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撫道:“或許事實並非你想的這樣嚴重。他當初真助你奪位,現在日子過得好好的,何必要冒着風險幹一場希望渺小的殺頭之事呢?”
迪古乃緩一緩氣,說道:“凡事不可同日而語。當初他人微言輕,自然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夠復遼。而如今他身爲有功之臣,大權在握,炙手可熱。這些年又結交了衆多江湖豪傑,聲望地位已非昔日。若非朕花半年時日暗中調查,也不會懷疑他竟然存有貳心。”
我默了一瞬,問道:“那你有何打算?”
他合上一本奏章,眉心隱隱含愁,“蕭裕事朕多年,更曾與朕結成生死兄弟。朕會適當警告他,只要他放棄復遼之心,他還是朕的好兄弟……”°
我“嗯”了一聲,微笑道:“既然一些事有多種方法解決,就最好不要選擇最極端的那一種。過幾日我讓紫月進宮一趟,再和她聊一聊,或多或少也能獲得一些信息。”
迪古乃拍一拍我的手,“我明白,我也不想再興殺戮,何況我確實不想殺他。”說完,他想起什麼,向門外道:“高懷貞。”
高懷貞一直侍立在門外,聽見迪古乃叫他,忙躬身走進來。迪古乃看了眼案上寫滿唐括辯的罪狀,吩咐道:“將這些全部送去許王府中吧!”
次日早朝,許王完顏烏帶上奏檢舉唐括辯謀反,並親自率領禁軍包圍唐括辯府邸,裡裡外外大肆搜查·當場抓獲唐括辯與數名身份不明人士密談。
秋蘭拾起銀箸遞給我,唏噓道:“這唐括辯真是個大笨蛋,放着悠閒富貴的日子不過,偏偏要密謀造反,這下可好了,只能去地下後悔了!”
我感慨道:“有時候,人吶,就是喜歡賭博——”
話未完,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許久未見的拓雅忽然出現在眼前。
我又驚又喜,忙拉着她一同坐下,吩咐茗兒再添一副碗筷。
拓雅按住我說:“你別忙,我是有急事要告訴你。”
我見她臉色嚴肅,不由得問道:“出什麼事了嗎?”她點點頭,低聲道:“今日我帶福寧進宮給太后請安,離開時遇見阿律和高懷貞。我給福寧戴帽子時,隱約聽見他倆說什麼密信,彷彿是從唐括辯家中搜出了未燒盡的信函,上面竟然有葛王完顏褒的名字!”
我渾身一震·葛王完顏褒,不就是烏祿麼?烏祿怎會與唐括辯私下有過聯繫?我記得他二人並不熟識,且烏祿現在任濟南尹,與京師相隔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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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雅道:“我本不想告訴你,可我知道你與葛王家關係匪淺,若是瞞着你我內心難安。”說完露出爲難的表情,繼續道:“你要不要親自問問陛下?”
我答非所問,自言自語道:“他一直懷疑唐括辯背後有人,密信上出現的人必然會引起他猜忌……”
思及此,我急急起身·吩咐秋蘭:“快備轎,去勤政殿!”
阿律一見我來,堆着笑容擋住我的去路·“娘娘,陛下正與大臣們議事呢。”我反問道:“那麼,陛下可有說,不許本宮進去?”說完便繞過他,直接大步走了進去。
御座前,完顏烏帶正款款而談:“陛下莫忘了,完顏秉德曾說過,葛王乃是他心目中最佳新君人選。依臣推斷·完顏秉德起兵造反之前·肯定與葛王有過聯絡。還有宗敏那老匹夫,當夜得知咱們殺了東昏王之後·立即跑去葛王府中商量對策……”
蕭裕附和道:“趁葛王未發覺之前,陛下應當快刀斬亂麻·連夜派軍南下濟南,捉拿葛王回京……”
我踏門而入,冷笑道:“蕭大人不久前還指責陛下殺戮過多,現在怎地又慫恿陛下再掀血腥之風?”
蕭裕“啊”一聲,復又恢復鎮靜,與完顏烏帶一同向我請安。
迪古乃微微蹙眉,對我的突然闖入表示不滿。我正待說話,他站起身,揮手道:“此事暫且擱下,先好好審理唐括辯的案子,其餘的日後再說。”說完招來阿律,看我一眼,說道:“擺駕,去永寧宮。”
我茫然地杵在御階下,望着他的背影閃出殿門。完顏烏帶踱步至我跟前,似笑非笑道:“娘娘保重,臣等告退。”我臉一沉,扭頭輕哼。蕭裕欲言又止,望了我幾眼,一併告退離去。
空蕩蕩的勤政殿只餘我一人,午後的陽光斜斜地射進來,不帶任何溫度。我咬了咬下脣,轉過身見拓雅一臉悔恨,雙手來回絞着衣帶。
是夜,迪古乃留在永寧宮未歸。隔日一早,阿律過來說,永寧宮太后身體違和,迪古乃要常住永寧宮,侍疾奉藥。
我低頭攪着碗裡的粥,喃喃道:“他是生我的氣了?”拓雅笑着安慰道:“我瞧着,陛下是怕你追問,這才躲着不見你。”
我默然不語,她拍一拍我的手,保證道:“木普爾如今擔任殿前侍衛,對陛下的行蹤掌握地一清二楚。我回頭交代他,讓他給娘娘盯着陛下,一旦陛下去了其他宮妃那兒,馬上來回稟娘娘!”我無奈一笑,低頭舀起一勺粥。
豈料拓雅竟是來真的,木普爾果然每日都會差一個小內侍,向我彙報迪古乃一天的行蹤。
“今日早朝後,陛下回永寧宮奉藥,接着又去了勤政殿。有司圖上燕京宮室制度,營建陰陽五姓所宜。陛下說:‘國家吉凶,在德不在地。使桀、紂居之,雖卜善地何益。使堯、舜居之,何用卜爲……”
“今日陛下宣佈,罷歲貢鷹隼,並限制貴族出獵······”
“沂州有名男子,名爲吳真,犯了死罪。但此人上有老母,且身患疾病,除他之外無人可照顧。地方官員不好審判,便一級級上報,傳進了陛下耳中。陛下說此人死罪不可免,但其母可由官府養濟,並將此著爲令……”
“今日罪臣唐括辯被處死……
“陛下將尚書右丞張浩大人調至燕京,監督宮室營建······”
“陛下命太官常膳只進魚肉,舊貢鵝鴨等悉罷之······歸德軍節度使阿魯補私自挪用官木構建私宅,被陛下賜死······”
“陛下詔文武百官,今後若有稱病不治事者,監察御史要與太醫一同前去診視,無實者坐之……”
數日之後,我終是忍不住,把木普爾叫了過來。正想說些什麼,他怯怯地看我一眼,彙報說:“大臣們今日上奏,請陛下續納罪黨婦人入後宮,繁息皇家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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