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腹最早並不知道別的玩家的情況。他來到這時代的幾十年間,和系統有過不少交流, 也對一部分事實有所瞭解, 但他以爲或許有一部分玩家在之前的時代來到過這裡, 從來沒想過就在同一個天下, 也會有數位玩家活着,甚至要與他競爭。
但藺腹並不惶恐,一切事都在按着他的軌跡走,走了許多年,他只要順利往下走,便不會出太大意外。
藺腹其實一開始也並沒有懷疑秦璧,這是玩家兩次見面後, 他認爲秦國境內最少應該也有一位玩家。如果不是秦璧, 就是那位太子曠。
藺腹畢竟與太子曠沒有太多接觸, 但是在與秦璧舊日的接觸裡,他卻感覺到了她的與衆不同。她認爲女子也能上戰場而且能做的更好,她對感情也有毫不羞澀的大膽,而且對於帶兵行軍也有自己的想法。
再加上中原兩位以封地被封君的公主, 舞陽君是玩家之一幾乎是可以確定的事情, 他更忍不住懷疑另一位藍田君了。
不過藍田君已經受俘,他就也沒打算再迂迴宛轉下去,這樣直接突擊,她吃驚之下反而不容易掩飾。再說了,事到如今,如果秦璧真的是玩家, 反而不該再掩飾了。秦國的國勢不可能讓藍田君達成目標,但身爲女子,就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婚姻,像舞陽君那樣,堂而皇之的去站在他人勝利的果實上,用手段去侵吞。
如果秦璧作爲女子與他結盟,就是他們之間一邊對外一邊博弈了。
當然這只是藺腹的想法,秦璧聽到他的話,卻滿臉警覺戒備,瞪着看他,腦子裡瘋狂亂轉,想明白他說的每個字的含義。
然而秦璧真的是好幾個詞當中每一個字都認識,放在一起卻聽不懂了,她卻覺得藺腹在誆她,嘴硬着強行接話道:“這跟舞陽君和小楚王有什麼關係?我是哪一位,你猜便是了。”
藺腹心底一驚,如果她真的是玩家之一,那他是殺她還是留她?
他眯了眯眼睛:“唐太宗?”
秦璧沒聽懂,但她總覺得心頭狂跳,她沒見過藺腹這樣謹慎又如臨大敵的樣子。秦璧腦子裡亂轉,反問道:“那你是哪一個?”
藺腹:“並不難猜是麼?在北部推廣胡服騎射,而我在的這些年,趙國的邊境一直推到了樓煩林胡一代,引入了騎兵與弓兵的作戰方式……”
秦璧:……所以你就在這兒說了半天你舊日的功績?我都從別人口中聽過多少回了喂。
秦璧:“……我知道了。這麼多年,你倒也不容易。”
藺腹眉頭一鬆,顯然自己在玩家面前提及自己來這個時代許多年的事情,她也記住了。
秦璧:“所以呢?”
藺腹雖然還沒想好要怎麼待她,但嘴上自然先會緩和關係:“自然是結盟,你我站在同一戰線上先對付他人。比如辛翳,比如舞陽君,我還有懷疑過小晉王,你與他有過接觸,應該已經把他的底細摸的差不多了吧。”
秦璧提防起來,想了想道:“只是有過一些接觸。而且他也拒絕了秦晉的聯姻。”
藺腹說着,坐在了牀榻邊沿,好似安撫接近般道:“果然是慕強啊。小晉王與楚王的會面,實際上就算是踢開了秦晉的結盟,也不願與你以成婚的方式捆綁在一起。楚國看起來強大,但晉國的做法最後怕是隻會招致自己的毀滅,因爲小晉王無法拋棄晉國在楚國獲得合適的身份——”
秦璧算是聽懂了“結盟”二字,她轉過頭來:“那我就可以了?拋下秦國,嫁給你就能獲得合適的身份了?也不過是作爲將軍之妻罷了。”
藺腹道:“我既然已經娶妻,此事便是不太可能。可鉅鹿君在朝中頗受重視,他手下又有大批武將……”
秦璧挑眉:“得了又繞回來了。”
藺腹竟笑了。是,秦璧是否是玩家,對於怎麼安排受俘的她一事上,只有一個改變。就是他該不該早解決早利落,想個辦法,殺了她再說。
這個想法甚至在這片刻內,漸漸佔了上風。
說什麼留着她還會有用,可以結盟,但這些都是未知數。而殺了她就少了個敵人,確實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藺腹一時覺得自己背在身後的手裡捏着的東西,都發燙了起來。
藺腹忽然朝她伸出手,將掌心打開。
秦璧低頭,只看到一隻眼罩躺在他掌心裡,不知道是以前做的,還是剛剛派人做的,是灰色的,很樸素,內裡用絨料做了襯,繩子的長度也剛剛好。
秦璧低頭看了一眼,肩膀縮了縮,她半晌道:“我不需要。我現在戴的這個挺好,你拿走吧。”
藺腹愣了一下,手指摩挲了一下眼罩,道:“你真不要?”
秦璧轉開頭:“不要。有些東西不用的好的,及時、能用就行了。”
藺腹嘆了口氣,將眼罩收進袖中,道:“好。那我……走了。”
秦璧:“我也不明白你到底來找我說了一番是什麼意思。我認識你很久了,如今是受俘也罷,秦國境內有變故也罷,都……無所謂了。想怎麼處置我,還不是藺君一句話說的算。”
藺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伸出手去摸摸她頭頂,卻收回了手,轉身離開了營帳。
白矢進來,道:“你們到底敘了多少舊?我站在外面腿都酸了。”
秦璧笑了:“放心,不會讓你眼睜睜聽着牆角的。”
白矢:“那真是謝了。”他說着,半跪到牀沿邊,壓低聲音道:“我剛剛在想過了,我想到辦法送你走。但是這事兒我不能參與。”
秦璧:“你不參與?我剛剛還在想說——我一定要走,那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白矢一愣:“什麼?”
秦璧:“我雖然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回秦國集結自己的勢力,但你跟我走,就當助我一臂之力,也能有個安身之處,我不對外說便是了。一同落難,不如一同想辦法,東山再起。”
白矢苦笑:“我可沒法東山再起,不過助你一臂之力,倒不是問題。”
秦璧有些激動起來:“那我們想辦法一起走?”
白矢搖了搖頭:“不,我還不着急走,我還想再接近他,而且說他有意在趙國境內再度招兵,你該知道,如果他再有更大的動作,最先遭殃的畢竟是與趙國接壤的弱國秦晉。而且……舒繼位才幾個月,晉國周邊就發生這麼多變故……我還是擔心她。”
秦璧一愣:“擔心她……”
白矢自然不能說,他早就知道雙胞胎女孩的事情。就算舒真的流落在外,那繼位的“太子”,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少女。他也能想象到她即將面對的壓力——
就算不是爲了小晉王,爲了晉國,他也還想做些什麼。
秦璧張了張嘴,半晌道:“好。但如果我回秦國失敗,那你算是沒下家了。可若是我在秦國境內,請你一定要來找我。我現在要應對的敵人太多了,我實在是沒有幫手。”
白矢擡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扯動了嘴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