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指尖稍微一鬆,那帕子就順着轎子的窗飄向了外面,直到消失無蹤。
紫霰扯動了下脣角,絕美的眼眸中劃過一絲快意,而後悠然的說,“首先,本宮要你知道……什麼叫做,不該你想的事,就千萬不要去想……”
她的聲音低沉而幽暗,絲毫不像剛纔說話時的聲音,反倒更像是一種對她的警告,警告她不要期盼着可以進宮然後得到南宮子瓔的寵幸,只要是想了,她的路就只有一條,那便是死。
她淡笑,臉上沒有一
點表情,心中卻有了些怒意,她揚起下顎,直視着紫霰的臉,仿若絲毫不在意的說着,“娘娘放心……只有那個男人,奴婢……一點都不想高攀。”說完後,她便將手放到了身後,在紫霰看不見的地方,同樣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秀麗的小臉依舊如常,可是兩個女人相互對視的眼神,卻忽然流露出了一抹不期然的敵意……
在紫霰的安排下,樂兒今晚暫時侍奉在皇后的金鳳宮中,略顯幽暗的宮殿內被幾個並不算明亮的黃.色燭光勉強撐起,顯得密不透風,讓人快要窒息,樂兒輕盈步伐進入殿中,水靈的雙眼瞥了下週圍的陳設,似乎可以聽到那一磚一瓦上傳來的悲鳴,看到每一根鳳柱上隱約殘留的鮮紅血跡,像是冤魂一樣環繞在這裡。
雖然錦國此時的皇后只有眼前的紫霰一人,但是不知在包括先皇在內的皇帝之前,這裡染過多少後宮女子的血,讓樂兒徒增了一份感慨。
她碎步跟隨在紫霰的身後,看着她前行的背影總覺寒氣凜然讓她有些不寒而慄,尤其是當她坐在了鳳椅之上,大氣回身的一霎,好似在炫耀她頭上的翡翠明珠鳳釵。
是了,她是在告訴她,誰纔是這裡真正的主人,可是樂兒卻有些甚是不明,她不過是鎮南王府的一個小小婢女,沒有什麼過硬的背景更沒有什麼牽扯甚廣的勢力,爲何這個紫霰皇后總是針對於她,似是怕她奪了她此刻的位置一樣。
她不以爲然的聳了下肩,可總覺得着金鳳宮就像是一個即將變化的刑場,讓她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就連氣都不敢多喘一下,這是一種怎樣的預感讓她可以變得如此不安和彷徨。
她輕頓足,將雙手乖巧的放於腹部,眼眸低垂,好似早就對宮裡的規矩瞭如指掌,其實爲何如此清楚,樂兒自己也無法參透,只道直覺好像在牽引着她,就像她在宮裡呆過個把十日一樣。
但是這樣熟練的舉止看在紫霰眼裡似就變了個味。
她輕捻起侍女手上託着的溫熱黑瓷碗,右手將碗蓋稍微挪動了幾許,而後送至脣邊,剛要啜飲便擰住了自己秀麗的眉頭。
她冷漠的掃視依舊站在身邊的侍女,開口斥責,聲音尖銳刺耳讓周圍所有在服侍的人都充滿了懼意,甚至屏住呼吸,她說,“此茶已涼,你不知嗎?將涼茶送與本宮,是想告之本宮是失寵之後嗎?”
侍女身上一哆嗦,完全沒有想到一杯小小的茶會讓皇后震怒至此,於是慌忙跪下,不停求饒,聲音淒厲,聲聲迴盪在金鳳殿中。
紫霰溫柔的將她扶起,拿出絹布爲她拭去臉頰上的淚水,用着一貫溫婉的聲音對她說道,“本宮不怪你,只是一杯茶罷了,下去歇息吧,是本宮驚到你了。”
聽了紫霰的話,侍女顯然吃了一驚,佈滿淚痕早已哭花的臉瞬間綻放出了一抹笑,她應了紫霰,轉身離去,可是剛踏出金鳳殿的時候,就聽到了外面忽然傳來的一聲淒厲慘叫,更是讓樂兒皺緊了眉頭,心中一片寒戰。
待聲音止住,一位公公低頭彎着腰走進殿中,在紫霰耳畔小聲說道,“娘娘,奴才們已經將那不懂事的宮女處死了,剛纔讓娘娘受到了驚擾,是奴才們失責了。”
紫霰不動聲色的揚動了下脣瓣,可是眼中卻流露出了一抹哀傷,“你們誤會本宮的話了,本宮是真心的想讓她下去歇息,你們豈可如此草菅人命呢?”
公公一聽,馬上連連點頭。
紫霰慵懶的擺了擺手道,“罷了,下不爲例,這次本宮就不治你們妄自揣度主子心意的罪了,下去吧。”
“諾。”公公應了一聲,便按照原路重新出了金鳳殿,看着他離去的身影,樂兒心中卻好似非常明瞭這個紫霰的用意。
她接過紫霰手中的茶杯,餘溫尚在,並不似剛纔紫霰所言的冰涼之水,她垂眸冷哼,非常清楚這個皇后是在殺雞儆猴,讓她知道一條人命在她面前是多麼的卑賤和低微。
見她好像明白了,紫霰掩脣淺笑,淡淡的說,“好妹妹,嚇到你了,都怪那些奴才做事如此莽撞。”
樂兒不語,只是回以淺淡的微笑,可是那份危險的訊息卻愈發的強烈,如同可以看到剛纔那個被拉出去的人是自己一樣。
一陣風吹過,掠動了殿內的火燭,將紫霰的臉晃的模糊不清,只聽到她讓她去再倒一杯茶水,且囑咐了定是要滾燙的那種。
樂兒照辦,端着茶水的手卻有些顫動,好似不大想將它交與紫霰,怕自己會與剛纔那女子有同一下場。
然,這一次,紫霰並沒有說她,溫柔的臉上帶着一縷看不清說不明的東西。
她右手端着那茶碗,左手拉過了樂兒的腕子,輕聲的說道,“好妹妹,姐姐看你這細皮嫩肉的手心好似沾了些髒東西,讓姐姐幫你擦一下可好?”
樂兒蹙眉,低頭望去,卻並未看到有任何的贓物貼於掌心,霎時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正想把手縮回,那滾燙的茶就如瀑布一般一點一點的倒在了樂兒的手上,順着那還有些發着棕黃的液體,幾縷白色的燙煙曲線升起,而紫霰的神情,平靜的就如同真的在幫樂兒細心的洗着手一般。
樂兒的手被紫霰捏的很緊,快要炸開的燙感讓樂兒的心都揪在了一起,眼看自己的手心開始慢慢變紅,然後有白色的薄狀水泡開始逐漸探頭。
樂兒緊咬牙齒,終用了全身的力氣纔將自己的手抽回,另一隻手緊抓手腕,大口的呼吸着,難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紫霰。
紫霰輕怔,右手捂住脣瓣,迅速扔掉了手上的茶碗,關切的跑到了樂兒的身畔道,“呀,妹妹,姐姐一時不慎,讓妹妹燙到了,妹妹沒事吧?”
看到如此虛僞的紫霰,樂兒的臉上除了冷笑再無其他,她反射性的躲開了紫霰的碰觸,連連向後退了幾步,心中的預感告訴她,一切還並沒有結束,這……只是她警告自己的一個前奏。
樂兒眼眸忽然一顫,好似心中的警鈴瞬間被拉起,有一個聲音隱約浮現出來。
這個皇后……看來並沒有打算讓她活着出宮……以絕後患,不是嗎?
她深吸了口氣,眼眸中多出了堅忍和怒意,她絕對不能死在她的手上,已經死過的她除了這條命之外一無所有,她一定要將這條命留下,絕對不可如此卑微的死去,只要三天,她只要三天就可以離開這裡,所以她必須忍耐。
“罷了,看妹妹的樣子,應該也沒什麼事,近來服侍姐姐的人已經夠用了,今日就去王公公那裡學習一下如何侍奉主子,待妹妹回到鎮南王府,說不定可以讓鎮南王都刮目相看,改日要是升個王妃,可別忘了姐姐啊。”紫霰輕聲說着,每一個字都好似充滿了柔情,她溫柔的撫摸了下樂兒的臉頰,看着她的眼神就向是一個在教誨自己親生姊妹一樣的長輩,然或許只有樂兒可以看出,在那虛假的神情中透露的是殘忍的微笑,如同冰錐一樣立在她的身後,只要她稍微一不注意,就會命喪當場死無全屍。
樂兒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用着異常冰冷的眼眸看向紫霰,被她握住的那隻手已經開始起泡,她只是不馴的對着紫霰揚脣笑了一下,便被剛剛出去的王公公帶離了金鳳殿,臨行前王公公回頭看了眼紫霰,好似是在等待着主子發落一樣,而紫霰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無聲的閉着眼眸,哼唱着小曲,右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鳳椅的扶手發出咚咚的響聲。
待人影都消失後,紫霰才擡開冷漠的眸子,眼中再無剛纔的那縷明媚之色,她遣散了所有的宮人,招來了一個密使,用着飄忽不定的聲音說,“待會去給王公公傳話,不許傷了那女婢的性命。”
“諾。”密使剛要離開,卻再次被紫霰叫住,她微挑了下單眉,而後轉頭看向密使,她說,“然後你告訴他,下次見到這個婢女的時候,本宮希望……她已經是一個瘋癲女子,身上切不可有任何傷痕,另外……”
“請娘娘吩咐。”密使低頭繼續領命。
“另外,在那女子瘋後,記得讓這個……趁着皇后娘娘病重昏迷不醒之際,私自在後宮對宮女濫用私刑的……才,服下太監那裡最善用的菱花毒……畏罪服毒……明白本宮的意思嗎?”紫霰輕拍了下密使的肩膀,看到他點頭應允,才微笑着送走了這貼身的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