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如水,靜靜流淌。
客棧裡,窗兒邊,軒源獨坐,擡頭望天,月兒如水,灑下無盡月華,落在他身上,顯得有些朦朧。
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個夜,獨立窗前,擡頭望月,及至天明。
十年之前,神龍山一役,家族被滅,族人遭戮,家園被焚,化爲一片焦土。
曾經血腥一幕,早已化爲永恆夢魘,在十年中,無時無刻,不在折磨於他,每當夜深,睡覺之時,總出現在夢中,噩夢連連,嚇得他幾乎不敢再睡。
噩夢之中,仇人那猙獰的面龐,被烈火席捲過的家園,滿地屍體支離破碎,無盡血水浸透的土地,刀劍交鋒與族人淒厲的慘叫,如是種種,都是他今生今世,永遠無法忘懷的。
一分,一毫,一點,一滴,都是無邊的痛楚,都是刻骨的仇恨,不共戴天之仇。
每每這時,片刻不離的寒爍,就會傳來一股冰涼之氣,流入體內,令他倏然醒來,在黑暗之中,睜大雙目,滿頭大汗,大喘不止。
或許,這纔是師尊將寒爍交給他的用心吧,寒爍神劍,蘊含無盡寒冰之氣,再配上無上法訣幻夢唯心,可令心境平和,壓制他體內仇恨力量,防止他走火入魔。如此,他才得十年安穩,不至於爲仇恨所操控,被仇恨所吞噬。
只是不知,這種平衡,還可維持多久,不被打破。
倏地,一陣寒風吹來,吹動樹梢,樹影搖曳,婆娑不止,吹過窗簾,吹過衣裳,吹進心坎兒。
“鏗鏗鏗……”
窗兒旁,寒爍神劍,搖晃不止,寒風吹過,驚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人兒。
吸了吸鼻,軒源驚醒過來,霍然擡頭,向外望去,喃喃道:“好重的鬼氣。”
憑直覺,軒源有感,附近可能有什麼驚天鬼物。
略作沉吟,軒源一把抓過神劍,飛奔而去,向着鬼氣傳來方向。
因十年前之事,軒源對妖魔鬼怪深惡痛絕,但凡發現,必仗劍殺之,斷不留情。
追蹤鬼氣,軒源到了一大戶人家,就在這裡,鬼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似根本沒有出現過。
但軒源知道,那惡鬼應該就隱藏在眼前這座紅牆大宅某處,錯不了。
擡頭,看了屋瓦一眼,軒源略略思索,縱身躍起,跳到屋上,疾步輕行,在屋頂之上,挨個房間,搜索鬼物蹤跡。
一連找了幾個房間,均未發現鬼物半點蹤跡,軒源心中燥亂,暗道可惡,那鬼物,竟全不見了蹤跡。
“啊!”
正當軒源心情煩躁,一籌莫展之時,一聲慘叫,在夜空下響起,刺破夜空,直入天穹,無比慘烈,在這清冷寂靜之夜,顯得尤爲刺耳。
無數人被驚醒,紛紛亮起燈光,家丁們打着燈籠,極速趕去,一探究竟。
平靜的夜,被一聲慘叫,徹底打破。
軒源猛然一驚,擡頭望去,一聲驚呼,立即御劍飛去,恰巧不巧,正看一名白衣長髮女鬼,從那房內彈射出去,直入庭院後面那樹林去了。
匆匆一瞥間,軒源心驚發現,那女鬼手上,似乎拿着某樣東西,而她那隻手上,竟現出點點殷紅。
“站住,別跑。”軒源一聲厲吼,憑直覺,他有預感,這女鬼,怕是做了什麼不法之事。
那女鬼,似乎聽到了軒源聲音,回眸望了軒源一眼,眼波如水,幽幽如夢。
這是一個極美麗的女鬼,長髮披肩,肌膚雪白,容顏秀美,眼睛深亮,如水一般柔和。
她,停下,望了過來,那種眼神,透着嫵媚,透着悽婉,直直的,看進了軒源深心。
不自主的,軒源腳步,亦是停了下來,就連神智,都是出現了短暫的恍然。
她,在軒源面上掃了一眼,就這麼,掃了一眼。
然後,身影一閃,白衣飄動,輕靈飛去,眨眼間,便消失在了蒼茫夜色之間。
就在女鬼消失的一剎那,一抹鮮紅,深深地,深深地,印入了軒源雙瞳,軒源清晰看到,在她手中的,赫然正爲一顆心臟。
一顆,鮮活的心臟!
鮮血,一滴一滴,滴落下來,落在地上,發出輕微之聲。
軒源倒吸一口涼氣,世人皆說,鬼物兇殘,向來有取活人心臟,然後生吃,藉以壯大鬼力,增強修爲。
而今,他是真真見到了,不由心驚膽戰,對妖魔鬼怪,越發憎恨了。
如此冷酷無情,如此殘忍血腥,如此肆無忌憚,實在天理難容,縱然萬死,也難贖罪。
夜風吹來,淡淡涼意,驚回他神思,軒源二話不說,當即追去。
蒼茫夜空,月滿如盤,掛在高天,灑下無盡月華,映照着月下人兒。
月光下,樹林中,一人一劍,疾馳飛過,似在追趕着什麼。
“可惡,讓她給逃了,太可惡了。”
蒼穹下,夜空中,軒源憤然咆哮,怒意沖天,氣卷蒼穹。
如此惡鬼,如不早早除去,勢必還有更多人,命葬她手,被活活剖心。
“沙沙沙……”
突然,從背後傳來細細的腳步聲,在寂寥夜空中,顯得尤爲刺耳。
此時此刻,軒源正憤怒間,聽了腳步聲,看也不看,神劍翻轉,直刺向後,強猛一擊,勢如破竹,快若閃電。
“啊!”
一聲尖叫,伴隨着身影閃動,響在了耳畔。
“軒源,你幹什麼呀?”這聲音,有些氣急敗壞,卻如銀鈴一般,清脆悅耳。
軒源溘然回身,望了去,驚道:“琉螢,怎會是你?”
一紫衣少女,就站在離他不遠處,如雪肌膚,在月光下,閃閃發亮,櫻桃小嘴翹起,滿眼憤怒瞪着軒源,極是美麗,卻不是月琉螢還是誰。
“琉螢,你不是在客棧房間裡睡覺麼?怎會在這兒?”
見是月琉螢,軒源雖爲疑惑,卻也不覺鬆了口氣,至於爲什麼,他也不知道。
月琉螢不悅道:“你還好意思問我,先前那一劍,你差點傷了我,還好我反應快,不然……”
軒源趕緊賠禮,道歉道:“琉螢,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還以爲是那個女鬼。”
“啊呀,你也見着了?”月琉螢雙眼瞪圓,驚訝道。
“什麼見着了?”軒源疑惑,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看着月琉螢,驚異道:“琉螢,你說什麼,難不成你也見得那個女鬼了?”
月琉螢點點頭,道:“我本來正在休息,突聞一股驚人鬼氣,一路追蹤,及至於此,卻失了女鬼蹤跡,不料,竟遇上了你。”
“如此甚好,我們兩人一起,捉拿女鬼,爲百姓除去這一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