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顧月池會覺得吃驚,只因此刻在將軍府外大門外幾乎站滿了府裡的所有家主,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除了顧月瑤被罰在祠堂抄寫,就連老夫人都親自出府來迎接趙氏回府了。
看着如此浩蕩的迎接隊伍,暗道一聲老夫人果然萬事以孫子爲重。顧月池兩三步上前來到趙氏身邊,看着趙氏嘴角輕抿的靜站着,在聽到顧振濤的催促聲後,她這才攙扶着趙氏緩緩上前。
行至衆人身前,顧月池雙手交握於腰側,對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孫女兒給奶奶請安。”
“免禮。”微微擡手,老夫人含笑看了眼顧月池後便將目光放到了趙氏身上。
知道趙氏懷了顧家的子嗣,她此刻倒是越看越覺得趙氏順眼了。
見老夫人一臉笑容的注視着自己,趙氏淡笑着作勢便要福身行禮:“兒媳給母親請安。”
“使不得使不得”忙伸手扶住趙氏的雙臂,老夫人臉上皺紋糾做一堆,笑眯眯的道:“今時不同往日,眼下你可是雙身子,日子尚淺,還容不得半點閃失,行禮的事情就暫且免了。”
“這……”
抿嘴淺笑的看向顧振濤,見他正鼓勵似的對自己笑着,趙氏終是對老夫人點點頭,算是應了。
老夫人一直拉着趙氏的手,在她應了免禮一事後,她拉着趙氏轉身看向身後的衆人:“還不快快與當家主母行禮問安。”
話音剛落,只見幾位姨娘和顧月霜等人紛紛屈膝行禮,齊整整的跟趙氏問安。
趙氏自始至終一直都在笑着,命衆人免禮後,她便與老夫人和顧振濤、顧月池一行人進入將軍府,約摸一刻鐘功夫後就回到了琴瑟閣。
因擔心趙氏身子孱弱而小月,老夫人不理會衆人都在琴瑟閣內拜訪,堅決不讓她在前廳內會客。實在無奈,趙氏只得簡單是跟幾位姨娘寒暄幾句,便回寢室早早上牀躺着。
人類是十分矛盾的。
有的時候你不想睡覺,可到頭來卻偏偏打盹、流淚,就是想早早歇下,而有的時候明明有時間想睡覺了,躺在牀上卻輾轉難眠,如今的趙氏便是後一種情況。
閉上眼睛好長時間,她卻睡意全無。
緩緩睜開眼睛,見老夫人已然離開,她在牀榻上坐起身來。此時顧振濤去兵部處理公事,奶孃到竈房給她熬藥,屋外幾個丫頭正奉着老夫人的命令在打掃着琴瑟閣,屋子裡只留下顧月池一人。
看向倚着牀臺正在看書看的津津有味的顧月池,趙氏喃道:“池兒若是累了就去歇歇,爲娘這裡沒人陪也是一樣的。”
從扉頁中擡頭,顧月池看向趙氏笑着搖搖頭,回道:“最近一陣兒我身子見好,沒以前那麼虛了,有時也是不用歇晌兒的。”
向外側了下身子,趙氏親暱說道:“即便如此,離一年之期尚遠,能歇也要歇會兒。”
“女兒病好之時,小弟也該出生了纔是。”從窗臺前起身,把手裡的書籍放到一邊的桌子上,顧月池走到一邊的桌子上給趙氏倒了杯水。“娘睡不着麼?”
整了整上衣襟,趙氏倚靠着身後的牀廊接過顧月池遞來的水杯喝了幾口水:“以往在佛堂整日誦經禮佛之時,我睡的也算尚好,這會兒什麼事兒都不做,反倒睡不踏實了。”
“是娘有了身孕之後作息改了。”一邊輕笑着,顧月池接回水杯,又倒了一杯白水晾在邊兒上的小几上。
門前的竹簾被掀起一角,秋玲十分謹慎的透着門竹簾的縫隙向裡望了望,見趙氏醒着在跟顧月池說着話,她心中微微安定了幾分。
推門而入,她對趙氏福了福身子,道“三姨娘求見。”
“三姨娘?”秀眉微蹙,顧月池對趙氏道:“對瑤妹妹的懲罰,奶奶全都依了爹,她知道這會兒求奶奶無用,八成是來爲瑤妹妹跟娘求情的。”
點點頭,趙氏也如此認爲。
伸手拿起一邊的春衫披在身後,趙氏道:“讓她進來。”不將顧月瑤送官已然是網開一面,此刻她卻還想求情,簡直是得寸進尺,她倒要聽聽三房能用什麼理由來說服她改變心意。
須臾,秋玲去而復返,她身後跟着的自然是三姨娘。如今的三姨娘,早已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一臉的憂鬱之色反倒顯得格外沉悶。
“奴婢見過姐姐。”雖然剛剛纔在前廳見過一面,不過三姨娘還是福了福身子,把手裡的上好補品交給一邊的顧月池:“這是奴婢託人從宮裡尋來的安胎藥,平日裡吃了,對姐姐的身子有益。”
“讓三妹妹掛心了。”對秋玲使了個顏色,示意她給三姨娘搬個座椅,趙氏看向三姨娘:“卻不知三妹妹找我何事?”
“姐姐。”期期艾艾的喊了一聲,三姨娘並未落座,而是屈膝對着趙氏便跪了下來:“瑤丫頭少不更事,管教下人不利確實該罰,老爺已然在罰她抄寫,修身養性過後,再做事情她自然會三思而後行。”淚珠滑落眼角,三姨娘拿手裡的帕子拭了拭,接着道:“還望姐姐念在奴婢就這一個女兒的份上,饒過她這一次。”
早已猜到三姨娘是來幫顧月瑤求情的,聽她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爲顧月瑤要被凌遲一般,心底暗暗冷哼一聲,顧月池沒等趙氏開口,便佯裝不解的問道:“做錯事不是要罰的嗎?瑤妹妹只是被爹罰寫,又不是下大獄,哪裡來的三姨娘這般緊張?”
肩膀一僵,三姨娘淚意漣漣的看着顧月池。“大小姐難道不知?待老爺尋到了好人家,就會把瑤兒嫁出去。”
有心把自己的親姐姐推到湖裡淹死,只把她嫁出去不覺得太便宜她了麼?
“三姨娘也說爹要爲瑤妹妹尋個好人家了。”靜靜的注視着三姨娘,顧月池淡淡說道:“身爲女子總有一日是要出閣的,若果真能尋的到好人家,那嫁出去未嘗不是好事,三姨娘該替她慶幸纔是。”
“可……”有些哀怨的低下頭,三姨娘道:“瑤丫頭心氣甚高,加之智慧大師說她有富貴之相,本想參加明年選秀好爲家族爭點榮耀……”
又是智慧大師
顧月池不禁眉頭蹙起。
老和尚說顧月瑤是富貴之相,還說她是天乙貴人相呢。
聽三姨娘話說到這裡,趙氏終於開口問道:“那妹妹的意思是……”
轉睛看着趙氏,三姨娘梨花帶雨的道:“就姐姐饒過瑤兒這一回,在以後的日子裡,奴婢一定好好教導於她,讓她好參加明年選秀。”
“三姨娘不覺得求錯人了麼?”從桌前把水杯端來遞到趙氏跟前兒,顧月池低頭看着三姨娘,故意說道:“罰瑤妹妹到祠堂抄寫的是爹,讓瑤妹妹早些出閣也是爹跟奶奶決定,就算要求,你也該去求他們纔對。”
聞言,三姨娘身子一顫,語氣有些急躁:“府里人衆所周知,老爺跟老夫人做此決定根本是爲了給夫人個交代,若非如此,老夫人斷斷捨不得把瑤兒嫁出去,倘若姐姐開口求情的話,他們一定會改變心意的。”
三姨娘之所以不去求老夫人而是來求趙氏,是因爲若趙氏改變了心意,老夫人必定樂見其成。
對她來說,既然當家無望,就只能寄望於顧月瑤可以出人頭地。倘若哪一日她飛上枝頭,那她的日子自然會好過一些。
“我爲何要開口求情?”三姨娘在打開天窗說亮話,趙氏自然也不客氣,臉色一沉,她失笑道:“你我都不是傻子,府里人也都不是傻子,我之所以杖斃夏香難道真的是信了她的話麼?”
三姨娘神情一怔
“我那是考慮到老爺的立場。”直勾勾的盯着三姨娘,嗤笑一聲,趙氏搖搖頭:“若沒有主子的命令,夏香區區一個丫頭真的敢犯下弒殺小姐的大罪?”
身子不住輕顫着,三姨娘張了張嘴,卻無法回答。
訕然一笑,趙氏冷哼:“我借她兩百個膽子”
看了眼身邊的顧月池,趙氏道:“我不點明不代表心中不明,池兒是我的女兒,她遭此一難,心中最是難平的便是我,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今日我既已退了一尺,你也該見好就收。”
無比艱澀的嚥了咽哽在喉間的口水,在趙氏的目光壓力下,三姨娘怔怔的低下頭來。
不再看她,把水杯送到嘴邊,趙氏低眉斂目道:“瑤丫頭的親事我自會看着張羅,她雖爲庶出,我卻也不會讓她去做偏房,對方門戶自然也說的過去。”
這已經是趙氏最大的讓步了。
“姐姐……”
似是緊繃的一根弦啪的一聲斷了,三姨娘癱坐在地上。
雖然在來時便知讓趙氏改變主意並不是易事,但她沒想到趙氏居然會跟她把話挑明瞭說。
“你回。”將春衫退下,趙氏重新躺回,雙眸微瞌,不再理會跪在地上的三姨娘。
“三姨娘快些起來。”彎身**要把三姨娘扶起來,顧月池看着牀上的趙氏,說道:“娘累了,你還是回。”
趙氏的話絲毫不留情面,知她不會再理自己,沒讓顧月池扶,三姨娘顫巍巍的從地上站起身來,看了眼躺在牀上的趙氏,她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出了房門,轉身看着秋玲把簾子放好,三姨娘臉色一變,眼光漸漸變得怨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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