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翻了山,渡了河,走過無人至的原始山林,逃過各種奇形怪狀兇獸的追殺,他們終於看見了一座山中小屋,這屋是往屆上龍山之人的暫時落腳處。
山水盡和黃玄身上已經裹了好幾層無垢,頭髮一散,根本分不清哪裡是後腦,哪裡是臉,就兩黑乎乎的人形物。
他們見到目的地,俱都興奮地跪地狂吼了,轉眼一看衣冠楚楚的湛長風,憤憤掉頭去找水源。
湛長風不想去碰散發着黴味的屋子,兩指一併,千道氣勁瞬時將旁邊的一樹削成了桌椅。
她坐下不久,那暗灰的木屋牆上顯示出三個同色人影。
“梵族來得早啊。”她之前就聽說,梵族人擅長擬態和變色,倒是不虛。
三個梵族人,一人靠上了褐色的廊柱,肌膚也漸變成褐色,除非有強大的神識,不然根本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還有一人坐在了石階邊的草地上,身形竟也化作了一株半人高的草。
第三人似乎是領頭的,走到木桌旁的樹墩上坐了下來,身體變成了木墩的顏色。
“鬥族,穿出了天衣,可喜可賀。”
他生硬地開了場,湛長風淡然一笑,沒有接話。
“啊,終於爽了。”山水盡甩掉一頭水,走到木桌前,大馬金刀地就要坐下來,那梵族人拍了下他的臀,嚇得他躥出兩丈遠,聲音都變尖了,“誰!”
“梵族,古溪。”
“梵族,你吭個聲啊。”山水盡盯了盯那“空樹墩”,鬱悶地轉到另一個空墩上,“這裡沒人吧。”
小心翼翼坐下後,他舒了口氣,“梵族都到了嗎,那就剩蒼族沒來了。”
“蒼族自認天空之子,做什麼都喜歡最後壓軸出場,有得等了。”三個樹墩都被佔了,黃玄沒有怨言,隨意坐那陰涼的樹下了,這幾個人,可不是他怨得起的。
又過兩天,空中傳來清唳,三頭鳥獸獅身的怪獸遠遠飛來,在木屋上空盤旋了兩圈,緩緩落地。
三個身上抹了藍泥的蒼族人滑下怪獸翅膀。
三族人碰頭,蒼族李昂先道,“請拿出地圖,確定龍山位置。”
隨後三份地圖被他疊加在了一起,對着陽光細看,顯現出一條紅色的路。
確認方向和距離後,六人就不耽擱了。
森冷的古林中,湛長風一直注意着周邊的動靜,一踏進某個範圍,她便知進入天然陣法了,地圖上的路徑,正是安全穿過這個天然陣法的路。
經過了這個陣法,前面出現一個山洞,地圖上的路也只畫到了這裡。
“這是要我們進去?”
“應該是這裡了,龍山在那後邊吧。”
九人一陣商量,湛長風被推爲了打頭的,她也想快點探龍山究竟,就先彎腰進了山洞,洞中陰冷,時有水滴落下,滴滴答答。
洞中生物嗅到活人氣息,蠢蠢欲動,沒過多少工夫就一茬茬襲上來了。
不知是不是近了龍山的緣故,遇到的兇獸愈發強大,神通武者也要左支右絀,九個人,八個掛了彩。
好不容易闖過山洞,見到亮光,他們朝外望去,發現自己是在某個峭壁上,外頭層巒疊嶂,古木生煙,茫茫一片。
偶有獸聲嘶吼,驚天動地。
湛長風隨便一感應,就感應到了許多不得了的兇獸,萬年不在少數,簡直是進了兇獸老巢。
梵族三人藉着擬態和變色,已經悄無聲息離開了,他們的能力,天生適合闖這等險境。
蒼族李昂則道,“我們先一同走一段如何?”
山水盡和黃玄都應了下來,湛長風借了鬥族的身份,決定按赤影的意思,幫這兩人幾次,等時機到了再單獨行動,便沒反對。
下峭壁前,湛長風多看了一眼雲煙中的連綿羣山,彼時霞光漸盛,雲煙薄了些,她觀山勢,覺它像是一條臥龍。
而且是“活的”,頗有靈動之象。
落地入林,靈草仙葩談不上俯拾皆是,卻也時不時會冒出幾株,自然,少不得守護在它們身邊的兇獸。
湛長風幫襯着他們摘取一些靈草靈果後,就不想小心翼翼了,告別了他們,開始自己的磨礪之路。
她什麼都不管,看見兇獸就拎着劍上了,通常不會死磕,敗了它們,順了它們守護的靈物就跑。
龍山的兇獸們都發狂了,圍着她堵截,但多半追了一半就找不到她的人影了。
山水盡黃玄聽着那些憤怒的叫聲,說不上來他們沒跟着她,是幸運還是不幸。
湛長風也是有分寸的,她不會去招惹沒把握對付的兇獸,雖然這類兇獸本也沒幾頭。
她跟它們打打鬧鬧,閒了吃幾顆萬年靈果,喝幾口仙露瓊漿,元力凝練了許多,戰力緩步地持續增長着。
一直以來,她不缺心境和悟性,但確實沒有踏實修煉的時間,遠離了庶務和各家大局,在這原始的爭奪中打磨自身,也是件極爲有趣的事。
她甚至還換下了這一身聖寶級的衣袍,只一身布衣體會血與汗。
然後,莫名成了一座山頭的大王,成天對付搶地盤的兇獸。
打到後來,兇獸都遠離她了,死都不踏進她的山頭一步,她便安之若素地修煉,或者觀察山頭的靈植生長,偶爾出去逛一圈。
直到,她在山腳下發現了一名梵族人的屍體。
傷口上有道理法則的氣息,這人已經進過那出密地了?
湛長風攫取他身上還沒溢散的魂氣,施展魂蹤,追尋他的蹤跡,但這條蹤跡最後斷在了一個尋常的地方。
密地的位置會自己變換?
想到赤影提過的這一點,她踏空而起,站在雲上俯瞰全景,結果就發現這條臥龍的睡姿,發生了一點細微的變化。
這山脈還真是“活動”的,會自己變位置,只不過身在山中的人無法察覺而已。
她鎖定了幾個變化過的位置,再結合那條蹤跡消失的地點,很快就找到了這名梵族人受傷出來的真正地方。
一落地那個地方,她就被吸入了一個黑暗之處。
噠噠,靴跟觸底的細微響聲被放得無限大,異常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