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彈奏的每一首曲子,無不令人驚歎。
溫伯玉、裴待鶴……這些排名在謝無音之前的人正在做最後的商議,其他人則一邊驚歎,一邊望向那低垂的簾子。
自打琴音響起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看到琴軒內的人。
兩年不見,他們很想一睹這位琴中鬼才的風采。
蕭鸞的拳頭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握緊,不知爲何,此時他忽然很想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
曾經明明擁有了這世上最耀眼的明珠,可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會被他給弄丟了?
“諸位,今日謝無音謝小郎的鑑琴會已經有了結果,以下,溫公將會親自爲大家宣佈。”
溫伯玉起身看了眼琴軒的方向,又面向衆人。
“在座皆是懂琴之人,否則也無法邁入這聞知館的門檻,方纔無音的琴藝如何,你們心中應也有個大概的判定了。”
“是!”
“這是當然的。”
在座人們紛紛應和。
溫伯玉頷首,道:“我已經與待鶴等人商榷過,我等一致認爲,謝郎雖年紀尚輕,但其琴上造詣……可入七絃大家之列。”
雖然已經隱隱猜到此次結果會令人驚詫,但當溫伯玉真正說出這句話,一錘定音的剎那,衆人還是驚掉了下巴,覺得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有人懷揣着掙扎,小心地問道:“溫公,您、您確定謝郎的琴藝已到了可與您同列七絃大家的高度?這是否將他捧得太高了?”
敢質疑溫伯玉的決定,這看似荒唐,卻無疑是在座大多數人的心聲。
謝無音,他真的就到了如此境界了嗎?
這怎麼可能呢?
要知道,許多年過古稀、耄耋之年的華髮長者,彈了一輩子的琴,都得不到如此高的評定。
溫伯玉雖然不滿別人質疑自己,但他也忍不住又向琴軒看了一眼。
誠言之,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不可思議。
琴這東西,指法可以熟能生巧,也可以有一定高明的技巧,這固然可以讓鳳舉比之其他人有更高一等的基礎,但大多數年紀不夠的人,即便指法已經十分嫺熟,但所彈奏出來的琴音,不過是中規中矩而已,難免太過空洞,意境不足,情感與領悟更是需要大起大落、豐富跌宕的人生閱歷。
閱盡千帆,勘破死生,方得昇華。
可是鳳舉,年不到雙十,縱然她多番歷練,已經經歷了許多事,但……
他從鳳舉的琴聲裡聽出了許多完全超越她的年齡與現有閱歷的東西,那是對生死的豁達,對人生浮華的不屑,對起起落落的淡然……
彷彿,她年輕的軀殼裡寄居着一個飽經過滄桑、歷經過生死、看遍了興衰更迭的靈魂。
經歷過一切,本該垂垂老矣,對一切都頹然無望,但鳳舉的琴音,又給人一種老樹回春、死而重生的勃勃生機,與強烈舒展枝葉的希望。
這纔是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
溫伯玉沒有生氣,只是再次重複道:“我與裴待鶴等人一致認爲,謝無音有資格列入七絃大家之列,實至名歸,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