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柒抱着手,一臉不屑,神色蔑視:“你說得都對,我是狡猾成性陰狠毒辣,總好過你四肢發達,胸大無腦,我不配秦宓,難道你配了?你敢取下面紗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嘴臉嗎?你丫的敢嗎?”不給東陵芷說話的時間,她巧舌如簧,又笑着道,“哦,你四肢也不發達了,胳膊斷了,骨頭穿了,臉皮沒了,不過就是殘廢一個而已,還是個不堪入眼的一級殘廢。”
罵人?嘿,聞柒能罵得人恨不得早日投胎,再也不敢做人!嘴上功夫,誰比得過聞柒。秦宓笑了,縱寵如斯。
東陵芷惱羞成怒,滿眼憤恨,大喊:“你去死
!”東陵芷擡手,幾乎同時,暗處的南詔死士洶涌而出,直逼聞柒。
滿面殺氣襲來,聞柒縱身便往後跳,同時大喊一聲:“我男人在此你也敢放肆。”她瞪眼盯住東陵芷,一聲嚎叫,豪氣沖天,“孽障,還不束手就擒!”
頓時,死士圍攻而上,東陵芷居中,周身瀰漫了一團黑黑的巫蠱霧氣。
秦宓將聞柒抱開了些,放在身後,他輕聲安撫:“聞柒,站遠些,莫動了胎氣。”眸依舊凝着聞柒,揮袖,濃厚的內力震出,退敵十步之外。
聞柒乖乖站着,抱着手看戲:“好吧,讓你助紂爲虐,我去英雄救美。”說完,樂顛顛地跑去東陵鳶身邊,一路吆喝着,“白二,去放一把火,再把右相大人攙到門外,大喊幾聲,英雄好樣的!”
一瞬,血漫月色,秦宓擡手彈指捲起風刃,血涌,未沾染他衣角,一身素白的錦袍,翩躚,涼眸沐了不暮的寒,那般風華灼灼。
東陵鳶怔了,她終於懂了,東陵芷爲何爲了這個男子癡魔,北滄秦宓,實能傾蠱塵世。
聞柒扯了扯東陵鳶的衣裙:“那是我的男人。”
東陵鳶失笑,收回了視線,道:“我不蠢,也不貪心。”
聰明的傢伙!聞柒給了個滿意的眼神,張開雙手:“美人,到英雄懷裡來。”英雄救美神馬的,她最歡喜。
東陵鳶扶額不止,越發發覺這女子無恥了得,轉頭,眸子隱隱一沉,露出了幾分痛色。聞柒順着望去,只見東陵芷躺在血泊裡,周身,盡是屍體,兜帽下的黑色面紗已染滿了殷紅。
聞柒眨眨眸子:“怎麼這麼快?”
秦宓用衣袖擦手,反覆了幾遍,才伸手牽着聞柒,風輕雲淡地說:“是她太不堪,爺只出了一招。”
聞柒掩嘴笑,她家爺,拽得真天經地義。
“秦、宓。”
血色裡,女子蜷縮在地,滿覆血紅的面紗下,一雙滾燙的瞳孔緊緊盯着秦宓,她緩緩擡手,指尖全是血,一字一頓,幾乎用盡了力氣,她喚道:“秦、宓……”
怕是至死,東陵芷也心念着秦宓。
聞柒擡眼,瞧這秦宓的側臉,她想,這副容顏是應該藏起來的,不然,會有第二個東陵芷,第三個。
“秦、宓。”手指顫抖,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東陵芷一點一點爬動,在地上蜿蜒出一條長長的血痕,手,始終不曾放下,朝向秦宓懸着。
他緩緩凝眸,望着地上的女子,冷若秋霜:“你真該死,只是,爺不會殺你。”
懸着的手重重落下,東陵芷忽然癲狂地大笑:“哈哈哈……該死,該死……”指尖,陷進了染血的土裡,一片血色泥濘,手緊握成拳,她已發狂,眸子漸進渙散,癡癡地笑,癡癡地念,“該死,我該死……哈哈哈……”
這個男子,她愛了十三年,爲了他瘋,爲了他狂,爲了他生死,結局卻如此倉促,獨獨兩字:該死……
“哈哈哈……”她平躺着,面朝月色,眼眸已冷卻,成癡,成傻,行屍走肉,“哈哈哈……”
也許,秦宓是她的劫,萬劫不復
。
東陵鳶苦笑,轉開了視線,再不忍心看這瘋狂的女子,耳邊,女子癡狂的笑,久久不息,於夜裡,一遍遍迴盪,起起落落,蕭瑟又森冷。
可恨之人,卻也可憐。聞柒伸手,遮住了腹部,輕念:“十八乖,不看。”忽而,秦宓的手落在了她眼瞼,輕輕拂着,她隱約能聞見淡淡血腥,聞柒低頭,往秦宓脖頸裡鑽,聲音細若蚊蚋:“我們回去。”
“好。”秦宓親了親她額頭,攏着她的衣衫,“聞柒,累嗎?”
聞柒點頭,眼睫一閃一閃的:“有點。”垂眸,在眼下投下深深的暗影,她有些倦了,白二說,血蠱噬人精血,一點點將人掏空,有點使不出勁,她伸手抱住秦宓的脖子,軟綿綿地開口,“我累,你抱我。”
秦宓不語,將她打橫抱起,腳踮地縱身而起,將一地血色遠去。
門口,燈火通明,如白晝,不少瞧熱鬧的人羣,嘴裡唸唸有詞,說得莫過是什麼英雄救美的,右相老大人癱軟在石獅子旁,可能嚇得只剩半條命了。
“聞柒。”有些急促,有些慌忙的一聲。
聞柒擡頭,瞧見了少年擔憂不已的眉眼,她笑了笑,精神了幾分:“小籠包,你去哪了?”
慕言還是一身黑,衣角沾染了些塵土,有些凌亂,完全忽視抱着聞柒的秦宓,慕言站到聞柒跟前,微微傾身與她平視,說:“我去城外接你了。”
聞柒詫異不已:“我不是昭告天下明日纔到嗎?你怎麼大晚上的就去城門接我?”
慕言有點懊惱:“我怕遲了。”看着聞柒,有點埋怨,皺着臉將好看的眉眼擰成一團,“是你早到太多了。”
這孩子,傻得真招人疼。
聞柒笑得慈眉善目:“呵呵,這不是趕着來行俠仗義拔刀相助嗎。”她掙扎着要起來,秦宓抱着她的手卻越發緊了,擡眼,見秦宓冷着臉,似乎不太愉悅,聞柒便不動了。
慕言似乎還要說什麼,這時右相老大人由人攙着過來,一見慕言,就同母雞看到了小雞,老眼都能溺出水來:“言兒,你沒事吧?快,給我看看,傷到了沒。”
慕言冷冷地督了一眼,沒說話,就轉頭去看聞柒
。
右相老大人心酸了,對着心肝寶貝一番打量,才放下心,扶着心坎:“嚇死爹了,你沒事就好。”盯着慕言看,那眼神慈愛得能膩人。
右相老大人愛子成癡,奈何,慕言不理不睬,巴巴地看着聞柒:“聞柒。”他站在聞柒身側,這架勢,好像要隨她一起走,自始至終看都不看秦宓一眼。
慕小籠包素來眼裡只有小籠包和聞柒的。
秦宓臉沉得更難看,聞柒頭疼:“好好安慰老人家,受了不少驚嚇,看,就是那個妖孽下的毒手,去吧去吧,狠狠地虐待她,可勁地虐待她,不許弄死了哦。”
慕言順着聞柒的手看去,地上的滿身是血的女人又贓又吵,他不想去虐待,但是不能不聽聞柒的話,她會不歡喜。慕言有點糾結了。
“小言言~”
九曲十八彎的一聲,只見東陵鳶一蹦一跳,笑出了花,一把朝慕言撲來。
慕言眉頭擰得更緊了,朝着旁邊挪了好幾步,嫌棄了一臉,又幽怨地看着聞柒,他真的想跟聞柒走。
“小言言~”東陵鳶蹭過去。
這一聲,能掐出水來,能滴出蜜來,聞柒承認,她看走眼了,眼前這個撲來撲去的嬈敏公主,哪是什麼剔透玲瓏的人,分明就是勾欄院裡的頭牌,她想起來了,以前不是把東陵鳶扔進了妓院嗎,一定是那個時候學了這一身纏人的本事。
聞柒抖抖一身雞皮疙瘩,對閃躲不停的慕言投去同情的眼神,擺擺手:“去吧去吧,大晚上的別耽誤了良辰美景,你家姨娘我給你救回來,不用太感謝我,真的不用……”
秦宓抱着聞柒就走,聞柒瞧了一眼身後你追我趕的兩人,乖乖閉嘴了,她覺得,東陵鳶拐帶小籠包任重而道遠,至少,暫且東陵鳶應該還比不上一個小籠包,拿聞柒來打比方好了,聞柒起碼能抵好幾籠包子,哦,右相老大人頂多能抵半個小籠包,不知道老大人知道後會不會淚奔。聞柒又想,她應該不止抵幾籠包子吧?誒,突然有種吾家有男初長成的錯覺。
“不準想別人。”
宓爺,醋了,真酸。
聞柒搖頭,不承認:“不敢不敢。”她看了看秦宓冷峻的臉,“你不喜歡慕言?”她記得,爺曾經把長樂殿的小籠包全部扔去天牢喂死囚犯了,由此可見,爺是有多不待見慕言。
秦宓說:“爺只喜歡你。”
好吧,爺不喜歡慕言,爺取向正常。聞柒換了個意思問:“你討厭慕言?”
秦宓想了想,蹙着眉心,很不愉悅:“爺討厭所有男子,你身邊的尤甚。”他不想一一列舉,有點多,燕家就好幾個,他的貓兒關不住,他有點不滿,真的很討厭狂蜂浪蝶,想全部剝了。
她身邊的尤甚討厭啊……聞柒眸子一轉一轉,挺了挺自己平坦的肚子,笑着打趣:“小十八在我肚子裡抗議
。”
秦宓冷冷督了一眼聞柒的腹,不瘟不火地說了句:“他生出來爺不會揍他。”若他太黏聞柒的話……秦宓深思了。
聞柒無語凝噎了,她覺得,她家爺會揍她兒子的,昨夜十七要纏着她睡,爺就把十七扔出去,聽羞花說,十七是哭着睡着的。聞柒有點替十八捏冷汗了。
後面,晉五上前:“爺,慕家公子跟來了。”
聞柒剛要探出腦袋去看,就聽見秦宓冰冷冷硬邦邦地說了句:“再去相府放幾把火,記得把廚房燒了。”
廚房藏着小籠包愛得最深沉的小籠包。聞柒對宓爺五體投地啊。
是夜,右相府大火燒了整整一夜,稀疏的星子染了火光,殷紅似血。隔日,胤榮皇后英雄救美的事蹟在市井裡傳得神乎其神,聞者皆疑,只道妖妃從了良,實乃大燕福祉。
英雄救美?燕湘荀聽聞,只道了兩字:狗屁!
長樂殿裡,隔着書案,燕湘荀睨着藤木椅裡軟若無骨的女子,冷哼一聲,道:“什麼英雄救美,分明是殺人放火。”他端起茶杯,一口未飲,細細審視聞柒。
聞柒側了身子,撐着臉,連連稱讚:“皇兒果然真知灼見,這等火眼晶晶,本宮深感佩服。”眯眼,像只偷腥的貓,賊兮兮。
燕湘荀毫不給面子:“是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話,戳中了精髓。嗯,確實,殺人越貨纔是聞柒的本性,英雄救美?裝!
聞柒也不狡辯,大大方方地承認,還笑得醉人:“皇兒英明啊。”
這廝,臉皮真厚。
燕湘荀懶得嗆她,鼻腔裡哼了一句:“哼,你要聲東擊西,又何必昭告天下,讓文武百官頂着烈日在南城門白等了半日有餘,你倒在此逍遙自在。”說着,精緻秀氣的臉一擺,沒個好臉色。
這一腔的幽怨喲!聞柒尋思着:“你去接我了?”
燕湘荀剛到嘴的一口茶還沒品,便囫圇吞了,嗆了幾聲,臉生生憋紅了,他薄怒:“本王沒那麼閒。”神色,越發氣急敗壞。
這是欲蓋彌彰?這口是心非的孩子,一撒謊就紅耳根子。
聞柒瞧了瞧某人的耳根,笑了笑,也不拆穿,點點頭,一臉苟同:“嗯,皇兒不閒,是本宮閒的蛋疼,夜半三更殺人放火,青天白日勞民傷財。”她一番痛心疾首的總結過後,深深一聲感嘆,“誒!本宮閒得蛋都碎了。”
燕湘荀一口茶,險些噴出來,如何一個女子開口閉口便是蛋疼蛋碎?可有半分羞澀忸怩?臉皮真厚
!
燕湘荀清咳了一聲,正色:“嬈姜如何得罪你了?你要嬈敏又有何用?”擡眸,深深看了聞柒一眼,眸光灼亮,有些逼視。
果然,常湘王殿下火眼晶晶啊,終是讓他瞧出了端倪。
聞柒眸子一溜,靈光一閃,她一屁股坐起來,頓時就慷慨激昂了:“你是不知道,嬈姜那個蛇蠍女人,居然貪圖我家慕小籠包的美色,奈何嬈敏與小籠包日久生情,不顧世俗互許情衷海誓山盟,於是乎,兩女一男落花流水癡男怨女,終是風月惹了禍,姐妹反目,棒打鴛鴦。”越說越激動,她挽了一把袖子,一腳踩在藤木椅上,說得豪氣雲天,激動人心,手舞足蹈着,“最過分的是嬈姜她竟殺人滅口,強搶良家美男!欲行這等傷天害理喪盡天良的勾當,簡直天理難容!本宮路見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以免徒增怨偶。”說到這,聞柒深深吸了一口氣,拂了拂衣衫,坐端正了,看着燕湘荀,一本正經地問,“你說,本宮能坐視不理嗎?本宮良心過不去啊!是吧?”
巧舌如簧,妙語連珠,毫無漏洞,她真能編,真能扯!怕是不知情的人便要被她這般慷慨陳詞給騙了去。
十句話,十句謊話!燕湘荀嗤了一聲:“胡言亂語!”放下茶杯,燕湘荀專注地盯着聞柒的眸,他問,“聞柒,你嘴裡可還有真話?”
真話?當然有!
聞柒虛晃一腳踢過去,拉下臉,一聲河東獅吼:“燕湘荀你丫的真欠抽,老孃纔剛回來,屁股都沒坐熱,你孃的就給我罷朝,活膩歪了!?”
這是真話!絕對不摻假!通常,聞柒罵髒時,都是玩真的,絕對讓人招架不住。
燕湘荀有些招架不住了,繃着張秀氣的臉,壓着聲:“你不是回來了嗎?當然得你去當朝。”語氣,少了幾分底氣。
聞柒炸毛,劈頭蓋臉地吼:“春宵苦短不懂?醉生夢死不懂?老孃是那種會抱着美人坐懷不亂的人嗎?”
燕湘荀突然覺得,聞柒還是扯謊時溫順乖巧,招人喜歡。他俊臉有些青,不冷不熱地吐了一句:“也不怕精盡人亡。”
這語氣,真丫的酸。聞柒挑挑眉毛:“你羨慕嫉妒?”她哈哈大笑,赤果果地取笑,還有一股子不知哪來的得意。
燕湘荀擡眸,深深凝眸,道:“是!”說得果敢,毫不猶豫。
聞柒臉上的笑瞬間僵化。他對她,越發毫不掩飾,近乎固執的情深。
聞柒是怎麼也笑不出來,她想插科打諢來着,只是對着那雙灼灼深邃的眸子,閃躲不去,掩藏也變得拙劣,她無力,認真了神色:“燕湘荀,我十句話裡有九句話在唬你,你不用句句都那麼誠實,我會良心不安的。”
------題外話------
今天有點累,想早點睡,明天好想萬更……弱弱飄走,我盡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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