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郭蕊吃了一驚,她雖然名義上是這後宮之主,卻很少插手後宮的事宜,今日怎麼還來到這夜明宮來。
皇后的身邊跟着的樂溫的見到清水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忙跑了過去。“皇后,清水姐姐傷重昏過去了。”
皇后立即的讓跟隨的太監去傳太醫,然後命微瑩和另外兩個宮女上前將清水扶到內殿去。轉身欲走的時候瞥了眼手中持刀的宮女,對身後的太監命令道:“小小宮女,竟然傷貴妃貴體,以下犯上,拉下去杖斃!”
宮女嚇的俯首求饒,郭蕊也忙開口道:“是我……”
“郭妃要爲宮女頂罪嗎?是否需要本宮請皇上來裁決?”皇后訓斥道。
郭蕊也便住了口,夜明宮本就禁止任何人踏入,她是瞞着所有人過來的,更是不想讓皇上知道此事。
兩個太監便立即的過來拖走那宮女,宮女不住的哀求。皇后冷冷的瞥了郭蕊一眼,“郭妃懷有身孕就該好好的在你的宮院養胎,照顧小公主。”然後命宮女送郭蕊回去。她便去了內殿。
清水身上多處傷口都在流血,特別是胸口和肩膀的傷最重。何太醫過來的時候也是手足無措,畢竟男女有別,很多傷口不方便包紮。
“何太醫,貴妃性命要緊,無需再避嫌這些。”江流霞看着她胸口的血一直在流,已經耽擱不得。
何太醫這才冒着危險,爲清水剪開胸前傷口出的衣衫,然後動手包紮。
折騰了許久,旁邊的水盆中全是血水,另一個銅盆中盡是染血的絹布。清水依舊是安靜的躺着,沒有任何的反應。
“何太醫,貴妃如何了?“
“貴妃有一根肋骨斷裂,所幸沒有傷及臟腑,身上大大小小有十一處刀傷,最重的是胸口處,幸而偏離心臟半寸,否則已經斃命。貴妃本就身子虛弱,現在傷重失血過多,雖然性命無憂,但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臣卻不敢斷言。”
“你這是什麼意思?”樂溫氣惱的問。
“回公主,貴妃少則三五日便能夠醒來,多則一年半載,甚至……”何太醫搖了搖頭。
“你胡說,清水姐姐只是受了些傷,流了點血,肯定沒事的,你別危言聳聽。”樂溫教訓的道,看着牀榻上的人,心疼的眼淚汪汪。
皇后攔着樂溫,安慰道:“太醫也說了,可能三五日就醒了,別傷心了。”
“皇后,清水姐姐肯定沒事的。”害怕的眼淚啪啪流了下來。
皇后摟着她的肩頭輕輕地拍了拍勸慰道:“她不會沒事的。”她也是在對自己說。這個殷商最疼的妹妹,也是殷商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她一定要救她性命,一定。
她看着懷中的樂溫,一張純真的臉龐。之前她與清水並無多少來往,只因爲去胥州一趟與清水便結下了情義。明知道清水的身份,還願意幫她。今日見到郭蕊來夜明宮,竟然跑到她宮中去求救,顯然是把清水當成了真正的朋友。
在本就詭變的後宮,還能夠有一個這樣心思單純的人真的是不容易。
“樂溫,本宮想讓你幫一個忙。”
“什麼?”
“將清水現在的處境告知平王,讓他想辦法來救清水。”
她因爲將清水私自帶出宮的事情讓皇上惱怒,雖然礙於她蜀國公主,大周皇后的雙重身份,並沒有責難,卻也是禁令她出宮,甚至包括她身邊的宮女。其他的人她已經不敢相信,唯一可以指望的也就是面前這個單純的樂溫公主了。
樂溫微微的皺了皺眉頭,“現在鄭太妃薨世,平王叔悲痛欲絕,恐怕也沒有心力來救清水姐姐,而且平王叔昨日已經去了皇陵。”
皇后皺了皺眉頭,的確是趕上了這不巧的事情。但現在整個大周能夠救清水的也只有他。那日在殷府外他前來阻攔郭東攘,又在殷府中搜尋殷商,她看得出來他對清水的感情。即便是外面再怎麼傳言他爲了娶藺若芸將軍求皇上賜婚的美事。她還是認爲清水在平王心中都是無可取代的。當日他看她的眼神,全是深情。
現在即使如此不湊巧,她也要去試一試,若是等鄭太妃的喪期過,那就太久了,宮中的變數太大,清水更加危險。
“你只管照我說的去傳個話,本宮相信平王會來的。”
樂溫思索了一下,便點了點頭。“事不宜遲,樂溫現在就去。”
“好,一定要小心。”
“嗯。”
皇后吩咐兩個宮女留下來伺候。
樂溫只帶了一個隨身的宮女便出宮直奔皇陵。
郭蕊對着鏡子看着自己被劃傷的左臉,一道血口,一寸長,傷口並不平整,猙獰恐怖。這是要留下傷疤的。她惱怒的將鏡子推翻在地,罵道:“姬清雅,你個賤人,你竟然傷我的臉,賤人!”
旁邊的宮女香草立即的走上前去,“娘娘,聽聞那雅貴妃傷的重,至今還昏迷着呢。現在她就是囚籠中的鳥兒,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只要娘娘想報仇,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姬清雅,賤人,我要劃爛她那張臉,我看皇上還會不會再喜歡你。賤人,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樂溫駕着馬車趕到皇陵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天明,見到皇甫卓後立即將宮中的事情說明。皇甫卓當即便是大驚,簡單安排了一下皇陵的事情,便立即的和樂溫回城進宮。
在夜明宮外被侍衛攔了下來。“太后懿旨,任何人都不得踏入夜明宮。”
樂溫怒道:“現在你們知道守規矩了,昨日爲何放郭妃進去?宮院內發生的事情,爲何視而不見,本公主還沒有將此事稟報皇兄治你們的罪呢,你們還敢攔着?滾開!”
“公主息怒,昨日當值得所有侍衛已經被治罪,求公主不要再爲難卑職。”
樂溫定睛看了眼這兩個侍衛,的確不是昨日的那兩人,旁邊的侍衛好像也換了人。
平王瞥了眼周圍的侍衛,並不少,若真是動起手來,並沒有任何的好處。她便拉住樂溫道:“你在此守着,有任何事情立即的通知我,我去向皇上請旨。”
“平王叔……”
皇甫卓轉身便離開。樂溫瞥了眼旁邊的侍衛氣哼哼的走到門前石階上坐着,狠狠的白了左右的兩個侍衛一眼。
御書房。
皇甫澤聽到閻公公稟報平王求見,便已經猜到所爲何事,鄭太妃還在喪期,他便從皇陵趕回來,除了因爲清水,別無他事。他摩挲了下手中的木雕小人兒,許久纔開口:“讓他進來吧!”然後揮手讓房中所有的人都退下。
皇甫卓走進御書房內撩衣下拜。皇甫澤看着他風塵僕僕樣子,雖然摘去了孝衣,卻依舊是一身素白,精神不佳。
“皇叔是來向朕請罪的嗎?”他先發制人的質問,嘴角帶着陰冷的笑。
“皇上,臣……”
“皇叔,”皇甫澤故意打斷他的話,“你身爲西北軍主帥私自離開軍營返京,棄十數萬軍士不顧,你可知這是何等罪責?”
“臣知罪。”
“你三年前就知道殷府之人都是虞國人,卻匿而不報。”
皇甫卓怔忡一下,拱手道:“臣……知罪。”
“知罪?”皇甫澤冷笑着走了過去,蹲在皇甫卓的面前,一把抓着他的衣襟恨恨的道,“你知罪?你爲何不早告知朕,爲何不早勸他們離開華京?爲何不想盡辦法救他們?”他雙目怒睜瞪着皇甫卓,“皇叔,你可知朕的那一道聖旨是如何頒下的嗎?你知道朕當時多恨你嗎?爲什麼你有那麼多的機會,你不救他們?要讓朕親手斷送他們性命?”
“皇上……臣知罪。”
皇甫澤狠狠的一把將皇甫卓推翻在地,然後也頹然的坐在地,一陣冷笑,整個御書房都回蕩他淒冷的笑聲。
“皇叔,你可知清水她有多恨朕,她要將朕千刀萬剮,我從沒有看到過她有那麼絕望那麼仇恨的眼神。我現在不敢去看她,我怕,我怕看到她仇視我的神情,我怕看到她意欲將我殺之而後快的眼神。皇叔,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怎麼做才能夠讓消減她心頭的恨,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皇甫卓平靜看着他,此時,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是視他爲仇敵的皇甫澤,現在他好似回到了少年時候,是有煩惱便會找他傾訴的侄兒。他比他想象的更加脆弱。
“皇上,放手吧!放清水一條生路,也放自己一條生路。”
“放手?”他冷笑看着皇甫卓,若是他放了手,清水便再也不屬於他了。
“皇叔,朕沒有你的勇氣,你可以爲了她隱忍,可以爲她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哪怕明知希望渺茫,也要拼死去爭取。朕做不到。自始至終,朕都沒有得到過她,無論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心。”他冷嘲自諷一陣,他堂堂大周國皇帝,輸給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重新的站起身來冷冷的道:“朕知道你來是要帶她走,朕可以成全你們。但朕有條件,朕要你交出所有兵權,撤了你在朝中所有的職務,從此做個閒散親王。只要你答應,朕立即下旨讓你帶她走,並追加一道聖旨,免你擅離軍營返京之罪。”
皇甫卓擡頭怔怔的看着皇甫澤,他臉上展現一種從未有過的果決和剛毅,不在是剛剛那個爲了清水哭號的人。
對他來說是用權力換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心甘情願。而對皇甫澤來說則是用心愛的女人換取權力,不知他是可奈何,還是一樣心甘。
他俯身叩了一首,“臣謝皇上成全。”
皇甫澤冷冷的笑着,走回到御案後,提筆蘸墨,兩道聖旨,從此這大周的後宮便再無姬清雅。
走出御書房,天已經黑了。他直奔夜明宮,門前卻不見樂溫的身影,問了侍衛,才知道她坐在門口睡着了,被送回宮去。爲了救清水她也奔波了一天一夜沒有睡了。
剛走到大殿外,便聽到裡面一聲慘叫。他驚慌推門進去,外殿地上躺着兩個宮女,儼然已經嚥氣,他忙衝進內殿,一個黑衣蒙面人手中舉着一把匕首正刺向清水。
“住手!”他一聲斷喝,隨即幾支飛鏢射了出去,黑衣人飛身躲閃,飛鏢射中他的大腿。他見不能得手,便從窗戶飛身逃走。皇甫卓立即的奔到牀榻邊,清水安靜的躺着。全身上下綁滿了白絹,每一條都是一道傷。
他心疼的將她輕輕抱起,哽咽的道:“清兒,十三哥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