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瀰漫着淡淡的塵土味道,可讓沈幼芙失望的是,並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這說明屋子是空的。
否則就算賊人心理素質再好,忽然被人撞破,也不可能一動不動地躲在哪裡。
會不會是剛纔在院子裡的時候,就已經被發現了,所以賊人躲起來了?
沈幼芙不甘心地將屋子裡都掃視了一圈,就連樑上都沒有放過!
曹家真的是貧窮得連藏人的地方都沒有。沈幼芙看着那細細的屋樑,還有那沒有任何夾層的單薄的屋頂——這些地方最多也就能藏一隻貓,至於人,哪怕只是幾歲的孩子,那也絕無可能。
屋中還有一個陳舊的五斗大櫃,不過沒有櫃門,裡面空蕩蕩的。
想來是五姐將能用的東西都帶走了。
沈幼芙再看看牀架,桌案……無一例外,都是用簡單的木料搭起來的。也是上下一目瞭然。
運氣不好——這屋子裡沒有人。
不知道會不會是在石經義那邊?
沈幼芙撲了個空,有些低落,她緩緩退出屋子,然後站在院子裡看着其他屋子的動靜。
石經義果然第二個退出了屋子:“小姐,這屋子裡沒有。”
石經義在找人抓賊這方面,肯定要比沈幼芙更有經驗,他盤查過的屋子不會有什麼爲題。沈幼芙點點頭,看來這賊人跟她的人生觀相左……似乎不愛挑舒服的地方住。
露兒似乎是聽見了沈幼芙與石經義在院子裡說話,這才從偏房裡伸出頭來,小聲說道:“小姐,我都找了好幾遍了,這一間真沒有。”
沈幼芙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判斷——如果那賊喜歡挑不舒服的地方住……
……後院那柴房可能最適合他。
“露兒在這裡等着。如果發現了什麼立刻大聲喊我,石經義,你跟我過來。”
沈幼芙立刻做出了第二輪部署。
事情到這裡的時候,就連石經義也覺得主子小姐是在開玩笑。
別的不說,那人逃走之後,他因爲內疚,可是將那些線索都細細排查過很多遍了。
就連田莊外那堵高牆都爬上去看過……上面並沒有什麼掛壞的衣料。蹭破的血跡之類的。
總之。任何線索,都不可能直接指向賊人的藏身之地。主子小姐得出的這個答案,肯定是出於她自己的猜測而已了。
石經義抱着這樣的想法。跟着沈幼芙往後院走,可才走了幾步,他就愣住了。
後院堆放着一些雜物,然後就是那一間比着院牆蓋起來的小屋子。
這屋子平時應該就是堆放這些雜物和木柴的。而現在,這些東西都被挪到了外面……而葉倫公子正站在柴房的門口。
柴房只有一個小門。大約就是一人多寬。
葉倫這樣一站,幾乎將整個門都擋住了。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也進去不。
沈幼芙彷彿聽見了自己重重的心跳聲,看葉倫的樣子。那賊人果然在這裡了!
石經義也是一臉難以置信,不過這種時候,他可不能還讓主子小姐衝在前頭了——石經義二話不說一躍而上。從葉倫身邊擠了進去,然後張開手攔在葉倫公子身前。
“你這個殺千刀的蟊賊!爲何偷我主人的蜜瓜!”石經義的怒喝聲從屋子裡傳來。
沈幼芙大喜。連忙上前去看。
葉倫將自己的位置挪開一點,給沈幼芙留出一個縫隙。
沈幼芙這時候可顧不上去感嘆葉倫的紳士作風。
她從石經義的背後看去——曹家的柴房非常之小,大約橫豎也就一人多長。說起來,與沈幼芙的牀倒是差不多大,剛夠一個人睡在裡面的……總之一眼就看到頭了。
而現在,這個柴房果然被人當做了一張牀!
沈幼芙看見了一個身材精瘦矮小的男子,正靠着牆邊,驚恐地看着忽然出現在他眼前的這些人……而在他的腳邊,正放着三個金燦燦的蜜瓜!
這男子一身破舊的灰衣沾滿了黃土,一臉營養不良的薑黃膚色——沈萬三說得沒錯,他只是一個賊。並不是什麼強盜或者什麼高手。
“問你話呢!你爲何要偷我主人的蜜瓜!?”石經義又逼近了一步,他結實的猶如鑄鐵塔一樣的身材,跟那個蟊賊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
蟊賊顯然是怕了,他看了一眼腳下的蜜瓜,然後又看看石經義和他身後陸續趕來的其他人……這地方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他今天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去了!
蟊賊順着牆溜了下去,然後噗通一聲跪在了石經義面前。
他緊張地看着石經義:“大爺,大爺饒命!我,只是一時豬油蒙心,所以才起了行竊的心思……大爺饒了我一回吧,我這兩日躲在這裡,正是良心難安,如果你們不來,我也打算自己去報官了!”
蟊賊說着說着聲淚俱下,瑟縮的身子讓他看起來可憐之極。
可石經義卻一點都沒有被他的樣子所矇蔽!
他一把抓住蟊賊的衣領子,輕輕鬆鬆就將對方提起來摔在牆上:“人贓並獲你還敢說謊!那一路的賊豬油蒙心不是上街偷銀子去,偏你跑來偷果子!?”
石經義將蟊賊一步一步逼進牆角:“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今天要是有一句謊話,就算主子肯放過你,我也不放過你!”
石經義是真的生氣了。
他這輩子還從來沒做過什麼正經事呢!最認真的一次,便是在田地裡看守這些蜜瓜。從前他可是個連數兒都數不清的人,自從看守這些蜜瓜,風吹日曬雨淋那些辛苦就不說了,他可是將田裡的每一個蜜瓜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能不生氣嗎!
蟊賊眼中的光閃了閃,然後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這一下,連沈幼芙和葉倫也看明白了,這人果然沒說實話!
石經義說得十分有道理,金蜜瓜現在四方聞名,但若有人來偷,一來是要掂量掂量葉倫的分量,這而來,也要考慮一下銷路吧!
總不會是偷走回家自己吃!
“快說!否則不光要打斷你的腿,還要扯斷你的手,然後送你去見官。”沈幼芙毫不猶豫地補充道。由一個嬌嫩的女子口中說出這種話,無疑比石經義之前的威脅更加有效。
那蟊賊縮着肩膀,終於哆哆嗦嗦地再次求饒:“各位爺各位奶奶饒命啊!小的的確是賊,就是像這位爺說的那種,在城裡街道上摸銀子的那種賊……小的之所以去偷這幾個瓜,卻是因爲聽說有人出高價購買……”
“說清楚些,是什麼人要買,出了多高的價格!?”
沈幼芙也走進了屋子裡,如果有人要買,儘管到她莊子上去買——只要不要種子,她可以提供各種可口又好看的蜜瓜果盤,甚至還可以送貨上門呢。
蟊賊似乎有些沒想到,最後問話的居然是一位小姐。
他看看石經義,又看看葉倫,見這兩位對那位小姐的話沒有任何意見,立刻知道這裡頭應該是小姐做主了。
他趕緊換了一副求饒的神色,看着沈幼芙道:“小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要買這個瓜,不過,現在京安城裡都傳遍了,說有人出一千兩求購五個金蜜瓜,誰要是有貨,就可以去找他換銀子。”
不知道是誰又如何換銀子?
沈幼芙想了想,這倒不重要,她有的是金蜜瓜,到時候拿上五個,找個線索去引蛇出洞也就是了。
她現在更在意的是“一千兩五個”——這定價也太低了吧!?
來她這裡買正版的,一個一百五,這連種子帶皮纔出兩百,也真是小氣!
而且,沈幼芙怎麼想,都覺得這事情越發奇怪。
似乎有好多線索就在眼前,可她始終看不清捋不順一樣——她懷疑這個蟊賊還是沒說實話!
審問一個人,其實跟討價還價的過程有點像,如果不到迫不得已,誰都不會將自己的罪行全部認下的——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多了。
沈幼芙不再用這些普通的問題去質問那個蟊賊,她再次看了一眼那蟊賊,然後對石經義道:“先把金蜜瓜放回車上,然後去找繩子……將他困了綁在馬車後面,帶着遊街!”
石經義一聽這話,兩眼放光,他正一肚子氣沒處撒呢!
而且,帶着遊街這可是他的長項……
石經義三兩下就將沈幼芙的吩咐全部辦好!
……沈幼芙和葉倫公子又回到了馬車之上,只是與來時不同的是,他們的腳下多了幾隻金蜜瓜,而馬車後面,多了一根繩子,繩子的末尾緊緊捆着那個偷瓜的蟊賊。
“走吧,挑人多的地方走,有人問你,你就答兩句。”沈幼芙對着石經義交代道,“滿着點走,別讓他摔着。”
“主子放心,小的明白。”石經義還沒有投到沈幼芙手下的時候,就曾經與露兒壓着九嬸子去府衙,現在這一回更是輕車熟路了。
這一路上,沈幼芙都能聽見外面的議論紛紛,石經義也不時笑着回答衆人幾句,有時候見問得人多了,他乾脆停下馬車,告訴外面的人——這人居然敢偷翠悲山的金蜜瓜,結果一日之間就被追蹤到了,現在正準備綁了他回去賠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