身影,無論你走到哪裡都無法擺脫的身影,無論你在做什麼事情都無法擺脫的身影;看,四周有人潛伏着想要殺你,那些人是你認識的或者是你不認識的,他們的口袋裡,袖子裡,衣服裡都藏着尖利的兇器,這些兇器很有可能下一秒就直擊你的要害!所以你不能接近任何人,不敢接近任何人,你只能獨自一人!”程霺焰深吸了一口氣,問,“這些你承受得了嗎?”
何流瀾定定地看着程霺焰,目光復雜地閃動了一會,突然伸出手抱住她,把頭再次埋進了她的懷裡。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不會殺流瀾了,不會再因爲這些理由而想着把流瀾殺掉了。”何流瀾在她的懷裡悶悶地說,“我不會再執着於這些理由,不再執着這些理由。”
程霺焰的嘴角勾起笑容,微微鬆了一口氣似地笑了,但是下一秒她的眉尖一皺,臉上出現了疑惑的神情,這絲神情帶着深沉一閃而過,最後全部隱藏在黑夜裡了。
“那麼我們睡吧,已經很晚了。”程霺焰安撫地拍了拍何流瀾的背說,“再不睡明天就要爬不起來了。”
何流瀾很順從地躺下,任由程霺焰幫他蓋好被子,然後這次沒有伸出手去抱程霺焰的手臂,只是挨着她,緊貼着程霺焰的身體安靜地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就睡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