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亦莫輕喃,容顏白得透明,全是荒涼:“聞柒,可否等我?”
話,隨着風飄遠,他縱身,躍下了懸崖,濃濃繚繞的黑霧,將他的身影湮滅。生死相隨,黃泉碧落,其實,並非難以抉擇,不過奈何不得情深。
夜了,點點星子,漏過巫汀崖厚厚的霧靄,在烏黑的藤蔓上映下隱約的碎影,似有若無,斑駁輕輕搖曳。
巫汀崖下,風起,男子御風而來,掖起黑色的衣角,染了泥,還有些許血紅,一身風塵,大大的兜帽下,是一張生若驚華的容顏。
“她在哪?”
嗓音,慌促,低沉,極是醇厚。
枯藤下,昭然女帝驟然擡眸,驚慌,轉瞬輕笑,眼底,是肆意了的痛快,她嗤:“你來晚了。”揚脣,得意地譏諷,“這張臉,真的是一模一樣呢。”
絕色絕代,傾國傾城,在北滄,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秦褚,秦褚……
他該將他千刀萬剮的。
“我的女人若有分毫損傷,千百倍以償。”寒冽刺骨的話,落了,男子擡袖,風刃起,直襲昭然女帝,轉身,他飛起,身影沒入巫汀崖的黑霧。
那樣迫不及待的身影,可是如何?秦宓,你晚了,晚一步,一敗塗地……
“哈哈哈……”昭然女帝大笑出聲,脣邊,血流涌出,她抹了脣邊血漬,陰鷙的眼望去崖頂,“這次,孤贏了。”
巫汀崖上,狂風大作,風雨欲來。南詔城外,烽火硝煙,血流成河。天,暗了,烽火臺的光影,早被染紅了。
天襄六十年,十二月,西啓出兵,攻入南詔城外,北帝守城,僅以千人。
南詔城下,衛兵高聲傳道:“報!”
南詔城牆之下,戎裝着身,乃北滄軍統晉五,只道:“說。”
衛兵道:“北滄地牢被劫,榮帝已出逃,探子來報,一個時辰前,榮帝已去巫汀崖。”
巫汀崖……
一個時辰前,秦宓應昭然女帝,守城南詔城下。
一個時辰前,線人剛報,聞柒入巫汀崖。
是計,調虎離山……
晉五擡頭,西北方巫汀崖的天,烏黑一片,他漸進沉下臉色:“晚了,已經出事了。”
衛兵不言,只是心頭驚恐,隱隱覺得大禍將至。
“全軍聽令。”晉五高聲令下,“退兵,赴巫汀崖。”
北滄退兵,不過片刻,南詔池渡將軍援軍城下,對西啓三十萬大軍。一個時辰之後,西啓退兵半數,以赴巫汀崖,只傳言,蕭太子失蹤。
這日,禍起蕭牆,四國混戰,卻不見一位主帥。《天下治》有記:“天襄五十九年十二月,女帝於巫汀崖下遇獸羣,斷一臂,傷及肺腑,險而喪命。同日,大燕西啓入攻南詔,北滄對陣,中無主帥北軍撤退,南詔漁翁得利,破西啓三十萬大軍,兩國聯盟破,南詔獨立三國鼎立。”
一日之間,亂天下大勢,四國重新洗牌,西啓南詔聯盟破解,北滄西啓對陣,南詔一國獨勝,血雨腥風,獨不見大燕胤榮太后,而後,市井傳聞不斷。
傳聞,昭然女帝以大燕胤榮相挾,迫北帝守城南詔,敵對西啓,僅以千人。
傳聞,北滄先帝秦褚未亡,出逃南詔,誤闖巫汀崖,墜崖身亡。
傳聞,大燕胤榮於巫汀崖墜下,同日,北帝與蕭太子失蹤。
然,只是傳聞而已,孰知各種緣由,連連數日,大燕北滄西啓三國按兵不動,任南詔烽火燎原。
整整七日,三國大軍駐守巫汀崖,幾乎一步一兵,將崖底翻覆,千軍萬馬不吃不睡,七日,崖底仍舊沒有尋到絲毫痕跡。
胤榮太后與蕭太子怕是凶多吉少……
“爺已經七天沒有閤眼了,再這麼下去會出事的。”程大一劍砍了崖頂灌木,擡頭,眼眸通紅,看着巫水對岸男子的落魄蕭瑟的背影,忍不住淚眼縱橫。
七日,足夠爺瘋狂了,可是,爺卻安靜地叫人心驚,一言不發,只是發了瘋似的穿梭在崖底的灌木裡,任巫蠱侵蝕肺腑,一聲不吭,唯有偶爾喚着那兩字。
“聞柒……聞柒……”
樑六聽着,同樣紅了眼,更加賣力地扒開烏黑的灌木,一寸一寸地查看,手上幾乎血肉模糊,樑六好似麻木,面容沉重得沒了多餘的情緒,唯獨嗓音哽咽得厲害:“除非爺倒下,否則就是掘地三尺,爺也不會罷手。”
掘地三尺,何嘗不是呢,巫汀崖下方圓不過幾裡,崖下一條巫水、滿地有毒的灌木,早已翻過來了不止十遍,然,一無所獲……
程大抹了一把通紅的眼睛,硬生生將眼眶裡發熱的液體給逼回去:“巫汀崖下到處都是獸羣,就怕……”聲音越發哽咽,程大低頭,一句話不說,肩膀細微地顫抖。
“她不會死。”
聲音隔着三米寬的巫水傳過來,帶了初春的冷,嘶啞、乾澀。這是七天來秦宓說的第一句話。
程大擡頭,只見烏黑的巫水面上映出了落魄頹廢的人影,一身髒污,衣袖破敗,雙手不停地扒開滿是針刺的黑色灌木,滿手的血,染紅了一地枯木,容顏髒污,下巴已生出了青灰,蒼白的臉,荒蕪的眸。
那雙手,曾白皙如玉,那容顏,曾傾國傾城。
“爺。”程大沒忍住,大顆大顆淚砸下來,燙得他滿臉火辣辣的疼,張着嘴,竟說不出話來。
都知道的,如果聞柒找不到了,那爺也回不來了。
秦宓揹着巫水,佝僂着背,遠了些,身影清瘦,有些踉蹌,一步一步往前,一雙血色結痂的手穿過漆黑的灌木,顫抖極了。
久久,他說:“她死了,我會去陪她。”
血,淌了一地,匯進巫水。
程大不言,低頭扒着爬滿針刺的灌木,眼淚砸在一地刺目的血紅裡。
大燕北滄西啓三國大軍,整整七日,千軍萬馬幾乎將巫汀崖掘地十尺,滿地烏黑的灌木,混着泥土、血液,泥濘一片,下了大雨,水漫巫水,毒入皮肉,然,無一人撤離。
雨,淅淅瀝瀝,灰濛濛的崖頂,陰冷極了,死寂一片,偶爾,狼嚎嘯天。
天襄五十九年末,初春,連下了三天的雨,巫汀崖下的大軍已駐守十日。
西啓大軍,不眠不休,幾乎潰不成軍,然,毫無所獲。
“將軍,都已經十天了。”
“將軍,將士們快要堅持不住了。”
“將軍,西啓傳來戰報,南詔入攻西啓。”
“將軍,太子恐怕是凶多吉少,這崖底已經翻找了那麼多遍,若是還有人在,早就找到了,怕是讓野狼……”
片刻沉寂,蕭敬將軍只啞着嗓子,道了一句:“撤兵,回朝。”
距南詔之亂第十日,西啓班師回朝,次日,雨停,天微晴。
“爺,找到了!”崖底,忽然一聲高呼,劃破了多日死寂,“找到了!”
秦宓猛然起身,轉身,極緩極緩,身子顫抖,劇烈地顫抖,眸,近乎火燒得灼熱,一瞬,冰涼冰涼……
地上,折了一地沾血的烏黑灌木旁,躺了一件破碎的白衣,全數染紅,在袖口,袖以青竹,破碎得面目全非。
那時,聞柒問他可喜歡四君子,他說只喜竹,後,她貼身衣物袖擺,皆繡了青竹。
荒涼的眸,漆黑,如一團渾濁的墨,秦宓緩緩起步,起身,拂着那破碎的血衣,很輕很輕,他呢喃:“聞柒,你又丟下我了。”
拾起染血的衣,秦宓抱在懷裡,脣角滲出一抹刺目的血,身子緩緩倒下……
“爺!”
“爺!”
程大喊破了嗓子,聲嘶力竭:“白二快來,快來救救爺!”
天,陰暗,又飄起了雨,斷斷續續沒了休止。
《天下治》有記:“天襄五十九年十二月二十,胤榮太后失蹤,同日,蕭太子消失匿跡,西啓老皇帝聞之悲痛,自此一病不起,南詔趁虛而入,攻打西啓,勢如破竹。是時,大燕羣龍無首,國本無綱,北帝尋之無果,隱世無跡。”
初春,南詔天已轉暖,盛溪鎮裡,草長鶯飛。剛下過雨,屋檐下,滴水成簾。
滴答滴答……靜謐,祥和。
“小七。”
“小七。”
屋裡,隱約傳出男子斷斷續續的輕言細語,溫柔,似春日的細雨。
男子輕喚:“小七。”指尖玉白,滑過女子睡顏,嗓音清潤,“是我,睜開眼看看我。”
“小七。”
片刻靜謐,牀榻裡的女子長睫輕顫幾下,稍稍翻了個身,而後,又不動了。
“小七,醒了嗎?”男子脣邊揚起,愉悅,似乎有些急促,“睜開眼。”
女子似不滿,皺了皺秀眉,動了動睫毛,緩緩睜開眸子,惺忪迷糊,不過一瞬,女子驟然坐直,眼底立刻清明。
好銳利的一雙眼!
女子眸子突然一轉,定睛一看,一張清俊容顏便撞進了眼底。
公子如玉,白衣翩翩。
嘿,倒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阿七眯着眼笑,彎彎的眼窩漾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拍攝?哪個劇組的?”
一開口,嗓子有點啞,有點疼。阿七眸子一溜,入目皆古色古香,房子估計有些年歲了,漆木橫樑有些發白。
操蛋,組織裡那老傢伙到底埋了多少炸彈!是想讓她和十一粉身碎骨吧?丫的!
擡眸,她笑眯眯地看着牀前的美男子,一臉流氓氣:“嘿,小帥哥,告訴姐姐電話號碼多少?qq多少?三圍多少?尺寸呢?”眼角一勾,掃了一眼眼前的美人兒,痞氣十足,“嘿嘿,哥兒們,有料哦。”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嘿,果然她阿七命不該絕,豔福不淺吶!
美人兒怔了一瞬,灼灼凝視,語氣有些慌亂急切:“你在說什麼?”輕輕探了探女子的額頭,皺起眉,有些擔憂,“可是不舒服?難受嗎?我去給你找大夫好不好?”
大夫?阿七愣了一下,撓頭,頭一低,眸子一斂——
她暴走:“尼瑪!”她猛地起身,看看自己的手,又擡擡腿,最後小手落在胸前一頓摸,她破口大罵,“靠,這四季乾煸豆是怎麼回事?老孃的32d呢?”
一顆炸彈,她縮水了?不能啊,縮哪都不能縮胸啊。
又一頓亂摸,靠,頂多就a,阿七頓時絕望了,一腳踢向牀板,就聽見嘎吱一聲。然後一雙手扶住她的肩,男子哄着:“莫要亂動,當心孩子。”聲音溫柔,很是耐心,一雙眼柔軟極了。
這含情脈脈唱哪出啊?然後,晴天霹靂——
“孩子?”
一雙小手,摸向肚子,顫抖,她牙齒都在顫抖。
猶記得她和十一炸了組織的據點,引爆了自燃裝置,本想來個置之死地而後生,不過……
誰能告訴她,這32a的四季乾煸豆的怎麼回事?孩子是聖誕老人塞進她肚子裡的嗎?
阿七隱隱想到一種天雷地火的狗血可能,她抓了把頭髮,靜了片刻,中氣十足地吐出兩個字:“我操!”
然後,一聲不吭,沉思,沉思……
男子焦急地喚她:“小七。”
“小七。”
“是不是哪疼了?你應我一句。”男子扶着她的肩,緊蹙的眉,似乎心疼,似乎焦急,灼灼的眸光有太多太多情緒。
擡眼,阿七望見男子一臉擔憂,眼底是幾近溫柔的清潤,她突然站起,一把拎住男子的衣領,瞪眼,惡聲惡氣:“說!是誰搞大了老孃的肚子?”
男子沉默不語,眸光深邃,不喜,不怒,瞧不出絲毫內容。
阿七吼:“是不是你?”
“你是誰?”
男子自始至終不言,只是深深看她。
久久沉默,她有些失神,問男子:“還有……我是誰?”
男子微微嘶啞的聲音,低沉,卻輕柔:“聞柒,你喚聞柒。”那樣溫柔深情地看着她。
聞柒……
靠,穿了,尼瑪!老天瞎了眼!阿七怨念:男人都沒睡一個就帶球了,玩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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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二更在後面,可能會比較晚,編輯下班了就得到明天審覈,建議妞睡一覺來看二更,反正二更不會逃,另外抱怨一下,室友真的好吵,我根本靜不下來,一晚上都碼字不動……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