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趁着夜色四合,無人知曉,兩封信分別由不同的人,送往不同的地方。
遲歸那封不必說,自是送到了魚非池手上,魚非池看罷之後一聲嘆:“石鳳岐啊,幸好你武功還成,不然阿遲早就一劍捅死你了。”
石鳳岐摸摸下巴:“你應該說,幸好南九不是我情敵,不然我真的死了好多回了。”
魚非池便笑:“南燕。”
“確定?”
“確定。”
“遲歸疏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知道是什麼。”石鳳岐勾着她的腰,低頭笑看着她。
“嗯,沒關係,你攻打南燕,我幫他慢慢補齊。”魚非池環着他脖子,掛在他身上。
“你會不會太累了?”石鳳岐跟她額頭抵着額頭,有些憐惜地說道。
“還行,這點小事還不至於讓我疲憊,倒是你自己,上戰場時記得不要太過拼命。”
“我不會拼命的,我的命是你的,我得給你留着。”
“這話好聽。”
“有沒有獎勵?”
“二位。”外面傳來蘇遊的聲音。
石鳳岐十分憤怒:“蘇遊你就不能換個時間來嗎?”
“你們就不能一天不膩歪嗎?”蘇遊也挺憤怒。
“什麼事兒啊!”
“收了情報,後蜀整了大軍往咱們這兒進發,你還要不要打仗啦!”
“來就來啊,他們又不敢真的跟我打起來!”
“還有,我表姐催你趕緊拿下南燕,事兒多着呢,別一天到晚談情說愛忘了正事!一點正形都沒有!”
“你跟你表姐兩人趕緊在一起吧,天生一對!”
“石鳳岐,你再這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非得弄死你!”
“你弄不過我!”
……
蘇遊憤而轉身,嚶嚶綴泣,魚非池被他們兩個笑彎了腰,半天直不起來。
“還笑,這些人都是你慣的,想我好說也是一國之君,簡直毫無威信可言!”石鳳岐瞪着她。
魚非池提着他衣領踮着腳尖,揚着下巴一臉驕傲:“一國之君怎麼了,一國之君也是我裙下之臣!”
“這可是你說的!”
這還了得,她說了自己是她裙下之臣,這若是不“儘儘忠”“表表情”什麼的,怎麼算是“忠臣”?
同樣收信的另一位,可就沒有魚非池跟石鳳岐這麼愜意了。
商向暖自黑衣人那裡接過的信,原封不動地給韜軻寄了去,信中就寫一個字:“等。”
等什麼呢?
順着這個“等”字而來的另一重消息,是後蜀整兵發向邊關,看架勢好像是要給南燕音彌生以支援,幫着南燕抵禦大隋石鳳岐攻擊。
那麼,這個“等”字的含義就很明確了,黑衣人要韜軻等的是,後蜀跟大隋打起來,商夷等着收漁翁之利。
換一個人給韜軻寫這個字,韜軻還真未必信。
但是黑衣人就不一樣了。
黑衣人跟韜軻之間,有那麼點兒緣分。
緣分起自於當初韜軻還在攻打大隋的時候結下的,那時候黑衣人給韜軻送了兩封信,一封是告訴韜軻,剛剛登基沒多久的石鳳岐就離開了大隋鄴寧城,跑去了白衹舊地的事兒,第二封是告訴韜軻,大隋大軍南下,是個攻城的好時機。
這兩封信可謂是極爲關鍵,給出的消息也極爲重要,幫着韜軻做出了很關鍵性的決定,避免了失誤。
所以,在韜軻跟黑衣人之間,這點兒緣份可以說是十分奧妙。
韜軻並不知黑衣人是誰,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黑衣人有心幫商夷,或者說,幫他。
他對比了這個“等”字和之前黑衣人給他的信,字跡是這一樣的,可以確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韜軻認真想過,他生命有哪位貴人,會這樣幫他,想來想去想不到,查來查去也查不到,韜軻便只好作罷。
放下黑衣人身份,黑衣人在韜軻這裡,是有一定的信譽度在的,黑衣人說等,那必然是讓商夷等着一個時機。
鑑於前兩次黑衣人都給了他有力的幫助,韜軻決定,相信黑衣人。
於是他立刻進宮,跟商帝商量,就算是後蜀現在國內空虛,大部分兵力都調去了與南燕相接的邊境,商夷也暫不出手,坐山觀虎鬥。
商帝對韜軻的這個決定並不生氣,也不排斥,他相信他的臣子可以做出正確的決定。
跟韜軻意見相左的人,是一個都快要被大家忘了的無爲七子,無爲老四,初止。
已經算是個閹人的初止肌膚越發細膩白嫩,聲音倒還好,沒有變得尖細,只是越來越女性化的動作和神態,總是讓他格外憎恨自己現在這副樣子。
每照一次鏡子,他便會恨魚非池多一分,沒法兒不恨,斷子絕孫啊,魚非池那一瓶綠礬油倒下去,簡直是直接要了他半條命。
他連帶着石鳳岐,明珠,遲歸等等人,一併恨了進去,恨到骨髓裡,日夜發癢,恨到恨不能立刻就抓起他們來每日折磨,以報此大仇。
身子上的重創,加上仕途上的屢次受挫,已經把要把初止的心理扭曲成一個極爲變態的程度,好在他出身本就卑微,自幼看慣了白眼與嘲諷,性格極爲堅韌,倒也能一口嚥下這些仇恨,等着時機。
初止接連失利多次,在商帝,在商夷,都沒有太重要的地位可言,他覺得,韜軻此次的決定是錯的,也覺得,這是他翻身的機會,於是他向商帝進言:“陛下,不管後蜀是否會與大隋開戰,此次都是我商夷發兵後蜀的絕佳時機,趁着後蜀空虛,我們大可拿下後蜀,實不該錯過此等良機。”
商帝笑問他:“商夷此時發兵的確可以拿下後蜀,可是若韜軻所言屬實,孤便可同時拿下石鳳岐,相對區區一個後蜀,石鳳岐纔是重頭戲。”
初止又道:“陛下,石師弟絕非弱輩,後蜀怕是難以重創於他,我商夷怕是等不到這樣的機會。”
“正是因爲他非弱輩,孤才需要一個契機,不指着後蜀將他如何,能削弱於他便已足夠。蒼陵人擅戰,孤雖不懼,但能省下力氣,便也就省下。以後
,還有個大隋要一戰,初止,你可覺得,商夷朝中有哪個大將可與瞿如一戰?”商帝笑問初止。
初止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韜軻,但不甘也無用,他在戰場上是不如韜軻的,他也沒膽量說一句可與瞿如大將一戰,所以只能道:“唯韜軻師兄一人爾。”
“那便是了。若韜軻既要對付石鳳岐,又要對付瞿如,必是分身乏術,更遑論大隋還有一個蘇於嫿仍在周旋於朝政,尚未出手,商夷此時保存實力,是最爲緊要的。若韜軻此計生效,可以用最小的代價使石鳳岐大敗,孤何樂而不爲?”商帝說道。
“若……若師兄此計,失敗了呢?”初止大膽地問道,“若後蜀並未與大隋開戰,又當如何?”
“哼,那後蜀就是在找死。”商帝起身,傲然而立,“強者顏面可掃,強國顏面不可輕拂,卿白衣前些日子來話,向孤允諾了會與石鳳岐開戰,若他背棄諾言,商夷可不是南燕。”
初止便知再也說不動商帝,只能默然站在一邊,幽深的雙眼裡含着的全是不甘心與陰毒。
韜軻只當看不見初止的神色,兩人平日裡來往不多,幾乎沒有交流。
若非他無爲七子的身份還有點用處,初止其實在商夷的朝堂上,都是站不住腳的。
商帝雄才大略,任人唯賢,可以犯錯,可以失敗,但是不可以沒本事,初止一直在等一個機會證明他的能力,韜軻全都知道,所以韜軻也從不阻止初止努力證明自己本事的舉動。
商夷之利,高於一切,便是宵小,亦可容之。
這樣一來,兩封信都有了着落和後續的走向,伴着這兩封信被人細細解讀開來的時候,石鳳岐也已經手握當初五城中的四城了。
圍繞着這場戰事裡而展開的諸多陰謀和較量,都是背後的謀劃,他們並不是一件事接一件事有順序地進行,而是多處開花,同時發生,伴隨着的是石鳳岐的滾滾狼煙,鐵蹄向前,未有停頓。
你們儘管陰你們謀,較你們的量,他石鳳岐是堅定不移地攻他的城,掠他的地,咱們誰也不耽誤誰。
謀劃這種東西,終歸到底,還是要落到實處的,實處,便是石鳳岐的正面戰場。
面對着這最後一城,石鳳岐左看看,右望望,左邊是後蜀,右邊是南燕,鬧來鬧去,還是得打南燕,音彌生啊音彌生,鬧到最後,還是咱兩。
音彌生在得知後蜀派了不少兵力過來的時候,有過驚訝,想不太明白後蜀此時派兵過來,是不是真的因爲兩國聯姻尚在蜜月期,所以要來幫他們南燕一把。
後蜀也沒給個準確話,反正大軍往那兒一放,隔着也不遠,進可支援,退可跑路。
最後一城之戰時,音彌生派了斥候過去探消息,得知他們馬未上鞍,兵未着甲,便知,後蜀沒準備出手了。
音彌生是聰明人,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後蜀這舉動的意思,未見音彌生有多憤怒,他甚至只是笑了笑,他南燕也曾背叛過他人,如今可算是知道,被盟友背叛的滋味了。
早知如此,當初何必犧牲了那阿青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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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