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過去了,秦七公子日日醉生夢死,三縣縣守夜夜秉燭夜談。
是夜,縣守府裡,議事廳的夜燈點到了深夜。
“可有什麼動作?”
說話之人,坐在首位,正是藤林三縣之一禹縣的嚴縣守。
次座的男人四十有餘,極是消瘦,顴骨高聳:“能有什麼動作,就是你們太當回事了,要我說那秦七公子就是一二世祖,成日裡只會戲耍戲耍美人。”
這人,便是三縣之首的錢縣守,藤林市井裡一句口口相傳的傳聞:欺男霸女棺材本,唯生三願。說的便是他。
“胤榮皇貴妃派來的人,怎會簡單了。”此人最爲謹慎,亦最爲狠辣,乃藤林三縣之蘇縣守,此人是蘇國公府的旁支,關武年間因貪贓枉法而遭先帝貶斥至此。
錢縣守喝着小酒,不以爲然:“乳臭未乾的小子罷了,什麼不簡單,還不是讓我的美人迷了魂道,五天,便是連院子也沒出一步。”渾濁暗黃的眸子精亮,眯了眯細眼,色眯眯,“倒是那個陪同而來的男子,那模樣氣度……”
狗改不了吃屎!
“老錢!”蘇縣守喝了一聲,有些怒其不爭,“都什麼時候,還想這些。”
錢縣守嘿嘿一笑,露出一排老黃牙:“我有數,有數。”
“你不可大意了,讓人繼續盯着。”蘇縣守眉毛一跳,“你送去的那些女人可靠得住?”
蘇家的人,倒是各個老奸巨猾。
錢縣守拍胸脯篤定:“那當然,各個都是我調教過的。”
大概這錢縣守不知道這世道還有一種絕活叫:反調教。很不巧,某七專司其法。
連着幾日,秦七公子甚是安分,逗逗美人,品品茶酒,今兒個雅興來了,竟提起了筆,作起了畫。
秦宓午時回來,便見聞柒一身男裝趴在案桌上寫寫畫畫,不似往日般撲過去,埋着頭,別提多來勁,秦宓都走到了跟前,她連個眼神都沒給。
“聞柒。”
爺冷着臉,很大爺,瞧瞧,貓兒都不理他。
聞柒這才瞟了一眼:“回來了。”低頭,繼續畫,手上染了墨汁,一片一片的黑,這人便沒有文人雅士的能耐。
“聞柒。”
“嗯。”
聞大爺頭都沒擡一個。
“聞柒。”
“嗯。”
秦宓眉頭都擰一塊兒了,走過去,伸手便摟過聞柒的腰:“你都不看爺。”
爺越發孩子氣了,整個一守妻奴,時時刻刻都要獨寵。
聞柒甚無奈,轉頭,抓着秦宓的衣服,狠狠親了一口方纔擺擺手,哄:“乖。”
秦宓垂眸,盯着緋色衣角看了看,兩個墨黑的手印,眉頭又是一蹙,抱着聞柒蹭了蹭,直到蹭了她一身才滿意:“做什麼?”眸子落在宣紙之上,細細看了一番,“畫的什麼?”
聞柒一個大大的白眼丟過去,陰陽怪氣地吐出兩個字:“畫你。”她很不爽,“瞧這眉毛,瞧這眼睛,瞧着鼻子……瞧瞧,瞧瞧,跟你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好嗎?”
說話怎不臉紅,咱宓爺都沒瞧出來畫的是人好嗎?
“給爺瞧瞧。”秦宓握着她的手端起畫,看了看眉毛,眼睛,鼻子……一團,一團……好多團暈染開的墨,宓爺一張俊臉也染了墨,黑了不少,親了親聞柒的側臉,道,“聞柒,以後不要作畫了。”
宓爺,還能再打擊人一點?
聞柒心肌梗塞了,順了順氣,很淡定地放下筆:“哦,那小的畫院子裡那些美人好了。”
秦宓俊臉又是一黑:“爺教你。”俯身,親了親她沾墨的臉,補了一句,“只准畫爺。”
聞柒嘿嘿笑着,抓着秦宓的衣服,沾了他一身墨汁,秦宓也不嫌髒,就着袖子便給她擦黑乎乎的手。
聞柒仰着頭,閉着眼讓秦宓給擦臉,隨口問了一句:“多少人?”難怪這畫作成這般樣子,定是作畫時盤算宓爺做什麼去了,不善畫皮畫骨,倒精畫心。
“九章王府親兵三千。”
聞柒眨巴眨巴眼,眸子裡似乎也融了墨般:“三千親兵就像要我的命,癡人說夢。”用鼻子冷哼了一聲,衝着秦宓笑嘻嘻,模樣狗腿極了,“簡直不把我家宓爺放在眼裡。”
瞧瞧,就一像狐假虎威的狐狸。
秦宓淺淺笑着,親了親聞柒狡邪的眸:“可知道誰領兵?”
聞柒想也不想,掀脣:“西北定侯。”
他的貓兒,當真會畫心。
秦宓端着她的下巴便吻下去,笑溢在兩人脣邊:“真聰明。”
聞柒揚起下巴,貓兒般蹭了蹭:“當然,也不看看是誰家的。”
秦宓輕笑出聲,攬着她的腰微微搖晃着,眸間是柔柔的歡喜。
聞柒乖順地偎着秦宓,提着筆在秦宓緋色的衣袍上做亂,秦宓由着她,鬧了一會兒,她才道:“西北定侯是炎帝老頭的最後的老底,怎麼可能輕易就斬了,那日,九章王監斬,正好趁此與虎謀皮,於是狼狽爲奸一拍即合,不過正合我意,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眸子微微轉着,一顰一笑很是狡邪,“那聞家二十萬大軍裡爪牙太多,我懶得去捉,讓定侯去鬧騰,我撿個現行也不錯。不過我倒好奇,二十萬大軍和我的命,那狼狽一家的兩頭畜生怎麼分?”
除了這廝,誰敢將九五之尊與一國親王稱作一家的兩頭畜生。
“燕懷只要你的命。”
嘿嘿,老畜生!
聞柒眯眼笑:“原來我的命這麼值錢,二十萬大軍便宜九章王,燕懷就不怕他擁兵自重?”
“便是九章王當了皇帝,至少大燕還姓燕。”秦宓啄了啄聞柒的脣,“不姓聞。”
瞧瞧這買賣做的,多划算,只是,聞柒是吃虧的主嗎?她一雙髒兮兮的手就往秦宓脖子上鑽,眸子一轉,擠出水來:“宓爺,你看,他們欺負你家貓兒,你說怎麼辦?”
這小狐狸,又在唯恐不亂了。
秦宓慣着她:“定侯連同那三千親兵的命,送你如何?”
聞柒點頭,眼兒歡喜得眯成了縫:“甚得我心。”手一揮,“有賞!”看看,多豪爽,多大氣,多牛氣哄哄!
秦宓嘴角掩不住的笑:“賞什麼?”
賞什麼?聞柒一番思量,伸出一根手指端着秦宓的下巴,眸似多情更柔情:“今夜,獨寵我家美人可好?”
她大抵便是用這雙媚人的眼將錢縣守送來的那十九個美人給反調教了,便是秦宓……
“好。”
秦宓歡歡喜喜,很聽話,聞柒心癢癢,抱着玩親親。
忽而,一道嬌柔媚骨的嗓音傳來:“公子~”
聞柒立馬撒手:“默娘怎生來了。”笑得那是風流倜儻,眸子那叫一個勾魂奪魄,“可是想公子了?”
秦宓的臉,秒黑。
那個喚作默孃的女子生得也極是美的,一顰一笑都是風情萬種:“公子莫要打趣默娘了,默娘可是有正經事與公子商議。”眸光略微擡起,稍稍審視,“這位公子是?”
只見秦宓冷着臉,垂眸,一身清俊,傲然冷漠至極,無關態度,似乎與生俱來,這一身生人勿近的氣度,倒是叫人不敢看那般風華下的容顏。
聞柒期期艾艾:“是……”想了又想,點頭,君子坦蕩蕩,“嗯,是男寵。”
秦宓那本就冷若冰霜的眸,一瞬冰凍三尺,聞柒縮縮脖子,往默娘美人那挪了挪,美人倒掩嘴笑,滿眼都只有風流少年郎:“公子好生討厭,有了新人便忘了我們姐妹。”
聞柒立馬反駁,頭頭是理:“誰說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上前,攬住美人的腰,某公子端的是溫潤如玉,“隨公子去西廂院,公子爲你作畫可好?”
誒,剛纔誰說只給爺作畫來着,爺的臉色,都不忍去瞧。
美人笑得風姿綽約:“默娘都隨公子做主。”
於是乎,某公子抱着美人就要風流快活去,某爺三分惱,七分怨:“聞柒。”
那廝頭也沒回,擺擺手:“等我喲。”
秦宓眸子一沉,冰封千里。
“爺。”
程大杵在門口,很糾結,要不要提醒爺心口疼,瞧見爺那臉色,沒敢。
爺魂不守舍的,喃了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聞主子,你喜新厭舊!程大都不想和她玩耍了,爲自家爺抱不平:“誰說的,就算如此,爺纔是故!”
頓時,冰封萬里!
程大哆嗦:“屬下多嘴。”
“將這畫送去西廂院。”
爺留了一句,便進了屏風後,大抵沐浴去了,方纔不是來過女人嗎?有味。程大乖乖收拾畫,只是盯着瞧了半天,也沒看出那是一副人物畫。
這日夜裡,縣守府一如既往的燈火通明,大概秦七公子一天不走,錢縣守就一夜不能抱着美人風流快活。
“大人,侯爺過府了。”
“快,快有請。”
來人一身黑色布衣,國字臉一道疤痕爬了半張臉,生得黝黑魁梧,眸光凌厲讓人不敢直視,手中持了一把劍,年過半百一身正氣凌然。
這便是炎帝御封的忠勇西北定侯。
“下官參見侯爺。”
西北定侯抱劍道:“三位大人快快請起。”
一同入座,錢縣守連忙道:“去沏壺熱茶過來。”
原本坐在錢縣守身邊的女子起身,低眉順首退出去,順手帶上門,微微張望了一番,四下無人便貼着門,細細聽着。
這女子,可不就是默娘。
“侯爺,王爺可有什麼指示?”
“儘早動手,以免夜長夢多。”
“侯爺放心,屬下東西都準備好了。”
“……”
後半夜裡,某位原本說要獨寵美人的公子夜半爬牀,久久未歸。近破曉時分,人兒不歸,人難眠。
天際方破曉,微微魚肚白,廂房一路,只遠遠亮着一盞燈,籠着人影清俊,月白的微光,那人一身緋色的衣袍,靜靜站着。
“怎麼來了?”聞柒笑着,踩着一地燭光小跑過去。
秦宓微微提高了燈,照見眸光清潤,他說:“爺來接你。”
嘿嘿,爺獨守空閨輾轉難眠咯!聞柒很正經地說了一嘴:“東廂院到西廂院不過百步。”
秦宓不言,將她身上的衣袍籠了籠,攬着她的肩往回走。
聞柒拉着他的手,很涼,眉頭皺了皺:“等了很久?”秦宓頷首,涼涼的手纏上了聞柒的腰,她問:“怎麼不進去?”
秦宓說得理所當然:“有脂粉味。”
聞柒失笑:“我身上還有脂粉味,那你還抱我。”
“爺只不嫌你髒。”
聞柒喜滋滋的,就想抱着他,最好蹭他一身脂粉,回頭一起洗鴛鴦浴……咳咳,想岔了,她是個很正經的人,然後很正經地說:“默娘說明日是藤林花節。”
秦宓一隻手提着燈,一隻手抱着她:“默娘是誰?”
哦,忘了,宓爺不認人。聞柒回:“今日來東廂院尋我的那個美人。”
這一番解釋,讓宓爺皺了眉頭:“爺不喜歡她。”
一切讓爺獨守空閨的人或事,爺都不喜歡。
酸滴喲!閨怨滴喲!聞柒樂滴喲!涼涼的小手就往秦宓腰腹裡鑽,擡起小臉得意:“我家爺真任性。”
宓爺任性地咬了她的脣。
聞柒舔舔嘴角,墊腳笑眯眯地蹭秦宓的鼻子,問:“爺,明日藤林花節,約嗎?”
------題外話------
今天居然發懶了,明天我想萬更,真的想,妞們快出來鞭策我,用皮鞭狠狠滴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