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立軒按下樓層數字,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上身懶散地向後微微傾斜了一些,蘇語曼臉上還未消散的淺淡的笑意便落入他的眼中,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毛病又要犯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年紀還跟小孩兒似的動不動就吃醋挺幼稚,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如果是以前他從來不考慮別人感受的時候肯定說一些酸溜溜又傷感情的話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這種自己一個人憋着的感覺讓司立軒覺着挺委屈,難道蘇語曼就真的一點點都不介意嗎?
“那孩子看起來和你關係不錯啊。”司立軒假裝漫不經心地隨口一說。
蘇語曼也沒從他語氣裡聽出來有別的意思以爲他就是單純的問問,於是回答的也很隨意:“是啊,我還挺看好他的,平時排練也努力,對人也和和氣氣的,是個潛力股。”
司立軒從鼻息裡噴出一股氣,極輕極輕地哼了一聲,聲音輕到可以忽略不計,身旁的蘇語曼自然也沒聽到。
前幾期五十進二十強已經錄完,今天這一期開始正式進入二十進十五的比賽錄製。
蘇語曼照舊到的最早,化完妝早早就到了舞臺開始提前熟悉環境,慢慢地進入狀態當中,臺上正在彩排的選手也因爲她的到來而表現的更加賣力。
節目正式開錄,各部門準備就位,蘇語曼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她的方向能看到舞臺遮擋物後面一部分的後臺,上場之前金曦就在那裡待着候場,他看到蘇語曼的視線朝自己的方向看過來,誇張地揮了揮手臂,蘇語曼也朝他笑了笑。
這些被攝像機排除在外的小動作,卻無一例外都落入了司立軒的眼睛裡。
經過這幾期的節目,司立軒的颱風越來越穩,網絡上呼聲越熱風頭直逼其他兩位正牌明星評審,節目組有心機注意到了這一點,最近幾次錄節目的時候攝像機有意無意總喜歡往司立軒的方向去,給他的鏡頭一集比一集多。
然而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向來高冷,言簡意賅卻準確到位的司立軒,在金曦一段勁歌熱舞的表演結束之後,給出的評價和他平日裡的畫風大不相同,甚至有些明顯的,刁難對方的意思。
“唱歌沒有感情,倒是和跳的機械舞一樣生硬,舞蹈也不夠專業,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好好的專門練習唱歌或跳舞某一方面,不是像現在這樣顧此失彼,兩邊都沒有抓好。”
金曦跳完一大段熱舞累得氣喘吁吁,司立軒的評價無異於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直接滅了他的熱情。
明明昨天彩排的時候司總還說不錯有進步,怎麼今天正式錄製了又說自己是半吊子水平不夠專業?
“唱歌一直都是我的弱項,舞蹈是我上星期才和我們的編舞老師確定下來所以練習時間確實不夠……”
“我沒有讓你解釋。”司立軒傲慢地打斷了對方的辯解。
十七八歲的小孩什麼都還沒經歷過,只憑着一腔熱血和對夢想的熱愛隻身闖入娛樂圈這個大染缸裡,才邁出第一步就遇上了司立軒這樣無法逾越的銅牆鐵壁,金曦有點惘然,怯怯地握着話筒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有時間或者沒有人幫忙都不可能成爲藉口,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兒不去想辦法彌補它,而是使用一些花招試圖矇混過關,如果這就是你對待比賽的態度,我認爲下一場你也沒有必要再來了。”
司立軒此話一出現場觀衆粉絲團們一片譁然,金曦目前雖說不是所有選手裡實力最強的卻是人氣最高,圈粉速度最快的一位,連導演王維嘉都感慨這是個看臉的時代,金曦又謙虛努力,前途一定一片光明,幾乎所有人都對金曦的晉級充滿信心。
至少在今天以前是這樣的。
“立軒今天吃火藥了吧?”白修煜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司立軒,悄悄用手遮住嘴巴湊到蘇語曼耳邊低語道。
蘇語曼皺着眉搖了搖頭,看這樣子,金曦能不能晉級有點懸,就算他們三位評委一致通過,司立軒給淘汰的話,他還是一樣不能順利晉級只能進入到復活賽。
王維嘉也直納悶司立軒今天是怎麼了,話裡字字帶刺,這段後期肯定是不能播了得剪掉。
這時早上在大廳裡碰到過他們幾個人的編導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對導演王維嘉說:“金曦這小孩兒什麼都挺好,就是有點心眼不夠,今天早上我正在跟他講今天的比賽規則,蘇總和司總他們從外面兒進來,金曦就只給蘇總打了招呼,還是我提醒他纔想起司總,肯定是早上那會兒把司總給得罪了。”
王維嘉一聽也是,但如果僅僅是這樣司立軒就針對他的話,那他未免也太小氣了吧?
臺上的金曦兩隻手緊緊地握着話筒,刺眼的鎂光燈刺得眼睛生疼,他額頭冒了一層冷汗,司立軒的視線筆直地伸向他,沒有不屑厭惡甚至什麼感情都沒有。
然而正是因爲什麼都沒有,因爲無知,才往往會讓人感到恐怖。
良久,嚇壞了的少年才向觀衆席鞠了一躬,支支吾吾地說:“對不起,是我沒有準備好,我會繼續努力,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
臺下有粉絲聲嘶力竭地大喊加油,喊破了音也沒在怕的,蘇語曼突然就鬆了口氣,心想就算金曦走到這一步被淘汰,有了知名度就沒算白來。
不過司立軒今天是有點不太正常,蘇語曼留了個心眼兒,觀察了接下來幾位選手的表演後發現司立軒又恢復了以前的狀態,對他們的點評都不再像剛纔對金曦那樣犀利。
比賽中場休息,蘇語曼抽空去了一趟後臺,果然看見金曦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角落裡坐着,她來之前剛剛有編導訓完話走人,這會兒剛捱了罵的金曦就像一朵被霜打了的小花兒,無精打采地垂喪着個頭。
“金曦?”蘇語曼走過去輕輕地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怎麼不跟大家一塊聊聊天。”
“語曼姐?”金曦擡起頭來,眼眶微微發紅,“我剛纔的表現是不是很差?”
蘇語曼追受不得的就是別人拿這種流浪狗一樣可憐兮兮的眼神看着她,比撒嬌都管用,頓時心軟的不行,安慰道:“沒有,你表現的很好,就是還有很大一部分提高空間,這是好事,等你再練習個一兩年出道,絕對秒殺現在一大票中看不中用的小鮮肉。”
金曦勉強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不怎麼走心的微笑:“語曼姐,我知道你是安慰我,對不起,我讓你丟人了。”
“怎麼會呢。”蘇語曼按住他的肩膀彎下腰來,額頭快碰到他的頭髮,“我從來不說假話,表現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用不着安慰你故意說好聽的。”
“那爲什麼我……”
“蘇總,王導喊您快點回去,要開始錄了!”有人跑到後臺來喊人。
蘇語曼應道:“知道了,這就來。”轉過身又問金曦:“你剛纔說什麼?”
金曦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終是沒勇氣問出來,他怕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苦笑一聲道:“沒事了,你快回去吧,王導又該着急了。”
“你先好好地想想,等一會兒錄完節目我再來跟你說。”蘇語曼拍了拍他的肩膀交代道,之後便匆匆回到了舞臺上。
今天節目錄的各種不順,先是金曦挨批,蘇語曼心裡一直惦記着這個事兒畢竟是她最看好的選手,再有錄製到一半突然從天花板上掉下來一個東西差點砸到攝像師傅,好在師傅一米八幾的壯漢皮糙肉厚,被砸到胳膊只是蹭破一層皮沒什麼大礙。
然後就是蘇語曼,當着現場五百多人觀衆的面,她險些掉到舞臺的升降坑裡。
升降坑原本是爲選手出場準備,表演開始前選手先在升降坑裡候着,等表演開始升降臺慢慢升起直到和舞臺水平選手再開始表演,一般選手登臺之後,爲了避免意外和保持舞臺的完整性升降臺都是保持着升上來的狀態。
蘇語曼也不會想到會有個大坑在等着她,至於她爲什麼好好的評委不當,跑舞臺上去和選手搶風頭,還得從一個參賽選手說起。
這個叫陳晨的男生是所有選手裡的一朵奇葩,這話說的一點都不誇張,因爲他的確是又奇又葩,說的通俗一點就是娘娘腔,一首歌裡男聲女聲轉換自如,還會跳各大當紅韓國女團的熱舞。
如果單純是因爲他獵奇的話,蘇語曼也不會給通過,他是唱的真不錯,無論音準還是聲色都和專業的歌手相差無幾,加上臺風好綜藝感強,是除了金曦外最熱門的選手,今天他帶來的是一首原創抒情風歌曲,依舊用的是女聲。
唱完歌之後,白修煜突發奇想讓他跳一段最近大火的韓國某女團的熱舞,陳晨一點都不忸怩,說讓跳當場就把外套脫了開始跳,只不過他有個要求就是讓蘇語曼上臺當舞伴。
“講真,我和蘇總認識這麼久,還從來沒看過蘇總跳舞什麼樣。”白修煜萬萬沒想到自己刁難選手還能有意外收穫,帶頭讓觀衆起鬨,“大家想不想看?”
臺下一片喊想的,蘇語曼哪兒會跳什麼舞?廣場舞她都不會,推脫着不肯上臺,陳晨卻說沒事他會跳,蘇語曼不用動只要站在那裡當陪襯就可以。
人家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蘇語曼再不上去就有點矯情,她只好硬着頭皮上臺,陳晨把她領到固定的位置站好,就讓導播給了一段音樂。
熟悉的旋律一響起來陳晨就立馬進入到狀態裡,那眼神那姿勢還有撩頭髮的小動作,一舉一動都帶着嫵媚妖嬈,讓蘇語曼一個女人看得都有些自愧不如,自己白活了二十多年竟然還沒有一個男的有女人味。
現場的氣氛瞬間被推入高潮,尖叫聲喝彩聲此起彼伏,白修煜抱着看戲的心態幸災樂禍笑得前俯後仰,趴在桌子上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