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風雲變幻不過是瞬間事,這一瞬間,在紅樓洞天中就顯得格外漫長。
餘笙破開幼崽所指出的薄弱點,入目卻仍舊是黑暗,她疑然走出紅樓大門,打鬥聲驚起了她的注意。
紅樓前的廣場上,將進酒與一名身形威猛的神通鬥得你死我活,長槍勝似狂風擺柳,銀光皪皪,方天畫戟大開大合,兇性乖張,火花帶閃電,各不相讓。
原來是到了將進酒所在的異結界裡。
那持方天畫戟的神通利眸一轉,瞥見餘笙,手下一震,猛力震開將進酒,“看來駝都兩人是敗了,今日之仇,來日再算!”
他說罷,腳尖點地,身子後掠,驟然被黑暗吞沒,沒有了身形,將進酒迅猛一槍只掃到了他的衣邊。
將進酒怒氣衝衝地將長槍頓地,“可恥之輩,竟戰中脫逃!”
“此人實力好像跟你相差不多。”
“.......也許比我厲害。”將進酒劍眉低壓,“我們雖打得激烈,可我總覺此人沒有盡全力。”
“嗯?”餘笙說道,“出去再說吧。”
“可能是我錯覺了,你們是怎麼過來的,我剛剛找不到你們的人影。”
“自然是孤的恩澤。”
.....這小崽子說話怎麼那麼欠收拾,餘笙和將進酒忽然理解巫非魚了。
“不是,她小時候爲什麼會是這樣的,誰教她的。”將進酒深感幻滅,還他深明大義.君子如風的道友。
“誰讓人家生來是小殿下。”餘笙低頭看向懷裡的幼崽,調侃道,“小殿下,接下來該往哪裡走?”
幼崽略感意外,她的將軍竟然公然暗指她曾經是成年人嗎,幼崽無視餘笙的話,問出誅心之語,“你們喜歡現在的孤,還是成年的孤?”
黑暗中一片寂靜,將進酒抱緊了自己的長槍,愁眉不展地思索着該如何回答纔不會傷了幼崽的心,結果半響理不出頭緒,打着哈哈道,“都是你,一樣一樣。”
幼崽一針見血,“經歷和記憶不同,唯所謂的靈魂相同,究竟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
餘笙輕柔的聲音慢悠響起,彷彿黑暗中的一抹冰霜,“雖殘忍,但不可否認,生靈與生靈之間的關係,基於情感,不知其他人如何,我需要有我們共同記憶的你,擁有曾經所有情感的你,一轉眼.一回眸.一心念,都沒有遺忘的你。”
“餘笙.....”將進酒稍顯無措,想打斷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餘笙不受干擾,接着道,“唯與我們有過曾經的你才配得起我們的等待,如果回來的只是不認識我們的你,對我們沒有任何情感的你,我們也將不回報任何情感,只當是新認識了一個陌生人,也許有一天,會對這個陌生人結起新的情誼,但終究是兩個人。”
幼崽躍下地,神情冰冷。
“當然,這是於我們外人而言的,你認爲擁有不同經歷和記憶的你,究竟是不是一個人,需要你自己判斷抉擇。”
餘笙話音一落,將進酒道,“不是還有真靈嗎,哪怕她是轉世,真靈總有一天會覺醒的。”
“真靈擁有累世記憶,但若提前斬去了曾經的萬般緣,是不會保留情感的。”
將進酒小聲:你跟一小崽子那麼較真幹嘛。
幼崽的眉眼初顯鋒利,“你說得對,在你們眼裡,孤的現在.曾經是兩個人,可孤不認爲。”
“孤承認孤知或不知的所有經歷,它們都是孤的一部分,因它們的存在,纔有現在的孤,同時,孤也只會做好此時此刻的孤,現在的每一呼吸,都是孤能切實掌握的。”
“而關於未來......”她用着奶聲奶氣卻冷靜的聲音道,“孤會讓擁有全部記憶的孤回來,因爲孤知道,目前的孤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孤,孤只是陷入了某個意外,導致某種程度上的缺失。”
眼中那幼崽,轉身已是少年,薄脣微翹,自信篤定,“又見面了,餘笙。”
那是十一歲的湛長風。
——
洞天紅樓外,執戟的神通修士撇嘴一笑,“晝族這些人果真不是好對付的。”
他又自語,“若好對付,怎麼當風雲界域戰場的引子。”
黑蠍聞他所言,難得開口,“奉戮前輩,上邊如何肯定,晝族能引起山海,甚至風雲戰爭,又爲何要在這時挑起動亂?”
“不是晝族,準確地說是山海祖脈和齊桓,有這二者在,曝露祖脈是早晚的事,晝族和景耀會打,東臨.太玄等大勢也會插一手,景耀會將吳曲拉下來。”
他摸了摸下巴,“運作到現在,吳曲逃不了,肯定會下水,剩下的就是要引東臨背後的太昊神朝.太玄宮後的仙道出手,不過這不是我們要憂心的。”
“至於何爲是現在,自是時機快到了。”奉戮的眼中盡是興奮,“惡已降臨九天,生靈劣性,將是這場戰爭最好的推手,我們即將重見天日。”
黑蠍冰冷無波地轉開眸,合上寶匣,造成洞天黑暗之象的黑血回到了匣中,“走吧。”
兩人召出一扇傳送門,即刻不見了蹤影。
將進酒最先衝出來,僅看見傳送門消失的景象,大嘆,“被他們逃了!”
他蹙眉,“不等他們破除困境,這困境就自行退散了,該說他們有自知之明,還是有更深的陰謀在?”
“餘笙,你說呢?”
餘笙微微恍神,將注意力從少年湛長風身上抽回來,她一長大,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出去吧。”
“站住,你們不能走!”
洞天守衛將他們團團圍住,戰戰兢兢地與他們對持。
跟在後面出來的和老輕斥道,“攔他們做什麼,讓他們走。”
那守衛在和老與餘笙.將進酒之間來回看了兩三遍,遲疑得收起兵器,率人讓開路。
餘笙和將進酒不欲在齊桓的地盤上久待,登上車輦便要走。
相比他們這些真君,少年湛長風沒什麼存在感,然當她上車離去時,轉頭問和老,“這位老伯,既然身處苦地,爲何不早早離開?”
和老蒼白的臉色上溢出訝異,搖搖頭。
少年湛長風也沒有再多說,登上了車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