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芳和玲瓏挑起簾子走了出去。
“見過睿王殿下,我家公子已經隨衡大家離開了。”
“離開?”蕭鸞根本不相信,他是不曾看見謝無音,可分明看見衡瀾之進去就沒有出來過,可他向琴軒內看了一眼,的確沒有發現任何人影。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窗戶的方向。
就在兩個丫頭緊張的注視中,他緩緩邁出了一步,卻又莫名停了下來,笑容溫雅:“既是如此,那真是可惜了。”
蕭鸞最後看了眼酌芳和玲瓏,走出了琴軒。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鬆了口氣。
然而蕭鸞出了琴軒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繞向了竹臺側方。
鳳舉儘量放輕了腳步跟在衡瀾之身後,擡頭望着擋在面前的背影。
這個背影清雅飄逸,卻沒有時下美男子們追崇的柔弱病態之美,反而令人感覺有青山在前,堅實可靠。
前方平穩的背影卻忽然轉過了身,對着她快速“噓”了一聲,推着她倒退了數步,又調換了彼此的方向,直接仰頭倒向了草地,衡瀾之又一次爲她做了肉墊。
而在她被迫趴到對方身上之際,身體再一次被翻轉,衡瀾之抱着她在草地上打了個滾,直接壓到了她身上,墨發傾斜在她臉頰邊。
衡瀾之這番動作做得太迅速利落,鳳舉被翻轉得有些發矇,但當一道聲音從衡瀾之身後傳來,她瞬間明白了。
“衡家十一郎果真風.流多情,本王唐突了!”
鳳舉的視線被衡瀾之完全遮擋,她就連蕭鸞一個衣襬都看不到。
她看不見蕭鸞分毫,蕭鸞同樣也看不見她。
此刻,蕭鸞就只是看到衡瀾之將一個纖細的身影壓在身下,正以一種十分愛憐的姿態呵護着,而他自己藍色的外袍滑落到臂彎處,雪白的綢衫上還帶着青草屑,明顯是在草地上滾過的。
此情此景,着實令人遐想連篇。
“呵,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蕭家四郎,可惜瀾之此時多有不便啊……”
衡瀾之一雙漆黑溫潤的眸子注視着身下的鳳舉,擡手幫她摘去發間的草屑,這動作在蕭鸞看來卻像是愛撫。
蕭鸞偏了偏頭,想要看清謝無音的容貌,然而衡瀾之垂下的長髮將少年的臉龐遮擋得恰到好處。
如此情形他實在不便多留,只能告辭離開。
鳳舉秉着呼吸,聽到蕭鸞的腳步聲遠去,酌芳和玲瓏的聲音傳來。
“公、公子?”
她避開衡瀾之的目光,推了推他。
兩人起身,酌芳和玲瓏幫他們清理着身上的草屑。
鳳舉道:“還是將我的紗笠取來吧!”
並肩出聞知館時,鳳舉自覺理虧,低聲道:“瀾之,抱歉。”
衡瀾之嘆了口氣:“我不讓你來,只是顧及着你的傷勢,卻也未曾考慮到你的想法,是我之過。卿卿,恭喜你,又勝了!”
他看向鳳舉的手腕:“疼嗎?”
鳳舉苦笑,不打算嘴硬逞強,算是默認了。
她也實在是沒有那份心力了,此刻藥效已過,傷口傳來的疼痛簡直就如同萬千蟲蟻在啃咬,正一重一重地加重。
聞知館外人聲鼎沸,衡瀾之與鳳舉兩個人一同出現更是引得四周歡呼連連。
原本打算分道揚鑣各自回府的兩人在視線瞥向某個方向時,對視了一眼。
衡瀾之道:“還是隨我同行吧!”
“好!”
而在兩人乘車離開之後,他們方纔一同望向的方向,蕭鸞正坐在車中,一手挑着簾子遠望着。
“方纔那個背影……”
隨行護衛問道:“殿下,回王府嗎?”
蕭鸞深沉地望着早已看不見的馬車,說道:“去鳳家。”
……
與衡瀾之分別之後,鳳舉想着方纔聞知館外的那輛馬車,果斷改道折去了沐風醫館。
自沐風醫館開館,她還從未來過,只是時常有賬簿送到她手上,總體而言,醫館的生意很好。
時至晌午,醫館內只有零星兩三個病人在等着抓藥,蘇葉一人在藥櫃前忙碌着,見到她來,衝她頷首。
蘇青迎了上來。
“大小姐,這個時辰您怎麼來了?”
鳳舉在來時的路上已經換回了女裝。
“沐先生呢?”
“哦,在後院整理新進的草藥。”
沐風醫館的後院十分寬敞,此時院中曬滿了各種草藥,有些還是新採摘的。
鳳舉隨蘇青入了後院,只見那滿院子的草藥中央,一個淡青色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修長的手指在草藥間撥弄着,那畫面竟如一幅田園畫卷,十分耐看。
“沐先生,大小姐來了!”
蘇青喊了一聲,那蹲在地上的人站起了身,然而就在他轉過身的剎那,鳳舉卻冷不防愣住了。
“沐、沐先生?”
沐景弘颳去了原來的滿臉鬍鬚,散亂的頭髮也用一根與衣衫同色的淡青色髮帶束着,只在左半邊臉垂下一縷,遮擋着眼睛上的疤痕。
改頭換面後的沐景弘,完全沒有了曾經的模樣,看上去儼然便是個二十幾歲、氣質清雋的俊美青年。
鳳舉此時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潛意識中認爲,賈胥的同門師弟應該是跟他差不多的年齡,沒想到……沐景弘竟是如此年輕!
“咳……”沐景弘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從一大堆藥材中走了出來:“來了?”
鳳舉訥訥點頭,直到手腕被沐景弘擡起,劇烈的刺痛感傳來,她才猛地回神,疼出了一身冷汗。
“那藥,你果然還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