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琴在滿地灰燼的山谷裡看到孤雲遠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孤雲遠成了神農鼎的器靈。
那一刻她是無比哀傷的,可同時也是無比慶幸的。
她已修得大完滿,他爲器靈,不是天長地久,永永遠遠是什麼?
她隱瞞了自己知曉的一切真相,包括自己修得的大完滿。她卻騙他自己修得“人劍合一”的境界,可以掌控乾冥之力,順利出關了。然而,他卻帶給她一個不好的消息。有人打了北海天煞的主意,他們必須儘快趕過去。
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鮫族背叛了九黎,養出了血戾。而她,其實只達乾冥劍術的第二境界“無我有劍”,她太過於自信了,固執地認爲第二境界的乾冥足矣壓制天煞,對抗血戾,以至於走火入魔。
在她走火入魔的那一刻,孤雲遠還有當時在場的夢冬其實已經看出來了。他們並沒有揭穿她,但是,他們以封印乾冥寶劍的方式,阻擋乾冥之力的迴歸。而她,也失去了乾冥之力,此生永遠再也契約不了乾冥寶劍。
最終連他至交好友夢冬都犧牲了,就剩下他和她。她也是後來才知曉原來當時還有鮫族活着,也才知道逐雲宮主的存在。
她傷得極重,他帶她離開了北疆。當她想告訴他她可以永永久久陪伴他的時候,他卻不告而別了。從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她去了神農谷外的那個墓室,卻發現那不過是一個空墓,除了一尊女子的冰雕之外,什麼都沒有。
她瘋了一樣創建了妝婆一派,把空墓改得面無全非,畫面了他最反感的陰陽臉,甚至毀了那尊冰雕,化成了自己着陰陽妝的樣子。她故意放出消息,卻一直沒有等來他。後來,她離開了墓穴去了孤家,可依舊每年的春社日都去。她也忘記了自己去了多少年,最終她懷疑那不過是哥哥捏造出的謊言,爲了勸她放棄而已。
她放棄了古墓,卻仍舊沒有放棄找他。她找遍整個玄空大陸,甚至渡過冰海找遍冰海之南的雲空大陸,都沒有找到他,就連一點點蹤跡也沒有。
她幾乎到了癲狂的境地,她開始琢磨手中《雲玄水經》的真本,恨不得找到冰海東邊,冰海西邊去!她並沒有破解整本《雲玄水經》卻掌控了兩片大陸地上地下所有水系,也意外找到了鮫族的分支,分散在玄空大陸以外的鮫族。
那個時候,她想到了一個將他引出來的辦法。她決定重回黑森林,她開始尋找鮫族的四個脈系,開始尋找鳳之力和噬情之力,開始尋找玉家之後,亦開始尋找九黎族的血統。當年,鮫族出身的母親同父親苟且,將父親原配的子嗣送出九黎族,此事就連父親和哥哥都不知道,母親只告訴過她一人。
“咳咳……咳……”
“你們殺了我……殺了我吧!”
“有種你們就殺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
阿澤的聲音打斷了黎琴的思緒。黎琴從回憶中緩過神,擡眼看去。只見阿澤渾身溼透,滴水不斷。他剛剛被拎出水,雖低着頭,渾身不停地顫抖,可他的聲音卻沒小下來,反倒越喊越大聲。
黎琴擡眼看去,冷冷而笑:“呵呵,小小年紀這麼有骨氣。你們就成全他吧!”
兩名金鮫兵都露出了爲難的表情,他們剛剛將阿澤丟到水裡,根本威脅不了這孩子,反倒給了這個孩子自殺的機會。如今再丟下去,那就真的小命難保了。
黎琴剛剛都走神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個金鮫兵連忙上前,在她耳邊低聲,她才心中有數。她起身走到阿澤身旁,擡起了阿澤的下巴。
只見阿澤的小臉上竟已被紋了半邊妝容!若非近看,根本看不出這是紋上去的,只會當這張臉天生如此。這妝容是成年男人的樣子,劍眉星目,輪廓深邃,線條剛毅。單獨看很養眼,但是配在一個十多歲孩子臉上,那簡直可以說是違和出了詭異的感覺。而配上阿澤原本那半張氣質乾淨,略帶稚嫩的臉,更顯得怪異恐怖,猶如一個怪物!
阿澤的雙眼佈滿血絲,紅得駭人。任誰見了都會相信他哭過,而且哭了很久很久,可實際上,他至今一點眼淚都沒有流出來過。他一直告訴自己,不許哭!只要不哭就不會害怕了!
黎琴饒有興致地打量起阿澤的臉,遮擋了左邊,又遮擋右邊。她越看,嘴角的弧度越大。
“嘖嘖嘖,真沒瞧出來呀!你是真有骨氣!不過,想死可沒那麼容易。你只要告訴我,爲何這裡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就讓你好受一些。”
黎琴已經很久很久沒來妝婆古墓了,她當初離開的時候,古墓裡雖陰寒,卻只有一尊冰雕。她非常詫異這裡的一切爲何會被冰封,而且冰之堅硬,極其難破,唯有借力赤靈石的熱量纔可以融化一些。她手裡的赤靈石是當初在練劍爐偷來的,數量有限,也只能勉強融出一條暗道。
面對黎琴的質問,阿澤除了怒目相對之外,一言不發。這座古墓是他當初跟皇兄嫂嫂逃出去時被冰封的,他也不知道原因。此時,他暗暗詫異着,這個老妖婆明明是第一任妝婆,本該對這個地方非常熟悉的,她竟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分明還有秘密。
見阿澤遲遲不回答,黎琴眼底閃過一抹寒意,道:我瞧瞧,這半張臉該紋成什麼樣子纔好看呢?”
這是威脅!
阿澤立馬吐了一口唾沫過去,怒聲:“老妖婆,我皇兄和嫂嫂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等着!”
黎琴的笑容突然僵住,她取出汗帕擦去臉上的唾沫,隨即掐住了下巴,冷冷道:“老妖婆是吧?很好,我現在就給你紋半張老妖婆的臉,讓你一輩子天天都能看到老妖婆!”
阿澤的臉色驟變,他咬住了牙關,強忍住恐懼,也強忍住險些脫口而出的“不要”二字。他知道自己無力掙脫,他不想求乞!
黎琴見阿澤如此倔強,倒不急着動手了。她後退了一步,雙臂環抱,冷笑道:“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了。你知道我爲何能劫持你嗎?你昏迷之後,那個小和尚……”
黎琴故意賣關子,阿澤立馬就着急了,“念塵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