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上映着篝火的光,時間不早了。
湛長風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以原始土地爲基準太偏頗了,直接定個標準吧,總一千五百里地,每人競拍不得超過三百里,如最後有剩餘土地,一可給原佔地的那56人使用,二可出租,利潤平分。”
“這也算是一種方式,能競拍多少,看個人的本事。”金池侯道,“但說是競拍,這競拍出去的靈石要交給誰?”
齊桓想掌握這座鎮的領導權,但金池侯提出各自割地爲營,打破了集權的可能,不過他又在湛長風的提議中找到了一絲可能,“我覺得湛道友的提議可行,在此基礎上,還有幾個問題,誰來管理出租地,誰來規劃城鎮,誰來建設共有的建築,誰來主持公道?”
他自答,“我認爲,我們可以組建府衙,讓府衙負責鎮子的日常,而我們每人最終實際競拍額的三成用來維持府衙的運作。”
申不平直搖頭,“三百里?我二十一個部落佔最多佔三百里?!這買賣幹不了!”
金池侯嗤笑,“你話別說得太早,這三百里你有沒有能耐拍下還不知道呢!”
二十一部落富的可沒幾個。
“呵,這就不用你操心了。”競拍價事實上是虛的,按齊桓提出的三成建議,三百萬中品靈石拍下一塊地,實際只要交九十萬給府衙就可以了,他們二十一個部落,難道還湊不出靈石?
現在癥結就是申不平嫌自己能拍的地太少了。
湛長風道,“我們中,未必都競拍得下三百里,也未必一定就要得到大量的地,我約莫最多隻會拍下一百五里,所以第一次競拍後,剩餘的土地,除做出租地外,還可取一部分進行二次競拍,如何?”
申不平暗自盤算,如有二次競拍的機會,倒是可行。
他瞥了眼吳邊海,散修的身價高不到哪裡去,手邊有十幾萬就不錯了,不知他會拍多少地,“吳道友,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吳邊海拱了拱手,劍眉輕皺,“四位說得都有道理,我沒有意見。”
申不平沒放過他,“道友想拍下幾塊地?”
“這......在下囊中羞澀,得看每塊地的起拍價都是多少。”
“嗯,你說得對。”申不平點點頭,“行吧,我們來商議下城鎮的規劃和每個區域的起拍價吧。”
“大家都沒意見了?”齊桓掃視一圈,見無人開口,便拿出一張地圖。
地圖上標註着靈脈的位置,和受靈脈靈氣影響的具體範圍。
靈氣濃郁的區域肯定是用作住宅,而邊緣可建設坊市。
五人規劃出六片住宅區.一片大坊市.三片小坊市,又將它們細化到了街道,共議每片區域的起拍價。
“不行不行,這起拍價太高了。”一段時間的討論後,金池侯先擺手,“我要回去和部落裡的人討論討論。”
申不平揉了揉眼,“看地圖都快看花了,我也需要跟另外的首領們探討一下。”
“不如大家都回去休息休息,重新認真地評估每塊區域的價值。”
“也好。”
衆人離開,大帳空了下來。
湛長風回到望君山,尋斂微討論起拍價,斂微指了指地圖上每塊區域的預估值,“你的預估?”
“嗯,有什麼問題嗎?”
“很中肯。”斂微默默拿筆將價格都調低了,“那條靈脈我也去看過了,你主要想拿來做什麼?”
“做物資集散點。”
“那就不必執着於靈氣結穴的修煉地,可以考慮西南端的這個坊市,面朝龍溪走廊,背靠樊河平原,接觸的人源最多。”
“他們對這個坊市的起拍價在二百到四百萬中品靈石左右,認爲定價該多少?”
“儘可能往低了定吧,明面上貶低它的價值,競拍起來也方便。”斂微心算了一遍,“起拍價二百五十萬,最終成交價不能超過四百二十萬,否則我們的預算不夠。”
“還有多少靈石?”湛長風參與這個鎮子的創建,另一個目的就是生錢,所以她是一定要拿下一間坊市的。
“你給我的,加上商鼎會十年積蓄和金不換上交的分紅,除去各項費用,可用餘額在三千萬中品靈石左右。”斂微搖搖頭,“再減去武備軍需.建造等預用項目,剩六百萬能用。”
窮。
湛長風也無立即來錢的辦法,“我先拍下坊市,重開商鼎會吧。”
齊桓到現在都沒提起那個賭鬥,怕是要賴掉了,畢竟花間辭的出手會讓他看到自己沒有勝的把握,而一般心思謹慎者,不會在沒有絕對把握下去賭。
又三日,五位創始方確定了起拍價,進行競拍,競爭最烈的是適宜修煉的住宅區,一千萬起拍,拍到了三四千萬,令人倍感意外的是,吳邊海一散修,竟也叫價叫得起勁,惹得申不平質問他究竟有沒有那麼多靈石。
吳邊海氣定神閒,他是沒有靈石,但是大航海商行有。那日荒原大會結束,落薏米邀他合作,他並未答應。
但等他進營帳聽他們議論鎮子的份額分配後,就知道這是砸錢的遊戲,自己根本玩不起,還不如與落薏米合作,由落薏米出資供他買下自己心儀的位置建洞府,他替落薏米拍下一片住宅區.一片坊市,當然靈石都是落薏米付。
“實不相瞞,我是大航海商行的客卿。”爲了名正言順,他臨時接受了落薏米的聘用。
齊桓一臉意料中,落薏米掌握了那麼多土地,肯定不會輕易拱手讓人,這散修就成了她擠進創始方的最好突破口。
湛長風則感覺到了麻煩,以大航海商行的資源,隨便佔據哪一座坊市都能將它打造成繁榮的交易地,是不弱的競爭者。
不過她也沒太大的擔憂,落薏米可以打造出一個物資豐富的交易坊市,她可以打造出一個散修集中的任務坊市,說不定落薏米會成爲她的貨源。
一番競拍後,湛長風如願以三百六十萬的價格拿下西南坊市,實際只要交一百零八萬給府衙。
土地分配完畢,府衙的籌建又成了爭論的焦點,誰都想着往府衙裡塞自己人,吃一點虧就嚷嚷着談崩了.不幹了。
湛長風略煩,是時候找政治謀士了。
說來也巧,在滿帳子嘈雜中,銘牌發燙了,她取出看了一眼,溫文爾雅地站起身,“府衙籌建事項衆多,要哪些職位,要哪些職責,得到這個職位的條件是什麼,這些都不知道還討論什麼,我建議我們先各自回去整理出一套府衙體系,過後聚頭再擇優選一套完善實施。”
“就那麼辦吧。”金池侯暴躁地錘了下大腿,“磨磨唧唧,看來還要議好幾次,下次我讓我的幕僚來了,你們慢慢掰扯吧。”
“呵,難道不是你這兒不滿意,那兒也不滿意?”申不平見不得南方的大鵬部落將手插到龍溪走廊來,龍溪走廊是他們二十一部落的咽喉,怎麼能讓人在這裡指手畫腳。
這府衙定要被掌握在二十一部落手裡的。
“瞅瞅你那些偏到咯吱窩的建議吧,舉薦管理者舉薦的全是你家親戚,咋那麼能!”
“老話說得好,舉賢不避親,我敢舉,你敢嗎!”
齊桓制止他們的口水仗,“二位稍安勿躁,就依湛道友之言,先回去考慮考慮吧。”
“哼!”二人扭頭踏出了營帳。
吳邊海也起身告辭離去。
“道友且慢。”齊桓叫住了湛長風,“可否留下一敘?”
“公子如果是因爲鎮子的創設纔想與我一敘,那得等府衙創建後才能討論接下來的事,如果是因爲賭鬥,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該說的,我已經與和道友說過一遍了。”
“明人不說暗話,道友要如何才能讓出那件東西。”齊桓直接問道。
湛長風輕笑,“我不讓,我只接受賭,告辭。”
簾子恢復平靜,齊桓拳抵着嘴脣,深思。脫凡.生死.神通,如果有一局必輸,那還剩下多少贏的機率,和老指出的這個機緣,真的值得他冒險用五百萬上品靈石.十個秘境資格去賭嗎?
現他佔據了一座洞天,又建成了鎮子,在荒原的佈置已經夠了,他的主要勢力在南風大陸,不可能長時間耗在這裡,唯一阻礙他離開的,就是未能得到的機緣。
如果他不知道它可能對景耀王朝有幫助也就罷了,偏偏他知道了,怎甘心如此錯失。
“畢方,你真不知道那石片是什麼東西?”
紅色的身影憑空出現在他身邊,畢方隨意地盤腿坐在椅子上,斜眼打量着他,“景耀公子爲何如此優柔寡斷,哦對了,你身邊有一個神機妙算的和老,你什麼事都得問過他後心裡才踏實,如果你沒有和老的指引,單純面對那一件件寶物,你還會注意到它嗎,還會爲了它肝腸寸斷?”
“我沒有肝腸寸斷。”
“哦,欲仙欲死。”
齊桓嘆了口氣,放棄跟一頭妖糾結用詞,冷靜下來想想,自己確實太依賴和老的占卜了,行事之前,控制不住地想要跟和老問一個結果,覺得必勝了.穩妥了,纔會去做,又或問出了做什麼對自己有幫助,纔會想方設法去實現。
“這是......魔怔啊。”齊桓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一邊是對還沒遇到和老之前的自己的恍惚,一邊是對如今自己的陌生,某一瞬分不清哪個纔是自己。
畢方似笑非笑,道者的修煉就是麻煩,呵,在生死關懷疑自己,可是件致命的事。
齊桓也反應了過來,他竟遇到了心魔!
他急忙握住鎮魂玉,守持本心,迫使自己什麼都不去想,良久才消了心頭的悸動。
不能這樣下去了,他必須做點順應本心的事。
既然是這一塊石片引起的,就用這塊石片爲自己洗煉心境。
不甘心如此錯失,那就唯有爭了!
“湛道友,十日後平元山頂,履行賭約!”
湛長風聽到千里傳音,只回了個好。
她匆匆到望君山,路過廣場時,跟凌未初打了聲招呼,讓他準備十日後的一戰,別忙着畫符給忘了。
又行至安靜的無人處,打開了點將臺的通道,瞬息出現在寒山兵團駐地中。
駐地安安靜靜,軍府的大門卻開着,她進入府中,穿過雕欄玉砌的正堂,入到後院,正見一人從迴廊那頭漫步而出,兩廂一對視,恍有清風明月。
“我好像來得最早。”清麗舒徐,溫雅端莊,淡淡一笑,紅顏如玉。
“不早,卻正好。”湛長風手攏着袖,打量十年不見的故人,她的氣度似乎更成熟了,也只有這時,湛長風方意識到十年已經過去,她們成年了,“成年需要儀式。”
“嗯?”餘笙還覺十年不見,迴廊那邊的人白髮仙姿,陌生又熟悉,一些話無從說起,結果她一開口,依舊是跳到讓人跟不上。
“我還缺一位政治謀士,來嗎?”湛長風認真地看着她,目光沒有絲毫移動。
成年需要儀式,成長需要磨礪,她選擇了爭霸這個舞臺,她又怎能落後,餘笙一瞬明白她的意思,笑道,“來。”
一問,一應,事情便定了。
湛長風帶着她回到望君山,三言兩語給她介紹了一遍當前狀況,一路引着她在望君山轉了圈,與凌未初.斂微.花間辭等人見了面,半天后說到正事,“龍溪走廊幾方勢力即將建鎮,晝族便是其中一方。”
她將建鎮的始末說了一遍,結尾鄭重道,“具體就交給你了。”
什麼就具體交給我了?
餘笙沉默着從點將臺開始將所有經歷理了一遍,又沉默地接受了她是神眼者.她要保大靈脈.她要跟景耀公子.金池侯幾方人建鎮等等事實。
再憶起早晨自己抵達點將臺的情景,恍如隔世!
呵呵,莫名感覺一見面她就很開心,原來是終於抓到勞力了。
餘笙有點繃不住自己的溫雅風度,幽幽瞥了她一眼,“連口水都不給喝嗎?”
.....湛長風震驚,“你不辟穀嗎?”
“再會,我們有緣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