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除了劉氏沒見過易浩然,剩下的三個未出閣的閨女,倒都見過他。
易浩然曾往沈府送琉璃首飾,雖然只那一次,但卻足以讓衆人都記得他的樣子。
除了他這一身萬年不變的黑衣,不像個正經主子之外。單看他這個人,卻生得是高大俊逸。他就這樣大咧咧地走過來,一路上也不知吸引了多少貴女的目光。
沈幼芙只覺得自己背後出了一層冷汗。
這人該不會也是賀家的客人吧?
沈幼芙見過他殺人,還用廣播體操坑了他,把他主子送的琉璃轉手送給了瑾家……哦買噶!他和他的主子,難道不是那種風裡來雨裡去無依無傍的劍客什麼的?
沈幼芙決定以後沒搞清楚對方身份,再不敢貿然行事了。
她抽抽鼻子,萬分委屈地看着已經走到她跟前的易浩然,一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認命樣兒。
要說沈幼芙最怕什麼,顯然就是易浩然了。早知道在賀府都能遇上他,沈幼芙絕對裝病不來了啊!
比起沈幼芙的憂傷,易浩然對於重逢似乎充滿了欣喜。
他毫無顧忌地走到沈幼芙跟前,很是熟稔地衝她笑着:“見過小姐,主子請沈小姐少待,說是一會就過來打招呼,讓屬下先過來說一聲兒。”
還好這廝沒張口就叫師父……
易浩然的聲音不大,左右也就不過三五人聽見。再加上並無人認得他,只當他是與沈幼芙相熟男客的隨從,打量幾眼也就算了。
沈幼芙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下,磕磕巴巴地答應了兩聲,然後趕緊低下頭裝作我很忙的樣子。
易浩然是受他主子所託。雖不知他主子到底是誰,不過那人一定悉心教過他。反正他在人前絲毫沒有暴露智商,短短一句話,他說完就走。留下沈幼芙在席面上,差點被衆人的目光射成馬蜂窩。
好在此時宴席已然開始,沈幼芙雖然小出了一把風頭,但卻並不值得衆人深度挖掘,因爲今日大家還有更感興趣的主題。
男席那邊的話題,肯定就是給賀老爺慶祝生辰了。女賓席面這邊沒有了賀老爺這位主角,但卻心知肚明地將話題繞向另一個方向。
那就是賀老爺膝下兒女的婚事!
沈幼芙低頭忙活了半天,將杯碗茶盞都擺弄了一遍,這才聽見沈幼蘭在她耳邊小聲道:“別折騰了,人走遠了。”
沈幼芙雙肩一垮,感激地看看沈幼蘭,再做賊心虛地看看四周,見真的已經無人盯着她,這纔再次挺直腰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始觀察四周的情形。
她可沒忘記方纔易浩然所說的話,他那不知道什麼來路的主子一會要來!
沈幼芙絞盡腦汁,尋思着要不要找個地方避一避……
賀府的宴會十分熱鬧。男女兩個席面相隔不遠,中間是隔着一片錯落的花園。遙遙能看見對方,卻又看得並不十分真切。兩席之間,主客觥籌交錯,下人往返穿梭——倒是十分適合偷偷遁走。
可沈幼芙正準備尋個藉口,卻有個名字好巧不巧地鑽進她的耳朵。
“瑾家不過是低賤的商人,就憑他們兄妹,也敢妄想與賀大人攀交!”
沈幼芙不愛管閒事,不過聽見“瑾家”二字,卻還是忍不住多聽了幾耳朵——畢竟瑾飛白也算她前男友呢不是?
只聽說話的粉衣姑娘咬牙切齒,而坐在她身邊的另一位黃衫小姐,則是一個勁的壓着她,頻頻搖頭道:“聽說瑾家那兩兄妹今日也來,指不定就是在座的誰……你小聲些別叫人聽見了!”
粉衣小姐還要掙扎,黃衫小姐略微一頓,繼續道:“倒不是咱們怕了她,但如若給敬亭公子留下了多事的印象,可就不好了。”
粉衣女子先是疑惑地看看黃衫小姐,似乎跟她並不相熟。可對方的話卻沒錯——今日來這裡的貴女,又有幾個不是爲了敬亭公子?
於是,有黃衫小姐這一句勸,非但粉衣立刻安靜下來,連周圍一圈貴女小姐,都開始暗自整理妝容,紛紛擺出賢淑模樣。
沈幼芙聽得有趣,因內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着,竟燒得她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還砸吧着嘴感慨一番。
要說前男友一家被人奚落,原本她該高興纔是。不過那兩位小姐也不厚道,連同所有行商之人都看不上。這樣一來,沈幼芙倒是不好上前跟她們一起添油加醋了。
瑾家的事情無非就是被提了一嘴。但是敬亭公子這個名字一旦祭出,竟有如此驚天動地之效,讓一羣吱吱喳喳的千金們同時閉嘴——真不知這敬亭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沈幼芙晃盪着腦袋,正聽得不亦樂乎,粉衣女子忽然察覺到有人看她,猛然回過頭來,正將沈幼芙抓了個正着!
這時候沈幼芙想再挪開目光,已然是不可能了。她雖不做賊也心虛,但想來與對方無冤無仇,應該不至於有什麼齟齬纔對。
可誰知……
“你瞧着我做什麼?”粉衣女子杏眼一瞪,顯然是對沈幼芙這種看熱鬧的人十分不滿。但緊接着,她卻又眯起眼睛打量着沈幼芙道:“該不會,你就是那不知廉恥的瑾躍然吧?”
粉衣女子此話一出,衆女立刻全看了過來,黃衫女子還想再勸她少生事,但她終於找到了攻擊目標,卻不是那麼好罷手的!
沈幼芙今天身上就像帶了一塊磁石,接二連三吸引着衆人的目光。
可她是真沒想到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聽見粉衣的質問,先是嚇得一愣,隨後連忙擺手搖頭,想要否認。
可她的這一番舉動,卻讓粉衣女子越發覺得她可疑:“你說你不是瑾躍然?那你爲什麼躲在一邊偷聽我說話!”
粉衣女子聲音不小,很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再看衆人對她的態度,便知她在這些人中身份絕不算低。
沈幼芙不想惹她,當下四周看了一圈,心想着能不能把那位瑾躍然找出來——正主露面之後,這些人應該就不會咬着自己不放了吧?
可她這樣看了一圈,卻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瑾飛白她也不過就匆匆見過一次,哪裡認得什麼瑾躍然?更不用說這滿席的環佩叮噹娉婷婀娜!
從這麼多女子中挑一個長得像瑾飛白的,還當真不容易。
其實就算將那瑾躍然推到她面前,只怕她也認不出。
“唉,”沈幼芙低低嘆了口氣,“我叫沈幼芙,跟瑾家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瑾飛白要是知道她這麼急着撇清關係,只是爲了少費幾句口舌,也不知要作何感想。
沈幼芙以爲自己說出名字,總該沒事了,可誰知粉衣女子秀眉一皺:“沈家?我怎麼從未聽過京安城有什麼沈家?別是你編出來誑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