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爲了國之大義,阿舉沒有父親似海的胸懷,不敢相比,但是當自己安享錦繡太平時,卻發現這世上有些事情是你不願看見、卻無論如何都無力改變時,那種絕望與痛苦,父親一定明白!否則今日父親便該在鶴亭名士之列,而不是身在朝堂之中!”
鳳瑾那一向穩如泰山、堅若磐石的眸光,在這一刻猛地崩裂,劇烈的顫動着。
他轉身走了幾步,不知是在看向窗外,還是臨窗粉牆上那幅字,字畫上只簡單題了兩個字:風骨!
鳳舉怔住了,父親此刻留給她的背影,與當初盧茂弘的很像,都有股崖壁蒼松般的遒勁蒼涼。
“天下板蕩,舉國之殤,芸芸士子尚且舉目茫然,又豈是你一介女郎能明白的?”
鳳瑾的語氣中已經染上了疲憊。
鳳舉皺了皺眉頭,又是這句話:你一介女郎!
“好了,你要麼去陪你母親說說話,要麼便回你的院子去吧!賑災派官之事,朝中尚無定論,你先不要攙和了。”
看出父親的傷懷,鳳舉不好再糾纏,轉身時忽又說道:“父親,朝事固然緊要,但對母親和阿舉而言,您的身子纔是最重要的,那山楂酸棗糕父親若還喜歡,阿舉明日再爲您送來。”
鳳瑾愣了愣,直到房門被人合上,他才略帶暖意地笑着搖了搖頭。
“果然……吃人嘴軟啊!”
書房外的角落裡,沛風和素節目視着鳳舉遠去。
沛風悄悄感慨道:“大小姐的口才實在了得,竟讓家主都有些啞口無言,家主可是清談辯論的大家啊!”
“嗯……”素節也不禁低聲歎服,大感驚異。
花園裡,啞娘和晨曦陪着謝蘊散步,隔着重重花圃看到鳳舉心不在焉地往回走。
晨曦道:“看來大小姐還是鎩羽而歸了,也不知她要求家主何事。”
啞娘想了想,衝着謝蘊比劃:請求家主,會不會是與北燕長陵王有關?
“即便不全是,也必是有所關聯的。”謝蘊想了想,又揚脣一笑道:“說服他人也是一項必不可少的本事,若是別人不允,便真的無可奈何,輕易放棄,那她的路也走不長遠。”
翌日。
鳳舉天還沒亮就起了身,試衣、修飾妝容,一直不曾閒着,卻始終不滿意。
“像了嗎?”
“不像!”
“如何?”
“還是……不太對!”
棲鳳樓裡,主僕十幾個站了一地。
未晞和玉辭在旁邊看着,一個張大了嘴巴不知該說什麼,一個捂着嘴一個勁地發笑。
“大小姐,您真的打算這樣出去嗎?萬一被人認了出來……”
鳳舉略帶威懾掃了未晞一眼,道:“萬一被認出來,那便是你們不夠用心!”
未晞住了口,苦着臉默默爲鳳舉又換了一頂發冠。沒錯,正是男子用的發冠。
“你們只管把該做的做了就是,只要看着像了,出去之後是否會被認出來,那便是我自己的事了,不會責怪你們。”
正說着,門外響起一陣上樓的腳步聲,隨即,便聽到了綠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