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程大哆嗦,看着自家爺冷着臉,越發發虛了:“屬下,屬下……”他一臉苦相,“不記得了。m.?樂文移動網”
對天發誓,他真不記得了,這事,怪了去了,就瞧了一眼,怎麼魂兒都丟了,他覺得這小主子真對得市井裡瘋傳的那兩個字——妖孽。
娘喲,真他爺的邪乎!
程大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地:“爺。”
沉默,久久……
秦宓垂着眸:“她扔下爺走了。”
怎麼回事?怎麼這一臉被棄了的小媳婦樣。程大傻了一下,說:“爺,屬下這便去封城。”他就不信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小祖宗還能遁地了不成。
“若要出城,她定有千方百計,留不住她。”
程大立馬焉了,默默地低頭,再低頭,他怕爺會剝了他的臉,弱弱地問:“爺,要不去追?”
爺沉吟,蹙眉。
程大想,這事看來不止跑路這麼簡單,不然爺早跟去了。
“爺。”樑六似乎深思熟慮了,語氣迫切又沉凝,“鄖西城內烽火已起,刻不容緩。”
鄖西……
程大瞠目結舌,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什麼跑路,這是賭命呀,賭命!完了完了,那主子少了一根毫毛他都得脫一層皮,這烽火狼煙的,還不知道要怎麼傷筋動骨。
這麼一想,程大立馬領命:“爺,屬下這就去點將。”
“六十萬羽翎軍,繞鄖西行,過道睦州、乾裡,兩翼圍之。”片刻沉吟,秦宓又道,“一月之內,破城。”
六十萬……
尼瑪,這是要傾巢而出啊,這一把戰火下去,半邊江山都要燒起來了,果然是紅顏亂社稷啊。
程大正色:“屬下遵旨。”
人退,樓空,鳳棲樓裡,秦宓坐了許久,案桌上,潦倒了些許酒盞,還有尚未散去的淡淡酒香。
他倒了一杯,淺酌,苦澀、辛辣,秦宓蹙眉,他並不喜這杯中之物,昨夜如何讓他的女子得了逞,不過幾杯醉了,醺了。
“聞柒,下次……”
他抿了抿脣,覆了酒杯:“爺定不准你有下次。”輕喃着,眸凝窗外細雨,微冷。
放縱,卻也要不得。
這日,聞柒處境北滄,鷯都封鎖消息,北宮只道胤榮皇后抱恙,棲句鳳棲樓靜養,對此,鷯都文武百官、北滄三十六城城主、萬千臣子臣民們……都大大鬆了一口氣:那小祖宗,可算能消停幾天了。
而後,史書又書下寥寥一筆:
“天啓五十八年,八月十六,北滄出兵六十萬,闌帝親征鄖西。”
是夜,鷯都境外百里,一眼蒼茫,微光輕搖,風吹黃沙,有錚錚輕響。
森冷的光,是月灑上了戎裝。
昏昏暗暗的,混沌不清,一盞紅燈提起來,忽而照亮了一張明媚的臉,眸似星火般。
“不是讓你挑一千精兵嗎?”聞柒提燈照去,她嘴角一抽,“這是什麼節奏?”
一眼望過去,丫的,人山人海,少說也有好幾萬。
聞柒一個白眼過去:“這是玩我嗎?”提起燈,打在對面男子臉上。
一張精緻秀氣的臉蛋,女子容顏,男兒風華,正是大燕常湘王殿下。
“本王不放心你。”燕湘荀說得很理所當然,別說這幾萬了,原本他還想帶十幾萬呢,時間倉促,等回頭再……
“皇兒啊。”
燕湘荀俊臉微變。
聞柒嬉皮笑臉的樣子:“你見過帶着千軍萬馬去暗度陳倉嗎?”
“暗度陳倉?”燕湘荀緊緊盯着聞柒。
果然,她玩大的!
聞柒聳聳肩,不以爲然。
燕湘荀俊臉突然一沉,狹長的鳳眼鎖着聞柒:“鄖西?!”
聞柒打了個響指:“bingo!”
想也不想,燕湘荀吼過去:“本王不同意。”這傢伙,幾時能讓他省心。
聞柒很睜着很無辜的眼眸,問道:“本宮需要徵得你的同意嗎?”
一意孤行,膽大妄爲,實屬聞柒!
燕湘荀幾乎咬牙切齒:“西啓南詔意在鄖西,你是要去送死嗎?還是去和你那個便宜弟弟敘舊?”
丫丫的,這廝嘴真毒啊。
聞柒不甚在意,舉着燈籠,照着千軍萬馬,東瞧西瞧,滿眼的詭計。
有那麼一刻,燕湘荀盼着這個女子,不那般恣狂任意,便是收斂一點,他也不必這般膽戰心驚。
只是,他卻喜歡這女子,喜歡這女子的恣狂與任意。
他該死的瘋了!
“聞柒!”燕湘荀衝着她喊,“聽見了沒,本王絕不允許你單槍匹馬地去闖。”省得到頭來爲她牽腸掛肚、擔驚受怕。
聞柒笑得扎眼,一臉欠揍的流氣:“誰說是單槍匹馬?”她擡擡下巴,傲嬌得很大爺,“留下一千人,剩下的,連同你,從哪來回哪去。”
一千人?她到底哪裡來的自信,哪裡來的能耐,竟敢這樣揮霍無度,這樣目中無人與不可一世。只是,他不是不信她,卻不敢信她,萬一……
那樣的萬一,燕湘荀便是想也不敢往下想,他厲聲,一臉冷意:“不準!”看着聞柒的眼,終究還是放軟了語氣,“你莫要胡鬧,鄖西正亂着呢,你那個便宜弟弟怕是快攻城了,只怕不出七日——”
聞柒轉眸,對着燈火下的千萬人馬,斷了燕湘荀的話,字字鏗鏘有力:“不出七日南詔西啓必從睦州、乾裡入攻鄖西,在這之前,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一定得給我潛入鄖西,西啓定駐紮鄖西城外。我只要一千人,做不到的這會兒乖乖摸黑回去,留下來的,拖了我的後腿,我就打斷他的腿。我不管,你們自己拿捏去留,我只要一千人,潛伏、刺殺、偷襲、僞裝什麼坑蒙拐騙的法子都可以,定要給我把腦袋削尖了,就是遁地也要鑽進去,只有一條,記住了。”她沉了沉臉色,“若不能不動聲色,寧可無所不用其極也絕不可以打草驚蛇。”清了清嗓音,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慵懶,輕聲問着,“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千萬龍虎軍齊聲,只道了兩個字。
毫不猶豫,也絕不退卻,聞柒的教出來的人,總帶這她一般的不辨天高地厚的狂傲。
大燕的兵,都被聞柒帶野了。
她甚爲滿意,點了點頭,笑着:“好。”繼續笑着,陰測測的,“我給你們六天時間,沒有潛進鄖西的,就在鄖西討個女人安家落戶、生兒養女,不用再回來見我了。”
這話真……
沒有聞柒的命令,哪個敢?這龍虎軍雖隱匿於世,可自聞柒接手後,連討個女人都要交批准文書的。
還是齊刷刷地,一衆回答:“屬下尊令。”鐵骨男兒,聞柒的人,一個都不扭捏。
一羣膽大包天的野人!尤其是那個帶頭的。燕湘荀死死盯着聞柒,一張臉沉得不像話:“一千人可以。”他咬牙,退步,“本王要與你一起。”
“我要單槍匹馬、刀山火海有你什麼事,怎麼,趕着爲我出生入死嗎?”聞柒冷冷一哼,“燕湘荀,你的命,你自己不愛惜,我纔不替你省着。”
燕湘荀堅定不移:“那一起去。”
這傢伙,冥頑不靈啊。
聞柒甩了他一眼,菱脣掀了掀,幽幽地扔過去兩個字:“回去。”丫的,這倒黴孩子,真不讓人省心。
終究還是要替他省着點命,她啊,可欠不起他了。
燕湘荀雷打不動:“一起去。”他堅決得幾乎固執,“聞柒,這是本王的底線。”
聞柒,已經讓他魔障了,連命都顧不上了。
聞柒晃了晃手裡的燈籠,失笑了:“底線?”
燕湘荀點頭,很堅定:“本王絕不允你獨闖。”
聞柒很無奈,也很遺憾,聳聳肩:“那就沒辦法了。”
她剛鬆了口,隨着,鬆了手——
燈籠落地,忽地一片漆黑,不待燕湘荀反應,後頸一麻,身子軟下去了。
偷襲,以暴制暴,聞柒一貫擅長,信手拈來。
燕湘荀僵硬地躺在地上,一臉的豬肝色:“你——”青筋爆出,他擡擡手,竟一點力也使不出來。這傢伙,到底用了多大力氣,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燕湘荀眼珠子都紅了,“聞、柒”一字一嘶磨,很不到咬碎了牙。
“乖乖噠,好好睡一覺。”她擠眉弄眼笑了一頓,不理會燕湘荀滿臉扭曲的惱怒,回身,拍了拍一黑衣的龍虎將士,一臉託孤的模樣,很沉重的語氣,“同志,辛苦了。”踢了踢燕湘荀的腿,她說,“擡回去。”
燕湘荀直翻白眼:“聞、聞……”
一個字還卡在喉嚨裡,那兄弟一臉麻木的表情,把偉大傲嬌的常湘王殿下擡走了,那速度,秋風掃落葉……
聞柒拍拍手,撿起燈籠,照着那被擡遠的身影:“老孃連我家爺都能搞定,弄你,”蹭了一把鼻尖,她哼哼,“小樣!”
瞧,小人得志了!
葉十終於忍不住了,從黑暗的角落裡走出來:“主子,您怎麼搞定爺的?”
她很好奇,爺一刻不離地守着,如何讓這小祖宗鑽了空子。
聞柒笑笑:“想知道?”這笑,很賊很賊,很痞很痞。
葉十突然不想知道了,正欲後退,一雙涼涼的小手便纏上了脖子,輕輕一勾,一攬。
這這這……
葉十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小臉,爆紅。
這妖孽!
還有更妖孽的呢,聞柒勾着葉十的小蠻腰,湊近,脣齒氣息噴在她耳邊,輕聲,道:“美人計。”
語調,百轉千回,纏纏繞繞。
葉十身子一軟,踉蹌地退了三四步,站都站不穩,耳根子發燙一張臉,由紅到紫,轉黑了……
“哈哈哈……”某人笑得花枝亂顫,“喲,瞧着純情的小姑娘,小爺可捨不得禍害。”說着,她提着燈,悠悠轉身,留了個瀟灑的背影。
妖孽啊,妖孽!這般道行,前無古人。
葉十驚魂未定,傻愣了半天,吁了一口氣:“難怪爺讓主子跑路了。”
這般美人攻勢,便是女人也難以招架,何況本就沉陷得一塌糊塗的六爺。
葉九拍了拍她的肩,冰山的臉,鬆動了。
一千精兵,於八月十六,整裝待發。
聞柒啊,偏向虎山行,這一去,定是腥風血雨,只待江山翻覆。
後世,天下治裡有記:聞氏胤榮,謀以天下,當屬天下。
北滄正史有記:
“天氣五十八年,八月二十三,西啓南詔借道睦州、乾裡,兩翼而攻,百萬大軍圍城,鄖西大軍不敵,城破,西啓佔鄖西三城。”
鄖西城門,嚴兵把手,城牆之上,戰旗高掛,‘蕭’之一字燙了金邊,灼眼。
——那是西啓蕭太子的戰旗。
城門口,流民往來,一一盤查,無一遺漏,這防的,可是何人?
“沒有進城的文書不準進城,趕緊滾開滾開!。”
“官爺,求你開開恩,便讓奴家進城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