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歸果真又去見了次阪本,他先是假惺惺地問了問爲什麼要捉拿柳照眉,可問出什麼來了,阪本自不會跟他透露更多,只說還在拷問。
楚歸便在那副憂心忡忡之中透出一點喜悅來,這當然瞞不過阪本的眼睛,阪本便道:“楚先生你難道不是爲了救柳老闆來的?”
楚歸一聽,卻哈哈地挑了眉笑:“這這、都給少將看出來了……事實上我還真是給人求着來給柳照眉說情的,但他是少將你的重要案犯,我又有什麼辦法?”
阪本見他一臉雲淡風輕,似乎救不出柳照眉對他來說反是一件輕鬆且值得歡喜的事兒,阪本便道:“那是誰託三爺說情的?”
楚歸不以爲然:“當然是那些喜歡聽他戲的人,還有我那女人……哭哭啼啼地纏着我,不就是一個戲子嗎,那一個個跟要死了爹似的……”
阪本道:“事到如今也不瞞着三爺了,那天晚上龜田貿然帶我去你府上,就是因爲那個柳老闆告的密,所以我想,水原的死也跟他脫不了干係!”
“原來是這樣,”楚歸瞪大眼睛,“我還以爲怎麼少將會衝着我去了呢,原來是他在搞鬼,那可就不足爲奇了,我跟他本來就有些小仇的,他必然是恨着我,想借少將的手除掉我,還是少將英明,佩服,佩服!”
阪本略微得意,又道:“但是事情具體還在審訊中,水原的死大有可疑!應該是被個高手害死的,因此柳老闆一定有幫兇,可惜他還沒有招認!”
“該死!”楚歸一拍大腿,氣得大聲叫出來,“少將說的對,這肯定得有幫兇啊,我估摸着,應該跟那些什麼‘鋤奸團’脫不了干係!聽聞他們也暗害了幾個帝國的軍官?他奶奶地,最近還咬上了我!昨兒在路上還被伏擊了一頓呢!”
阪本動容:“三爺被伏擊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鋤奸團實在是大大地可恨!”
楚歸說道:“少將,得想個法兒把他們一網打盡纔是啊,這樣下去,人心惶惶,不是辦法,何況如果少將推測的對,那個害死水原少校的高手恐怕也是他們一夥的……這一想起來,就好像是刀架在脖子上!”
阪本皺眉:“是的!要儘快查出,逮捕!只可惜前些日子逮捕的那些人也供認不出什麼來,那個柳老闆……還得再審問審問!”
楚歸聞言,就似笑非笑,說道:“說起來吧,少將您逮捕的那些人,多一半可都是我的對頭啊,問什麼問,全槍斃了完事兒……”
阪本聽他如此冷血,便道:“若是堅持不供認,是會槍斃的。”
“那我可就放心了,倘若放出來,有那些恨極了我的,怕會對我不利的,”楚歸點頭,又道,“可是別人也就算了,這柳照眉區區一個戲子……說實話我還真不相信他有膽量跟鋤奸團勾結,就算是跟他們勾結了,瞧他那模樣,只要一恐嚇估計就全招了,怎麼,難道他什麼也不說?”
阪本陰沉着臉,算是默認。楚歸皺着眉也想了會兒:“不如這樣,少將,你讓我見見他,他想什麼怕什麼,我可是最明白不過的……”
阪本猶疑地看向楚歸:“是嗎?”
楚歸拍胸:“我辦事兒,你放心!我還真不信他是個能咬住牙的!”
關押柳照眉的監獄,是錦城有名的“鐵籠子”,也是德國人留下的監獄改造,中間一座大堡,周遭有些刑房之類,陰森可怖,磚牆都是花崗石的,窗戶口嵌着拇指粗的鐵條,委實如銅牆鐵壁一般。
一腳才踏進院內,就覺得陰風陣陣。楚歸卻笑:“喲,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跑來這個地方。”
阪本見他談笑風生,只覺真乃異數,兩人跟一些隨從一塊兒入內,看守來親自迎接,說柳照眉剛用了刑,現在在牢房裡。
阪本道:“去看看。”
裡頭卻更加陰涼,且不透一絲陽光,就像是在地下一樣,空氣中瀰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楚歸從袖子裡掏出一塊手帕捂在口鼻上。
走廊裡還不時地響起慘叫聲音,楚歸也不再說話,只任憑那監獄長領着往前走。
兩邊牢房裡關押着好些人,有人聽到腳步聲,不免來看,有人認出楚歸,便嘶聲叫道:“楚三爺,你忘了督軍是怎麼死的嗎,你好卑鄙無恥!”
楚歸轉頭,嫌惡道:“這誰啊,我不認得。”
阪本看了一眼,他旁邊的副官說:“這是戰俘。”既然是戰俘,那就是楚去非軍中的了,怪不得會這麼說。
楚歸點點頭,不以爲然,又往前走,走了陣,便聽到呻~吟聲,咳嗽聲,將走過一個牢房門口的時候楚歸停了步子,把帕子略移開一點兒:“喲,楊老先生還沒死吶。”
裡頭一陣咳嗽,有人便叫罵起來,原來這裡頭關的是楊茴峰跟幾個門生。
阪本停下步子來看,楚歸回頭看他:“我叫人宰了他的兒子,他恨着我呢,這老東西一把年紀了,倒是命硬。”裡頭楊茴峰似是傷重,又或者病着,氣喘吁吁道:“楚、楚……你不得好、好……”
楚歸道:“不得好死是不是?你說不了我替你說,說話都說不利落了還逞強,只怕你死了我還沒死呢,你就乖乖呆着吧。”笑着搖搖頭,“少將我們走吧。”
阪本見他渾然無心,面色緩和了些,一點頭,又往前走。
將走到盡頭的時候才停下步子,打開房門,阪本道:“請。”
楚歸回頭看他:“您可別這麼說,弄得我要進這牢房似的,少將跟我一塊兒?我也安心些。”
阪本見他不避人,便也答應,老房門便開着,兩人走了進去。楚歸早看見牆邊角落歪着一人,本來是一身素白的衣裳,此刻條條道道地,血痕遍佈,渾如一個血人似的。
楚歸忍了心跳,卻對阪本道:“這怎麼變成這樣了啊,真是柳老闆嗎?我說少將,你們下手也忒狠了,怎麼能對柳老闆這樣兒呢?就跟人好好地談談,人家知道的話未必就不肯說不是?”一邊說着,一邊捂着鼻子,嘴裡似是替柳照眉說話,臉上卻是嫌棄的表情。
阪本倒也明白,便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就走到門口,裝模作樣地訓斥了句,“不是讓你們好好招待柳老闆!”
楚歸走到柳照眉身邊,心怦怦地跳,心想幸好沒有答應繼鸞帶她來,不然的話場景必然失控。
這會兒柳照眉便轉過頭來,楚歸見他臉上也是血,不由叫道:“柳老闆,您怎麼樣?傷着臉了沒有?”便過來左顧右盼,“嘖嘖,這張臉以後還要登臺唱戲的,可別毀了!”
柳照眉認出是楚歸:“楚……三爺?您來做什麼?”有氣無力地,溫潤的眉眼全模糊了,饒是楚歸心硬,那顆心還是一抽一抽地。
楚歸拿帕子擦擦口鼻,就道:“我說柳老闆,不是我說你,你好好地一個人,自唱你的戲去,多安生!怎麼竟攪到這渾水裡來了呢。”
柳照眉咳嗽了聲:“我、沒有……我是……清白的。”
任憑楚歸口燦蓮花,柳照眉始終這麼說,最後逼急了,竟唾了楚歸一口:“你不用再費口舌了。”
楚歸後退一步:“不、不識擡舉!”
阪本看沒什麼結果,臉色便更陰沉沉地,楚歸轉頭看他,小聲地:“不過少將,瞧他這麼嘴硬,難道他真的是清白的?”
阪本不置可否,楚歸嘆了口氣:“算了,我也是盡人事,聽天命……”轉身要走,身後柳照眉忽然道:“楚三爺……”
楚歸停了腳步,柳照眉往他方向爬了一步:“三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麻煩你……替我捎句話給繼鸞……”
楚歸身子一僵,不等柳照眉說完,就冷冷道:“三爺眼裡揉不得沙子,憑什麼給你帶話?白日裡別說夢話。”轉身毫不留情地走了。
阪本示意把牢房的門鎖上,又站了會兒,便也往前跟上楚歸,一塊兒離開監獄。
一路上楚歸絮絮叨叨,罵罵咧咧,一會兒說柳照眉不識擡舉,一會兒罵鋤奸團無孔不入,聽得阪本雙耳都嗡嗡地,好不容易送他下車,阪本出了口氣,身後龜田道:“少將,你覺得他怎麼樣?”自柳照眉入獄,他就給放了出來。
阪本道:“他雖是個懦夫,還是個能辦事的人,之前我們對他的懷疑可以消除了。”
龜田想了想,略有點不甘心,可又無法:“那柳老闆呢?”
阪本沉思了會兒:“水原的死跟他脫不了干係,再加緊審問力度,如果再不招認,就槍斃!”
龜田才覺有些平衡:“是!”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剛纔有特務傳來一條消息,說今晚上有一批軍火要交易。”
阪本坐直了身子:“消息可靠嗎?”
龜田說道:“可靠,警察局那邊也確認了,是原家堡那批人要的。”
阪本目露兇光:“原家堡的人,這批軍火絕對不能流到他們手上!馬上調兵!”
原家堡其實已經不能稱爲原家堡了,錦城被破的前兩天原家堡就不復存在,原大少原紹磊帶着原家堡裡殘存的幾百人馬撤離一直以來休養生息的地方,退到了五十里開外的駝山上。
駝山雖不算高,卻連綿起伏佔地甚廣,駝山上有許多魏晉時候留下的洞窟佛像,整個駝山橫看更如一個臥倒的佛像,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原紹磊就帶人躲到了駝山上,打起了遊擊。
阪本以佔領錦城爲第一要務,因此只將原家堡打散了事,並沒有將他們的殘部放在眼裡,更沒有乘勝追擊,等發覺不對已經晚了。
原紹磊狡猾,三五不時帶着人出來偷襲一番,雖然不足爲懼,卻也令人頭疼。
要圍剿的話,駝山又甚大,要搜捕起來實在不易,進行過兩三次,卻又損兵折將無功而返。
因此阪本一聽說這批軍火是支援他們的,當然惱火,下令調配人手,務必將軍火攔截,順便剿滅原家堡之人。
已經立了秋,晚上秋涼,會聽到秋蟲的鳴叫聲。
錦城的這一晚上,夜靜風息,月影昏沉,萬籟俱寂,整個錦城彷彿悶在蒸籠裡似的,又悶又炎熱,讓人喘不過氣來。
平地上起了一陣風,這陣風忽悠悠地越來越高,一直攀到最高處,在樹梢上盤旋飛舞,發出了呼嘯的聲響。
一聲呼嘯,引得更多風起,漸漸地,錦城的千棵樹也跟着在風中狂舞起來!風聲連成一片,像是什麼鬼怪在吼,又像是野獸在咆哮。
風像是粗暴的手,捲來了滿天的雲,雲中藏着雷電。
暗沉沉地天空掠過一道電光,轟隆隆……雷聲從遠到近,像是戰鼓轟響,像是從每個人的頭頂碾壓過去。
雷聲之中,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清脆槍聲,就像是一個信號,夜的沉靜徹底被打破。
作者有話要說:隨便說點瑣事,有一位有愛的同學提起我的九重天那本,交談了幾句,我又忍不住熱血沸騰,也回頭看了幾章,感覺真是喜歡啊,師父,靈崆,明玦,玄狐。。。萌物扎堆。。決定回頭看一遍,啦啦啦,感覺有點像是看一本新書,準備吃好吃的糕點,喜歡而期待=3=
雖然那本跟這本都屬於冷題材作品,但是好的東西,是會給人一種發自內心的感動的(欣慰)
就像是我前幾天修改花月佳期的稿子,開始的那段一直都是含着淚的,聽起來似有些誇張,但是卻是最真實的,也有不少同學說起花月,談起的就是對於那種感情的感動,那是純粹的,至善至真,不可磨滅的東西
多點正能量,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