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憑什麼她可以獨佔“他”的眼光,獨享“他”的溫柔,獨得“他”的懷抱?
只因爲老天爺送了她一張臉麼?沒有這張臉,沒有這張臉……
“王爺夫君,這樣你都親的下去……好臭哦……”
“小妖精……”
軒內男女的柔情蜜意,盡落入一雙因妒恨而灼紅的眸內,更讓一張臉因妒恨而扭曲。
一張臉而已,是不是?若沒了這張臉,看她如何媚惑世人,媚惑“他”?!
“誰在外面?”
窗下人一慄。
“誰……”
“王爺,是奴婢,奴婢把王妃的藥端來了。”
“外面還有人麼?”
窗下人心倏提喉口。
“有啊,這來來往往的,人可多了……”
“藥是誰熬的?”
“是舅爺,還有那個長着一臉大鬍子的怪人……”
“把藥放在几上。”
“怪人說,這安胎藥須儘快喝,才最有效。”
保胎?她、她……這個狐媚子,她竟然……她也敢!
現下,自己要取的,除了那張臉,還有那個賤種罷?
窗下,青青芳草之內,有人怨念重重,如一條竹葉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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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雲陽公主又來了,還是想見王妃。”
“然後呢?”
“奴才說王妃纔出獄,身子虛弱,正在調養,不宜見客。”
“嗯,記住……”
“所有求見王妃的女眷,一概拒之門外,不使之擾到王妃。”
“本王若不在府內時……”
“王妃身邊不會斷人,幾個有功夫底子丫頭始終在近處守着。而且進來小意侯爺和王妃的母親一直陪伴王妃。”
見主子頷了首,大管家稟成身退。
那妖人兒,若當真能揉進體內,隨時帶着護着親着……
“女婿王爺,這是要去哪裡?”
嗯?傅洌舉眸,有幾分訝異,不覺間,眼前竟是茹芳苑,暮色中,有人正從裡內娉娉婷婷地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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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遠芳單手支頤,美目內探究意味極濃,藉着燭火,把對桌踞坐的女婿王爺細細端量。
“遠芳……”雪魔女的夫婿雲入嶽,在旁發出一聲閨怨十足地淺喚。縱知這人是妻子的女婿,但讓妻子如此專注的盯着,他仍是不滿吶……
“這一生,要說我有最愛的人……”
旁邊,雲莊主當即支起耳朵……
“那便是墨兒。”
雲莊主蒙面沮喪去……
蘇遠芳黛眉掀挑,“但墨兒已經長大,也已經將爲人母,不再需我照顧。所以,我爲她做了一件事後,今後的所有事,都將由她自己處理。而這件事,與你有關。”
“碧月橙?”
這傢伙,腦子好用呢。“從此碧月橙會是我的貼身奴婢。”
我孃的貼身奴婢,一般有兩種用途,一是用來信任,二是用來試藥。前者多是她收養的孤兒;後者多是江湖中的奸惡。後者初受制於她,眼神內尚有強烈恨意,及至後來,聽見孃的聲音,便會魂不附體。眼神中,除了恐懼仍是恐懼,了不起,是深深深深的恐懼……我極想知道娘是如何訓話他們,但娘竟說“小孩子莫學壞便便呆着去”,哼,我還不知,她是生怕我偷了她的道行,將“雪魔女”的名號替而代之……
有一次,談及母親,墨兒曾如是道。
早在到江南時,種種跡象已知,出賣碧門者,非碧月橙莫屬。是以,碧門刑律堂已對其下了刑罰追緝令,但不知道與落在雪魔女手中相比,哪個更顯幸運?
“我不會囑你好好待我墨兒,因我知道,我的墨兒不會委屈自己。”蘇遠芳勾茗淺飲,悠然道。
是啊,那妖人兒,連孕吐也要他一併分享呢……
“本來,衝着你對我墨兒的無情,我該把墨兒帶走的。”言訖,亦沒有忽略對面人因此話生出的戾意。嗬,這傢伙,有些意思哦……
“墨兒那個小東西,除了第一次的好奇,每遭回雲伯侯府,都是因爲手頭拮据。茹兒一向很疼墨兒,每回墨兒回去了,兩人都是同牀抵足而眠,而後翌日,墨兒將包括姐姐首飾在內的侯府珠寶古董滾卷乾淨溜之大吉……”
這妖人兒,這妖人兒……傅洌脣邊,笑意淺顯。
“但傻茹兒,就是任她予取予求,下一次墨兒再去,她會將自己新添的首飾放在明處,便她拿取……茹兒的去世,墨兒比我還要難過,也因這難過,你纔有機會見她。”蘇遠芳吁嘆,“墨兒並不是外人看得那等順暢,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墨兒身上的宿疾,與我的疏忽不無關係,而墨墨,只是習慣將所有令她沮喪的事當成笑談處理。那小東西,看起來頑劣不羈,實則小女兒氣十足,愛漂亮,愛乾淨,愛撒嬌,愛挑嘴……不過,這些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見得。”
的確不是每個人都能見得,至少兩人成親的半年內,他觸不得她心,獲不得她意,僅能望它來去如風……
“茹兒和墨兒都是我的女兒,你負了茹兒,又愛了墨兒,你這個女婿,不能說讓我極滿意。但若你愛上茹兒,便不可能有我墨兒,人生呢,真是有趣。”
蘇遠芳明眸直刺刺釘着女婿王爺的臉,“你須記住,不管你將來會在哪個位置,做怎樣的事,墨兒她,只能是你唯一的妻。”
傅洌並未就此做任何迴應。有些心情,他自己了無即可。
而蘇遠芳,也無意要他指天舉地咒誓起盟:話語,遠不及行動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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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呀……”肆意一聲怪叫,又去換衣。“臭妖魚,讓你懷孕的又非本少爺,你吐我一身作甚!”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要你提前領會爲人母者的大公無私,有何不好?諶墨在雲喬侍候下以茶漱口,雖面略蒼白,卻笑意燦爛。
“王妃,酸梅沒有了,奴婢再去取些過來。”雲喬乘聲道。王妃好好喔,老夫人、王爺、小意侯爺……都吐得遍了,也沒有找上自個,這樣的主子,好好喔……
“我要喝酸梅湯,冰鎮過的。”主子發話。
“是,地窖裡的冰是現成的,奴才這就給您去弄。”
吐波才過,心頭暫獲舒適,又有乖巧丫頭貼心侍候,軟椅上,諶墨受用地閉眸,與肚裡的小東西做短暫友好相處……
沓、沓、沓……清淺的足音近來。
諶墨啓目,“……你是?”
來着目內波流一閃,旋即覆睫垂順道,“奴婢給王菲送安胎藥來了。”
諶墨眉梢挑動:“放在那邊罷。”
“大夫說,這藥您須趁熱喝,才最有效。”
“你是翠兒?”
丫鬟肩頭一縮。
諶墨半身坐起,“來,把藥放在這几上,咱們好好聊聊。”
擺在托盤上的指緊了幾緊,動了幾動,終將藥放下,翠兒恭身椅旁,“請王妃您吩咐。”
“你可知道你們王妃去了何處?”
“王妃,翠兒本就是孝親王府的奴婢,您纔是奴婢的主子,廣怡王妃她……”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們相處了恁久,總有些主僕情分在罷?”
“奴婢不知道廣怡王妃去了哪裡?”
“不知就不知,本王妃也是順口一問。”諶墨凝着這張在丫鬟中算得上秀麗出色的臉,“你是何時進孝親王府的?”
“五年前。”
那麼久了麼?“那時你該仍是個娃兒罷?”
“奴婢那時十二歲,被人販子拉到街頭,僞成賣身葬父的模樣賺錢,是王爺經過,讓顧管家救下了奴婢。”
“你很感激你們家王爺?”
“若沒有王爺,奴婢此時怕以深陷青樓煙花地。”
“後來爲何又去了廣怡王府?”
“王爺讓顧管家挑選機靈的下人派去侍候廣怡王妃,奴婢便去了。”
“不會因此捨不得王爺麼?”
“當然捨不得,但是王爺的命令,奴婢……”翠兒驀然仰面,正迎見軟椅上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你——”
“我果然沒有猜錯。”諶墨揚眉,“那天在王府門前,及今天你的才一進門,你看我的眼神便不對……若你只是爲了你家主子抱不平,該是恨,不該是妒……你,愛上了王爺?”
霎那間,所有恭順卑微陡褪去,翠兒雙目淬毒,兩頰痙曲,“你!你這個狐媚子!我殺了你!”袖內藏好的匕首翻出腕來,高舉着就向諶墨刺來,卻來下刺之際,就選臉還是選腹有了瞬間猶豫,被諶墨一腳踢出,撞翻一張藤椅。
翠兒爬起又撲,嘴裡淒厲尖罵:“狐狸精,你這個迷惑王爺的狐狸精!我殺了你,我要刮花你這張臉,看你還拿什麼迷惑王爺!這世上,沒有女人配得上他,沒有!我要剖出你肚裡的賤種,你這樣的狐媚子,不配孕育王爺的尊貴骨血!”
聽到最後一句,諶墨雪顏一沉,勾起几上那碗她送至的“安胎藥”,兜頭給她潑下!
“呀啊啊呀——”翠兒顏面痛呼,在地上翻滾不止。
“王妃!”
“王妃!”幾條健碩影子,由窗由門躍進。兩人身擋她前,兩人抄起地上的翠兒……
諶墨急喝:“別碰她的臉,其上有劇毒!”
劇毒?護主 的丫頭們齊齊一震,跪落一地:“奴婢們失了防範,奴婢們該死!”
“該死的不是你們。而她,已經自食其果了。”諶墨揮手,“拉去給江南怪醫,看看能不能讓她走的舒服些。”
小東西哦,別怕哦,只要你緊緊賴定了娘,娘會保護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