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視着眼前的這張絕美的臉龐,竟然一字也沒能說出口,指尖顫抖的碰觸自己的臉頰,因着沒有那層薄紗而漠然。
“原來你早就知道……”她垂眸輕語,眼中不免劃出了慌亂之色,思及昨日她與他的那動情之吻,她便苦澀不堪,但是卻有沒有資格去埋怨什麼,只因自己也有所隱瞞。
“時候不多,剩下的過一會出了王府再說。”洛吟語畢,便要拉上樂兒離去,卻又被樂兒頓足扯了回來。
“要走,帶上雲霏一起走。”樂兒堅定的說着,而後轉身便向房內走去。
洛吟輕蹙眉,沒有想到雲霏也在房中,於是便跟隨而入。
當看到躺在牀.上,臉色蒼白,雙腿依舊在不出的抽搐的雲霏,洛吟的眉頭被皺的更加緊了。
他抿住脣,看到樂兒費勁的在挪動雲霏,他當真是有些失笑了。
他上前,將樂兒扯至自己的身後,雙手幾乎沒有用力,便將雲霏抱在懷中,可是因着晃動而略微驚醒的雲霏在看到洛吟的臉時的第一個反應便是伸手要去攻。
只見他赤紅着眼眸,脣瓣發白而顫抖,就連勒住他脖頸的手都是那麼的冰涼無力。
洛吟默然,冰冷的面龐上看不出一絲的情緒,“雲霏,看清楚我是誰再掐。”
一句短暫的話語讓雲霏的眼眸倏然瞪大,他撇頭看向洛吟的耳釘,在確定是那迷離的藍後,便略微鬆開了手,只是眼神卻更顯暗淡。
他啓脣,忽然又抓住了洛吟的衣襟,費力的說,“不要帶我走了,殺了我,馬上!”
洛吟輕扯脣瓣,似乎根本就不理會他的話,且用着低沉的嗓音說道,“死什麼的,隨便你,只是樂兒讓我帶你出去,如果你要死,出去自己死。”
“你——!”樂兒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心中卻也有些苦笑,洛吟終歸是洛吟,那個對其他人都異常冷漠的男人。
忽而聽到外面刮來一陣強風,惹得沙塵竄入房中,染了一片的塵埃。
“什麼人?”洛吟半眯眼眸,警戒的看向門口處,似是有什麼人正在不遠處,而後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外踏入。
原本以爲是南宮皓的樂兒在看到來人的臉時,才長舒了一口氣,未想到竟然是多時不見的銀。
“銀。”似乎忘記了什麼的樂兒脫口而出的喚着銀的話,銀也同樣有些愣住。
“你真的是……”銀似乎還是有些不確信,本想要再問些什麼,可是視線卻無意瞥到了洛吟懷中的雲霏,他大驚,跨步上前走到了雲霏的身邊,疼惜的用指劃過雲的臉頰。
“雲,你……”
雲霏緊抓銀的指,擡起空洞的眼眸看向銀,用着略微顫抖的聲音說,“哥……”
銀緊咬下脣,順着雲霏的身子看向他已經被廢的雙腿,雙拳緊握,心如刀絞。但是大義當前卻又不能顧及私情,於是便深吸一口氣,單手緊捏雲霏的肩膀對他搖了搖頭,而後便看向洛吟道,“平纖公主讓我來帶陛下離開這裡。”
洛吟蹙眉,眼中劃過了一抹碧光,卻又並不驚訝,好像是早就料到會出事一般。
“鎮南王府的人都是哪裡來的你可知?”洛吟忽而詢問,讓樂兒也微微皺眉,似乎在揣摩着他的話,突然靈光一閃,迅速的看向洛吟和銀。
“那些人……行動了。”
“陛下,快些離開鎮南王府,現在皇宮已經大亂。”
“讓他們去。”洛吟忽然輕笑了一聲,眼中露出了一抹淡光,“這場……亂是誰搗弄的,很快便要明瞭。”
“如果鎮南王借風奪走皇位,那豈不是很危險。”銀似乎有些不能理解此時洛吟的那份從容,古來帝王對於謀反之人必然誅之而後快,可是眼前的人,似乎像是在下一盤棋一般,所有的大局都在他的眼中,只是他的想法,並非常人可以猜透的。
“陛下說的對,現在……要離開錦國。”樂兒忽然出聲,與洛吟對視了一番,在看到他眼中露出的一抹幽暗光芒後,便又迅速的撇開不看。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紫霰早已連通朝中部分勢力,想要一舉篡位,而且定然與錦國之外的人有所聯繫,此時洛吟選擇暫時不硬碰,除了打算看清所有參與之人以外,也同時在保護着錦國的百姓身家性命。
南宮皓的態度至關重要,如若不是絕對的信任,便不會有此決策,看來洛吟對於南宮皓的信人已經超越了普通兄弟的情,只是……他的這份信任,真的會得以回報嗎?
但是無論如何,既然洛吟作此決定,那麼便相信他,如果說洛吟的假設是對的,南宮皓並非倒戈相向,那麼他先前的所做……會不會是一種障眼法。
只是,無論是否
,他將雲霏傷及致殘,她便不能再輕易原諒他。
她冷靜了下來,對着銀點點頭,便迅速的從房中跨出,忽而又看到了一位纖細女子向他們跑來,定睛一看,竟是幾乎忘卻的溯玉。
當她看到洛吟的時候,眼中不免還是會露出傷痛,她撇着頭,走向樂兒道,“我知道有條近路,可以離開鎮南王府,這裡的其他地方已經被一些莫名的人所佔,幾乎各個是眼線,所以……”
“憑什麼相信你?”銀忽然出聲打斷,他向來以獲取情報作爲職責,故而這溯玉郡主是何人他如雷貫耳,如果此時她出賣他們,說不定會引來一場血腥之戰,而且以雲霏此時的狀況來看,避而不打,纔是最好的。
然而這時,樂兒卻拉住了溯玉的手,對着她重重的點了下頭道,“溯玉,我相信你……”
溯玉略微有些訝異,沒想到第一個相信自己的竟然是這個女子,其實她原本並不相信這等匪夷所思之事,只是那日無意聽到了她與淳于若纖的對話,當時的她也是完全不能相信此換魂之說,故而也就多觀察了幾日,但是當她發現這個女孩和那時的淳于若纖竟如此相似之後,她便也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
對於她,她是有愧疚的。
在經過了一系列的牢獄之災,她已經想明白了很多的事,而對於自己過去的所作,有着悔恨之心,尤其是對這個女子。
“帶路吧。”洛吟忽而出聲,打破了此時的寂靜,讓兩個女人都頗顯驚訝,沒想到就連洛吟都相信了溯玉。
確切的說,他是相信他的樂兒。
“事不宜遲,快走吧。”見其他幾人都如此堅信,銀也無話可說,於是轉向溯玉令她帶路,溯玉點頭,轉頭便走,而樂兒也注意到,她的手,始終是牽着自己的,指尖的溫度與過去完全不同,多了一絲絲的溫暖,也多了一絲絲的淡然。
樂兒知道,溯玉定是吃了不少的苦,於是便用力的回握了她,讓走在前面的溯玉也愣了一下,依舊漂亮的眸子中閃出了些許的水光,淺淺的,在月下顯得有些蒼白。
身在宮廷的女子,是沒有資格得到幸福的,終身被權力所困,最後因權力而亡,在女人與女人的世界,從來沒有什麼情愛,更加沒有所謂的憐憫,只有殘酷與冷漠,非死即亡。
只是如此溫暖的手,她卻是第一次感覺到,也是第一次有一個女子願意如此對她。
終於在做過崎嶇與泥濘後,溯玉將幾人帶到了一扇略顯破舊的大門前,幾乎乾裂的木顯得淒涼,仿若只要碰上一下,便會倏然落地。
夜風更涼了,吹得腳下的沙隨意飄散,環繞在空中像是最深的阻隔。
溯玉停步,轉向身後之人,眸子深邃且暗淡,她雙手握住樂兒柔軟的柔荑,低聲的說,“到了,推開這道門便離開鎮南王府了,行不到三里路,便可見一船伕,那船伕本是溯玉親信,因着溯玉的落魄而……”溯玉的眼睛略顯了溼潤,用力的將嗓中的哽咽吞嚥回去,“總之你們去找那船伕,讓他載你們過河,一切多加小心……”
“同我們一起走。”樂兒凝重的說,着實不放心溯玉,她知道,在紫霰的眼中揉不得沙,溯玉是她的眼中釘,即使洛吟不在,她也一定會將其除去,以絕後患。
只是溯玉搖搖頭,釋然的笑着,然卻在眼中露出了一絲寒光,“我與一個女人,還有一段恩怨未結。”
她的聲音顯得有些沉重,讓樂兒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知道憑藉溯玉那不輸給自己的固執,定是不會走,而她口中那有恩怨的女子,必然是在她被打下天牢後,將她全族一一誅滅的紫霰皇后。
私仇可棄,家仇不可忘。
“保重。”樂兒撇開臉頰,終是閉上眸子從她身邊擦身過去,要去推那扇離去的門,而在錯過的一瞬,她好似聽到了溯玉那幽暗的聲音。
“那一年……是我的錯……我定會補償於你……一定會……”
樂兒的指尖有所停頓,不禁還是回眸看向那曾經風華絕代的溯玉郡主,一身侍女之服,再也沒了過去的那份光亮之色,有的,只是已經蒼白無比的臉龐,而她的眼睛,始終在看着洛吟,如此的深情,卻又如此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