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語曼突然想起來很久以前的時候,和程萱聊天,問她爲什麼她爸給她介紹那麼多高富帥,卻偏偏就喜歡景爍。
現在仍記得程萱當時的回答。她說因爲他會發光啊。
因爲喜歡,所以連缺點都變成了可愛的閃光點。
蘇語曼此時此刻有相同的感受。
許是週末的緣故,雖然天氣寒冷,遊樂園的生意並未受到影響,來玩兒的大多是嘰嘰喳喳的小朋友和家長,蘇語曼一個成年人杵在大門口格外惹眼。
蘇語曼聽到有個經過她身邊的小朋友哭着吵着也要吃她手裡的冰淇淋,被家長呵斥了幾句嗷嗷大哭起來,她趕緊加快速度兩三口解決掉了甜筒。
好在司立軒很快就買完票回來,沒讓她一個人尷尬太久。
“你確定要進去?”蘇語曼站在遊樂場的大門和他之前問,仍覺得迷迷糊糊的不清醒。
記得以前要來這種地方也是她死活纏着他來的,還是她好說歹說,哄了半天,司大少爺才勉強肯賞面子。
“不然你以爲我就是帶你來看看大門長什麼樣然後回去?”司立軒晃了晃手裡兩張門票,塑料紙噼裡啪啦作響。
蘇語曼不作聲,跟在他後面進了遊樂園,按捺住心裡那份蠢蠢欲動,不停地告誡自己: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不能表現出你很開心的樣子!
算算時間,上次去這種地方玩兒,還是和傑森一起到東京出差的時候在東京的迪斯尼樂園,傑森比自己還瘋,一進去就跟脫了繮繩的野馬似的,結果那天她淨顧着滿場子找傑森的人影了,自己都沒怎麼好好玩兒。
進去之後蘇語曼慢慢就找到了感覺,身子不再似剛纔那麼僵硬,和四年前來過的一樣,遊樂場裡基本上沒什麼變化,到處都是撒歡兒嬉鬧的小孩兒,穿着巨大玩偶服裝的人還有在路邊表演各種小魔術的小丑。
司立軒牽着她的手在人羣中穿梭,蘇語曼比上次在西塘的時候還緊張,任由他由一開始只牽着自己幾根手指到後邊慢慢霸道地將她整隻手都握在掌心裡塞進自己的大衣口袋。
蘇語曼瞪他一眼,那人卻理直氣壯地說:“你的手太涼了。”
心情好懶得跟他計較,不牽手反而不知道雙手該放在哪裡更尷尬,就這麼着吧,蘇語曼一邊自我安慰,一邊四處打量着周圍。
路邊有小姑娘攤開一張花布擺在地上,脆生生地叫賣着各種閃閃發光的小玩意,讓蘇語曼想起了上次在西塘碰到的那個賣河燈的小女孩,天氣越來越冷,一不知道她奶奶的身體好點了沒。
“買一個吧?”司立軒很有興致地蹲下來。
蘇語曼的手還被他牽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不要,你喜歡就自己買。”
司立軒認真地挑了幾個,分別拿起來在蘇語曼的腦袋上比劃了一下。
蘇語曼扭過頭不讓他試,最後司立軒敲定其中一個米老鼠耳朵的髮箍,買了下來。
“吶,戴上讓我看看。”司立軒把頭箍塞給她。
蘇語曼翻了個不屑的白眼:“我說了我不要,這麼幼稚的東西,你喜歡就自己戴去。”
“帶一個嘛。”司立軒不依不撓,拉着她的手猛地一通晃盪。
蘇語曼讓他那帶着濃重鼻音的撒嬌語氣驚得一身冷汗,司大少爺不撒嬌則以,撒起嬌來簡直要人命。
蘇語曼滿是無可奈何地接過那隻碩大的米老鼠耳朵,戴到頭上,司立軒頓時眉開眼笑捏了捏她的臉:“好看。”
遊樂園裡戴這種卡通頭箍的人很多,因而蘇語曼戴着它並不顯得奇怪,繞了一圈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做成蘑菇雲形狀的棉花糖,一吹會響的塑料喇叭,顏色誇張的氫氣球……
還都是司立軒買的,蘇語曼都無語了,還以爲不是跟傑森一起終於不用滿場子找人,結果帶了個司立軒比帶孩子還累,看到什麼都好奇地想湊過去看一看。
終於該買買該吃吃,都逛了一遍,該進入主題了,司立軒卻遲遲不肯往遊樂設施旁邊去,指着不遠處正在轉圈的旋轉木馬說:“我們去坐那個吧。”
“不去。”蘇語曼怕自己坐上去就會睡着,“我想去玩兒那個。”
司立軒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過山車,臉色立馬變得不太好看:“那有什麼好玩兒的。”
蘇語曼猛然間想起什麼,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你不會是害怕坐過山車吧?”
他確實是害怕,以前蘇語曼纏着他想來遊樂場玩兒,他不願意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恐高,小時候坐過幾次過山車每次下來就跟剛死了一次一樣得緩好幾天。
“誰說的。”司大少爺怎麼可能承認自己也有害怕的時候,“我,我就是昨天晚上不小心睡覺睡落枕了,現在脖子有點不舒服。”
“坐過山車又用不到脖子。”蘇語曼追着不放,不懷好意地眯起眼睛來笑着問,“你就承認你是害怕又能怎麼樣。”
司立軒鐵青着臉,既不承認自己害怕也不再辯解,乾脆用最直接簡單的辦法——暴力,強行拎着蘇語曼的脖子將她押到旋轉木馬前,如願以償地坐了上去。
玩兒到最後蘇語曼也沒能去坐過山車,司立軒總有各種各樣不同的藉口不肯去,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害怕,要是說不過蘇語曼就什麼也不說直接拖着她就走人。
雖然沒能達成自己的心願,但蘇語曼那天一直故意借這個話題來調戲司立軒,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扳回一城,所以一整天心情都可以勉強算作不錯。
冬天天色黑的早,四五點的光景,太陽的光影就已經變得模糊了,橙紅色的夕陽和手裡的草莓味的棉花糖有些相似,蘇語曼想舔一口,又怕破壞了它的完整性,不知該從哪一處下口。
路過那棵曾經在蘇語曼的夢境裡出現過無數次的梧桐樹,蘇語曼有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匆忙走過,司立軒卻故意拖慢了速度,故意跟她作對。
“怎麼不走了?”蘇語曼站在樹的陰影之外問他。
儘管隆冬臘月,樹葉早就掉光了,枝椏光禿禿的伸向空中,一點都想象不出夏日一片濃綠遮天蔽日的景象。
可蘇語曼還是不敢靠近它,只是站在光禿禿的枝幹下,就好像能聞到夏天空氣中甜膩躁動的香氣,會陷入記憶的漩渦裡無法自拔。
司立軒卻站在樹下向她招手:“好不容易來一次,不拍張照片再走?”
蘇語曼呼吸一滯,眼底暗流的光眨眼而逝:“有什麼好拍的。”
“來嘛來嘛。”司立軒再次使出撒嬌的殺手鐗,抑揚頓挫的鼻音和他剛毅冷峻的外表十分違和,“就拍一張,一張就好。”
蘇語曼在司立軒的大招下再次敗下陣來,她倒寧願這人跟自己耍橫的,冷冰冰的威脅她如果不拍照就不能走,那樣她還能跟他頂幾句嘴。
“怎麼拍啊?”蘇語曼雙手插在口袋裡,滿不情願地朝他走過去。
司立軒拿出手機打開相機,調到自拍模式,手自然而然地搭到了蘇語曼的肩膀上。
蘇語曼扭了幾下,司立軒便不耐煩地說:“別動,鏡頭都裝不下了。”
“那你就自己拍啊。”蘇語曼悶悶地想。
恰好有一家三口帶着小孩子的夫妻路過,司立軒叫住了他們:“麻煩您幫我們拍張照好嗎?”
對方見他氣質不凡,人又長得十分順眼,忙不迭地接過手機來連聲應好。
“咔嚓——”
照片永恆地留下了剎那間的光影。
司立軒拿回手機,蘇語曼想看一眼照出來的效果如何,司立軒卻不肯給她看。
遊樂園門口有一臺自助打印照片的機器,司立軒把剛纔拍的那張照片打印了兩張,其中一張給了蘇語曼。
“不是說錢包裡的照片丟了嗎?換這個吧。”
蘇語曼手仍插在口袋裡不接,一臉冷漠地道:“我幹嘛要放和你的合照。”
有那麼一瞬間,司立軒差點沒忍住想問她,那你爲什麼要在錢包裡放那張舊的合照。
可是他沒問,那張被他偷走的合照正在他書房的相框裡放着,依他對蘇語曼的瞭解,沒有證據在場,蘇語曼死都不會承認那張照片的存在的。
司立軒硬是把那張照片塞給她,說了句:“放不放隨你便。”
蘇語曼隨便地收起來放進了口袋裡。
晚上回去蘇語曼也忘了這回事,白天起了個大早參加開機大典,下午又陪司立軒在遊樂場裡逛了一天累的骨頭都快散架了,回到顏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想快點躺回牀上睡覺休息。
剛躺下來打開微信,看到司立軒發來的消息,瞬間想起那張照片。
衣服被程媽拿去洗衣房了,不知道洗沒洗。
風風火火地衝進洗衣房,正好看見程媽在整理她白天穿的那件大衣。
“先別洗!”蘇語曼大喊一聲。
程媽被她嚇了一跳,手一抖大衣便從她手上滑了下來。
“我忘了個東西。”蘇語曼支支吾吾解釋道,手腳麻利地撿起地上的大衣,兩個口袋都翻了個底朝天,不見照片的影子。
“小姐是在找這個吧?”程媽從圍裙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
蘇語曼如釋重負,鬆了口氣:“我還以爲弄丟了。”
“我看照片還挺新的就知道肯定是小姐你忘了,幫你把它拿出來了。”
“謝謝程媽。”蘇語曼小心地接過照片。
“司先生和小姐很配呢。”程媽突然沒有防備地來了一句。
“咳咳咳。”蘇語曼被嗆得咳嗽起來,臉上微微一紅,“程媽你胡說什麼呢。”
“是我說錯了嗎?”程媽將信將疑,“照片上小姐和司先生都笑得很開心啊,我還以爲是小姐和他在約會,很像一對情侶。”
“沒有的事。”蘇語曼辯解道,走之前還交代道,“這事兒不要告訴外公,人一老就愛胡思亂想,我怕他又替我操心。”
程媽回答道她有分寸,不會告訴老爺,蘇語曼才放心地離開洗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