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貴嬪拉着一側褙子衣襟,用手背輕輕撣了撣落花。
王曇雅這纔看清蘇貴嬪腰間懸着的是一柄紫竹洞簫。
見到王曇雅的眼神,蘇貴嬪從腰間接下洞簫,靈巧的在手中轉了一圈。
“臣妾在宮殿附近見到幾個忙着準備賀禮的姐妹,這纔想起來皇上的壽辰快到了呢。”蘇貴嬪藉此機會轉換話題,和王曇雅往遠離陸貴人宮殿一側緩步走去。
王曇雅也在爲賀禮之事猶豫,“蘇貴嬪可有什麼好主意?”
“臣妾之前看到別的姐妹錦繡山河刺繡,還有意境深遠的詩句,實在覺得自己才窮啊。”蘇貴嬪手執洞簫點了點額角,無奈自嘲。
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蘇貴嬪眼神亮了一下,轉眼看向王曇雅,“臣妾未到凝箬閣之前,曾在御花園裡練習簫曲,但無奈單是簫音太過淒涼,不適合壽宴,臣妾記得娘娘擅長琴曲,不如屈尊與臣妾合奏如何?”
王曇雅這纔想起自己放在箱中的琴,自從凝箬閣入秋漸冷以來,因爲修養身體的原因已經許久未曾彈奏了,不知現在會不會手生。
不如趁此機會練練吧。
這麼想着,王曇雅對蘇貴嬪點點頭,“也好,我正愁着不知準備什麼賀禮好呢,如果以曲相送,倒也不輸一番情意。”
“娘娘琴曲得皇上讚賞,必然技巧高超,臣妾只怕拖累了娘娘,不如先吹一曲讓娘娘有個心理準備吧。”蘇貴嬪眨了眨眼,見到已經遠離陸貴人的宮殿確定不會吵到人之後,對王曇雅說道。
王曇雅在路邊站定,一隻手曲起手指託着下巴,有些調皮地笑了笑,“我開始希望蘇貴嬪你的簫音別是曲高和寡了。”
伴着卷籍在空中的花瓣,蘇貴嬪執簫靠近脣邊,洞簫獨有的輕柔典雅的音調擴散開來,復又消散在微風裡。
一曲平湖秋月淡然悠遠,彷彿將聞者帶入詩人畫家構建出的湖光山色中,讓人沉醉。
“蘇貴嬪真是太過自謙了,此曲美妙饒是宮廷樂師都比不上啊。”王曇雅睜開眼睛,由衷讚歎。
蘇貴嬪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洞簫抿了抿脣,“貴妃娘娘不嫌棄就好。”
王曇雅和蘇貴嬪說笑着饒過陸貴人宮殿往回走去,時間已經快到正午。
等到王曇雅回宮之後,玉琮和汐兒已經擺好了飯菜。
“小主,您今天看起來很高興啊。”汐兒正添着碗筷。
王曇雅挑了下眉毛,語氣輕快,“我哪天看起來不高興嗎?”
汐兒撓着頭,見玉琮過來,就只是笑了一下。
一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王曇雅心情不錯,早早便洗漱休息了,汐兒回到廂房熄了燈,見隔壁房間也沒了動靜,這次上牀睡覺。
楚若宸的寢宮之內,錯落有致的擺放着幾盞燭臺,將室內照的通明。
一手撐着頭,一手隨意翻着眼前放在桌上的書。
翻頁的時候,書封捲了回來,正是王曇雅讀過的那一本。
窗紙上是柳葉來回飄蕩的影子,楚若宸時不時的擡頭看過去,然後再把視線放回書上。
這時,規律的三下叩門聲響起,楚若宸向門口看了一眼,一抹略顯嬌小的身影映在窗紙上。
“進來。”
“參見皇上。”清脆的女聲響起。
“說吧。”楚若宸放下手中的書。
“是,蓁貴妃辰時用餐,辰時一刻汐兒收拾了桌子,辰時過半蘇貴嬪來訪。巳時蓁貴妃與蘇貴嬪出宮,並未帶人,午時回到凝箬閣,吃過午飯後去了書房,未時讓汐兒取了琴彈曲……”
女聲一句句彙報着,竟然將蓁貴妃一天之內做了什麼都記在心裡,說給了楚若宸。
楚若宸聽完之後,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半晌,“盯住蓁貴妃的一舉一動,以後只需要彙報蓁貴妃見了哪些人就好,其它事若有疑問再告訴朕。”
“遵旨。”
“你先退下吧。”
“是。”
簡潔的對話過後,寢殿再次恢復寂靜,但還未等楚若宸翻了幾頁書,一串明亮的笑聲就從寢殿上方響起。
楚若宸揉了揉太陽穴,隨手抄起桌上另一本書向被紗簾隔開的大廳棚上扔過去。
並未聽見書本墜地的聲音。
一抹紅色乍然從楚若宸視線之外的地方落下,手中握着楚若宸扔過去的書。
“朕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準在皇宮裡上躥下跳的,成何體統。”楚若宸冷起臉,但話中卻明顯沒什麼嚴肅的意思。
“皇兄,我還從沒見過你把眼線這樣用啊。”珺瑤公主依舊大大咧咧的邁步走到楚若宸對面坐下,把書摞到一旁。
有些玩味的眼神讓楚若宸轉臉避開,“你沒見過的多了。”
“嗯?不看我?”珺瑤公主側頭,眼神追過去,“難道你是真的……?”
故意說一半的話,惹得楚若宸輕聲咳了咳,“蓁貴妃來自相府,王丞相你多少知道吧,朕豈可不妨?”
珺瑤公主撇了撇嘴,“不坦誠。”
“現在王丞相權勢佔據半壁朝野,朕只能信任葉子謙,當初王丞相送蓁貴妃入宮的意圖朕都清楚……”楚若宸下意識的去解釋,卻在珺瑤公主漸漸眯起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對了,你身爲一國公主,自己的終身大事還沒着落,竟然管起朕來了。”
珺瑤公主在楚若宸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惱羞成怒的意味,有些後悔自己玩大了。
“要不然朕爲你選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駙馬,好讓你收收心!”楚若宸威脅道。
珺瑤公主瞬間苦了一張臉,合掌揪着眉毛求饒道,“小妹知錯了,還望皇兄手下留情,小妹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楚若宸嘆了口氣,用書脊敲了下珺瑤公主腦袋,無奈搖頭。
梨花木的桌上,水沉香爐散發着清幽高雅的味道,氤氳煙氣模糊了眼前視線。
楚若宸一手攏起衣袖扇了扇,看向一副可憐狀的珺瑤公主,“你這次回來,不只是爲了調侃朕的感情吧。”
珺瑤公主眨了眨眼,收回雙手搭在桌上,“我是記得皇兄壽辰臨近,所以特地趕回來給皇兄祝壽啊。”
“你也不坦誠了嗎?”
楚若宸笑了一聲,反諷道。
“好吧,我想去邊境一趟。”珺瑤公主坦白講出實話,聳聳肩,擺擺手。
楚若宸意外地挑眉,手指扣了扣桌面,“你不是從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何時跟朕稟告過。”
珺瑤公主輕輕咬牙,“我想去與馨時國接壤的邊境,除了城主熟悉的商人,都必須要皇兄你御賜的令牌方能通關。”
“不行!”楚若宸在珺瑤公主話音堪堪落下時,就提高聲音一口拒絕。
“爲什麼?”珺瑤公主不甘追問。
“對了,你還沒說你曾去過馨時國,是怎麼去的?”楚若宸眯起眼睛,馨時國巫蠱毒術神秘莫測,他不想這個小妹有什麼意外。
珺瑤公主見楚若宸追問,無奈道:“從與月倚國接壤的邊關出境,迂迴到馨時國。”
“你……還真是大膽!”楚若宸氣的深吸了口氣,回手揉着眉心。
“皇兄,其實我這陣子,就是從接近邊關的地方回來的。”珺瑤公主換上一副認真的語氣說道。
“嗯?什麼意思?”楚若宸覺得珺瑤公主話中有話。
“馨時國打算派人蔘加皇兄的壽宴。”珺瑤公主壓低聲音,“來往的商人時常會講馨時國的趣聞,這個消息已經傳遍馨時國了。”
楚若宸下意識地看向門外,這一陣子被京城的變故弄得分身乏術,竟然忽略了掌握邊關的情報。
馨時國雖未與桓越國有過戰爭,但兩國長久互不信任,連相互通商也是先帝在位時才定下來的,要說毫無預兆的派人蔘加壽宴,難免讓人懷疑馨時國的動機不純。
“怎樣?皇兄在意起來了。”珺瑤公主得意邀功。
“就算朕在意起來,也不可能讓你去邊關,死心吧。”楚若宸站起來揮揮手,“朕要休息了,你下去吧。”
“哼,皇兄這是逼我自己想辦法啊。”珺瑤公主輕哼一聲,在楚若宸氣急之前快步離開寢殿。
“唉。”楚若宸嘆了口氣,卻是睡意全無。
第二天,晨光乍泄,泛起魚肚白的東方緩緩染上一層金紅。
王曇雅早早起了牀,昨日剛讓小李子送上家書,不知相府什麼時候會來人,必須提早準備禮數週全相待。
“汐兒,你還記得我在相府的時候,是怎麼稱呼我的家人嗎?”王曇雅站在門口,擡起袖子擋住朝陽刺目的光輝。
汐兒愣了一下,把茶壺托盤放到桌上跟到門口,這纔想起王曇雅落水之後便失了許多記憶,記不清楚了。
“小主的生母已經不在,您平時都是稱呼夫人‘母親’,但夫人很少來找小主。”汐兒邊說邊看王曇雅的神色,倒不像有什麼悲傷的模樣,大約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王曇雅一邊暗暗記下,一邊琢磨該如何套得相府的情況。
“您還有一個小妹,不過您跟她不算熟悉,奴婢也沒見過你們說過什麼話。”汐兒繼續講到,“還有丞相,您叫他‘父親’,但他不是很喜歡您……這您應該知道。”
“我知道了。”王曇雅點點頭,“那父親母親都有什麼喜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