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三角洲?”
“位置在最北的霸川入海口,方圓一千五百里被極光覆蓋,入內即死。”凌未初心有餘悸,“那方天地兇險異常,我甫一接近,便有肉身崩裂,神魂潰散之感。”
能讓一位神通真君說出此話,着實不易。
湛長風站在夜晚的坡上,依他給的定位,用千流術照見月光三角洲的模樣,“那條靈脈有多少在它裡面?”
“預測至少有七八百里。”
“外呢。”
“有萬里。”凌未初指着顏策初步繪出的主脈走向道,“它大體是西北向東南走,貫穿了北境,而且因爲它的靈氣被鎖住了,以至方圓萬里的北境成了環境險惡的不毛之地。”
“那得將靈脈解開啊。”
“這條靈脈有一分枝伸得最遠,伸到了龍溪走廊附近,可能是空間裂縫影響了這一部分靈脈,讓封鎖破了個口子,土靈就是從這個口子出來的。”凌未初道,“龍溪走廊附近的分脈很快就會被人找到,若被他們摸到了主脈,北境就要熱鬧了。”
湛長風思忖道,“那就切斷分脈,讓龍溪走廊先熱鬧起來。”
凌未初微笑點頭,“舍了這條分脈,再慢慢琢磨怎麼解主脈。”
“此事宜早不宜晚,最好現在就動手,煩請凌老再跑一趟,將顏策帶來。”
“好。”
湛長風走下坡,看見了獨自在河邊打坐的花間辭,“道友,我要去做一件事,你可隨我去?”
她說過她此來是爲了定基,要做的肯定與此相關,自己如以外人身份,是不便參與其中的。花間辭將問題拋給了她,“我能幫什麼嗎?”
“你隨我走就是幫忙了。”
一語雙關。
花間辭默認自己只聽出了表面意思,“那我隨你走一遭。”
神通的速度很快,湛長風將靈脈的事情與花間辭說完,凌未初就拎着顏策到了。
顏策來不及抱怨凌老的粗魯,整整衣領,抱拳道,“見過族長.花城主。”
他以前在楊解城時看見過花間辭,這次陡然見了她,驚訝又疑惑,怎感覺族長哪哪兒都有認識的人。
花間辭也是這感覺,看了看顏策,又看了看凌未初,神通真君都出來了。
雙方見了禮,湛長風開始幹正事,“顏策,可學了斷脈.移脈?”
顏策肅然,“小脈可行,然若靈脈太大,只我一人的功力恐怕不行。”
“會就好,我會助你。”
四人重回龍溪走廊附近,在空間裂縫出現的地方,有不下六撥勢力在搜查。
他們沒有太靠近,遠遠瞧着片片燈火通明的營地,細感還有多道氣息隱匿在周邊。
“土靈破土時,我察覺到有靈氣噴薄而出,順手就把它封印上了,封印未動,看來他們還沒找到準確的位置,你確定下它的走向,離遠點再將它截斷。”
“我先前查探過了一點,請隨我來。”顏策帶頭朝西北方向蜿蜒奔出千里遠,“我們剛走的路線就是這條分脈的走向,繼續從這裡往北去,就會進入北境,匯向主脈。”
湛長風四顧,地氣在她眼中流轉,“正好東面有條小靈脈,就將它在這裡斷開,拐彎移到小靈脈上去,凌老佈置防禦,別讓人察覺到動靜。”
“稍等,我算出來往西拐也許比較合適。”花間辭道。
“那就西拐。”往哪邊拐都沒什麼差別,湛長風快速拍下決定後,凌老祭出一幻符籠罩了方圓五十里,若有人經過這裡.看見這裡,見到的都是無人的平常景象。
靈脈在廣泛意義上是指大地中各類氣凝成的脈絡,通常會伴生各種靈礦。靈脈所在,天地元氣濃郁,修煉起來事半功倍,所以洞天福地往往會聚在靈脈上。
湛長風探到這條靈脈,發現它已有數萬年之久,是受了某種特殊力量影響才溢不出靈氣,在地底藏到如今。
它的源頭,也就是月光三角洲裡面,定生長或困了什麼東西。
“花道友,可擾亂下它的天機?”湛長風沒忘記齊桓身邊還有一個號稱神機妙算的和老,騙不過他,做什麼都是白費。
“可。”花間辭到一旁施法。
那邊顏策壘好了法壇,手持一柄七星劍,拿着一副銅羅盤,行斷脈移脈之術。
“斷!”他一劍斬向地面,無形玄力飛入地下,砍在靈脈上,地面震顫!
凌未初以神通之威徹底鎮壓住此方空間,不讓任何動盪傳遞出去。
玄力如鈍刀,磋磨着這條長了數萬年的靈脈,力量不夠!
湛長風以虛神域助他,虛神域一出,無中生有,有也化無,靈脈分解,堅持良久,終被斬斷。
顏策大鬆了口氣,吞下復元丹,祭出羅盤,“東去!”
指針偏動,靈脈一點點扭轉。
湛長風見狀,以地之域調動大地之力爲其開路,加速扭轉。
忽然東面傳來轟隆一聲,凌未初望過去,正見兩修士在鬥法,立馬提起了心,幸好他們邊打邊遠去,沒有過來。
那東面,就是湛長風剛剛指出的小靈脈所在,他笑道,“都說花小友算無遺策,果然不假。”
花間辭搖搖頭,“是她在走衰運,跟她相反就行了。”
“......”凌未初嚥下到口的話,也搖搖頭,他不是畫不出祛晦氣拔詛咒的符,奈何人家不要啊,說什麼小事。
凌未初琢磨出了點意思,這年輕主公不會是爲了留住她,連苦肉計都用上了吧。
花間辭心底還是有點擔憂,“凌真君可有破解這種詛咒的法子?”
“老夫不擅這方面。”凌未初義正言辭地一口否定,話鋒一轉,又暗自留了餘地,“過後我問問我那幾個見多識廣的好友,看他們有沒有辦法。”
花間辭點點頭,她已經感覺到那不祥之力積累得很深厚了,湛長風雖命硬,每次都輕易躲過了災禍,但難保它不會在某個時刻來一次要人命的反撲,還是儘早解決爲好。
移脈完成,湛長風心中也有了大致計劃。
封閉靈脈的特殊力量不是不能破除的,那麼,現爲無主之地的北境,完全可以收入囊中,圈作疆土。
湛長風借顏策還未收起的法壇點起三炷傳影香。
斂微那邊案上香燭震動,點燃化煙,看到了大半年沒見的人,“事情有結果了?”
“三天內遷移,讓築基之上的修士入點將臺兵團駐地。”
湛長風先不管這條被轉道了的分脈,任由他們去找,以她下的封印的堅固程度,除非暴力破除,否則能完好地存個幾十年。
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風平浪靜的時候,到北境圈地建城。
三天一過,湛長風以神眼打開通向點將臺的路,瞬息出現在相隔十餘萬里的點將臺搖光駐地中。
她上次來山海界的時候,到點將臺察情殿辦了兵團分設的手續,所以此界點將臺也有搖光兵團的存在,這十年,晝族的修士仍舊會以搖光兵團的名義參加不周戰場。
小黎界的點將臺僅四層,只限先天.築基進出,山海界的點將臺已升至六層,可容生死境出入。
如果不是這樣,她怎麼敢跨那麼遠的距離跑來冰寒荒野。
湛長風一掃駐地中的修士,發現人數不對,斂微.遊不悔都不在。
不用她問,一名團員就急切地說道,“前日東臨王朝軍隊繞海從楊解城登陸,襲擊東南聯盟,楊解城已被佔領,東臨聽聞會長爲東南聯盟送過物資,佔晝族所在海島,挾人迫會長就範,現在到底如何,我們也不知道,僅知這場突襲戰有數位真君出手。”
真君也參戰了?
是要徹底覆滅東南聯盟啊。
王朝的實力不能小覷,湛長風走出搖光駐地,去了一層察情殿,她需要更多人手。
察情殿中星雲旋轉,如立虛空,一尊神像自虛無中探出半個身子,“所爲何事?”
“開寒山兵團,轉移小魚界點將臺寒山兵團所有成員名單。”湛長風遞出自己的銘牌。
寒山兵團是她在參加蒼莽鬥法時設立的。
“轉移完成。”
銘牌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她查探銘牌中的寒山兵團信息,發現當初臨時建的百人團,還有一半人沒退出。
銘牌不能通訊留話,她略過何雲天.於慎等可能帶來麻煩的人,剩下的都點了邀戰,有心者查探兵團地址,自可知道她在山海界,會不會找來,就看他們的意願了。
做完此事,她趕去尋斂微。
卻不知,她一點,叫諸多人震驚,碩獄那邊就不用說了,她早通過搖光兵團的名單邀戰過了,那會兒碩獄還在某一界闖蕩,摸到發熱的銘牌,立刻就尋船返航了,只不過他離得遠,船速度也不夠快,五六月過去了仍在半路。
這會兒他又看到通過寒山兵團發出的邀戰,險以爲突遭了什麼緊急情況,打定主意路過下一界時,掏空儲物袋也要換一艘快船。
在另一界的餘笙也看到了邀戰消息,愣怔之餘緩緩笑了,她曾和碩獄結伴去過荒界,也見到了巫非魚,抱着期許待了一段時間,奢望她能不按套路地忽然出現,最後到底是失望離開。
索性,不晚,如今也算驚喜。
當然,也有根本不知道湛長風被困小黎界的人,比如在聖地潛修的岑熙.各界亂跑的將進酒.窩在禁地苦修的顧翰星.不出世的緣覺等等。
岑熙想着許久不見,可再去論道了,將進酒則豪爽地朝自己的十一位兄弟大喊,“收拾行裝,咱去山海界喝酒!”
顧翰星就較特別,他盯着銘牌看了好一會兒,拍着腿大怒,“好啊,都多少年沒消息了,剛詐屍就邀戰,這人定是躲在哪裡修煉,功成了就要拿我們當陪練,不行,道爺得拉一幫人去磨磨她的囂張氣焰!”
緣覺和尚最是平靜,抿脣一笑,木魚聲悠。
一些人立馬踏上了星路,一些人準備踏上星路,一些人回憶起曾經的蒼莽鬥法,感嘆了兩句,一笑而過。
而在他們看銘牌的幾息時間裡,湛長風已經到了楊解城。
東臨搞的是突襲戰,前夜從楊解城登陸後,三位神通境開道,一路佔了城,移平了礙路的鬼林十三障,一個半時辰內兵臨燕城,將東南聯盟打得措手不及。
從戰術上看,此戰無疑是成功的,東臨佔據了包括楊解城在內的諸多沿海城池,將東南聯盟前後包夾在王朝的軍隊下。
但從犧牲人員上看,又太虧。修士打仗,要看低端戰力.中端戰力.高端戰力,照理,東臨派出三名貨真價實的神通真君,將頂多就生死境或半步神通的諸侯們一網打盡是沒問題的,可他們算錯了一個從聖地裡出來的燕爲山。
聖地弟子,不僅象徵着天賦絕強,也象徵着傳承厲害,何況燕爲山一手是能斬神通的神兵利器,一手是後天聖寶級別的鎮山印,本身也是生死境修爲,硬生生,一劍捅死了一位真君,一印砸傷了一位真君。
結果,東南聯盟死傷無數,卻有一個能殺神通的燕爲山頂着。
東臨的突襲軍隊沒多大傷亡,偏偏真君一死一傷。
這就尷尬了。
現在東臨的軍隊包圍着東南聯軍沒有妄動,誰也不知道會僵持多久。
湛長風虛立楊解城上空,千流術照見商鼎會內部的情況,內部已無一物,瞧凌亂程度,絕不是自家人收走的,顯然是被洗劫。
她又照向晝族所在的海島,大部分築基.脫凡已經撤離,島上還有一部分本想暫留下來的小孩,如今他們都聚在兵書院,防護陣將兵書院罩了起來,外面有東臨軍隊守着。
湛長風見此場景,心有不虞,凌空虛渡,臨至海島,她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極快就有一頭戴黃冠的道人飛上來對峙。
“你是何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速速離去!”
“晝族得罪你們了?”
黃冠道人一手揹負,挺着肚子,朝她指點,“報上姓名,若要胡攪蠻纏,小心命隕!”
底下圍着兵院書的軍隊似注意到了天上的情況,搭弓備戰,氣勢洶洶。
湛長風二話不說,一道山域困住黃冠道人,一指壓下雷霆萬鈞,黑雲紫電覆蓋了整座島嶼,黃冠道人和數千東臨軍當即飛灰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