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獄長說完最後一句話,用手勢示意獄警繼續帶鍾亦去辦手續,然後就離開了辦公室。
“好了鍾亦,起來繼續辦手續吧。典獄長的話雖然有些難聽,但以目前你倆的身份差距,他這麼說沒什麼問題,你別往心裡去。”
獄警走到鍾亦身邊扶他起來,語氣和動作相較之前都溫和了許多。
畢竟在他看來,當一個他人眼裡的社會渣滓和擁有正面身份之間,幾乎所有人都會選擇後者。對待一個有可能成爲自己同事的少年,溫和點總沒有壞處。
鍾亦任由獄警牽着自己,說道:“放心,我沒往心裡去。”
“那就好。”
“但我會記住的。”
獄警:“......”
獄警陪鍾亦在審查部走了一圈,過完了出獄的手續。伴隨着“咔擦”的手銬解開聲,從這一刻起,鍾亦就不再是囚犯,而是一名擁有自由身份的聯邦公民。
當然在離島前,鍾亦還有選擇成爲“拘靈師”,加入典獄長口中的“神秘組織”的機會。
獄警問:“鍾亦,你有什麼行李沒帶嗎?”
鍾亦想起了那本被他撕碎後衝馬桶的日記本,說:“沒了,不過我走之前,我申請探視老徐,囚犯編號‘B4014’。”
獄警心想:這孩子被徐自在矇在鼓裡這麼久,臨走前才知道那老頭是個“殺嬰惡魔”,心態上恐怕會出點問題吧。
獄警擔憂歸擔憂,還是滿足了鍾亦的要求,讓同事傳喚老徐過來。
鍾亦就坐在和囚犯探視室隔了一面玻璃的椅子上,一邊等待,一邊手指有規律地敲擊着桌面。
片刻後,老徐終於來了。鍾亦和老徐時隔一晚上再次相見,鍾亦已經脫掉了帶有囚犯編號的囚衣,換上了監獄出產、送給出獄者的手工西裝。老徐則還是一身囚服——老樣子。
“鍾亦,換上了新衣服還挺帥的嘛。”老徐感慨道。
“帥還用你說,你遲早有一天也會穿上的。”
鍾亦淡定地和老徐聊着天,彷彿全然沒把典獄長在辦公室裡說的話放在心上。站在一旁的獄警看兩人聊得越自然,心裡就越滲得慌。
“我去,這孩子明明知道徐自在是個‘殺嬰惡魔’,怎麼還和他聊得這麼來?他不會骨子也這麼邪惡吧......難道典獄長看走眼了?”獄警心說。
“對了老徐,我承諾過你的,有什麼心願是我可以幫你完成的?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鍾亦說道。
老徐沉吟了片刻,隨後像是突然釋然了一般,語重心長地坦白道:
“鍾亦,你是個心裡乾淨的好孩子,所以我從來沒有把我犯的罪行告訴你,怕你再也不理我……”
“我,我曾經將七個將死的棄嬰變成了我的‘契約靈’。然後利用這些棄嬰的記憶,找到了拋棄他們的父母,操控他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母!因爲,我自己就是個棄嬰,我找不到拋棄我的父母,所以我只能在他們身上尋求報仇的快感。”
鍾亦沒有如往常一樣跳脫地回話,他問:“七個將死的棄嬰?當時你爲什麼不救他們呢?如果你有心救這些嬰兒,就算不能全部救下,至少也該有一部分嬰兒活下來。”
老徐忽然笑了:“對啊,當時抓捕我的典獄長,說了你和一模一樣的話。我,當時蒙了。如果現在真的要問我當時爲什麼不救那些孩子,我可能是被仇恨矇蔽了眼,忘了吧。”
“喂,老徐,你連一個個幼小的可憐的生命都能輕易‘忘’掉麼?你真是刷新了我對‘B級’囚犯的認知啊。那麼,你都坦白了這些,你真正的心願到底是什麼呢?”
老徐嘴角一咧,陡然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我被抓的時候,還剩最後一個棄嬰的父母沒有報仇。那家人30年前就住在北江市伊春路365號,如果你願意的話,替我寫個郵件,跟他們說‘30年前他們死去的孩子會來找他們報仇的’,類似的就行了。”
“哦,我用不會被告‘恐嚇罪’的方式幫你完成心願,可以吧?”
“沒問題。”
老徐說完,他臉上那抹殘忍的笑容就彷彿被橡皮擦擦去了一般,看着就像一名普通的老者。
“探視時間結束了。”獄警說着,指示同事將老徐拉走。
等老徐徹底消失於門後,獄警恨鐵不成鋼地指着鍾亦罵道:
“你特麼是不是腦子有病啊?這麼一個人渣敗類你還可憐他,你知不知道,自從典獄長對你拋出橄欖枝的那一刻起,考覈就已經開始了。你接下來表現出來的所有態度,都會決定你到底是不是能被我們組織吸納的人才。”
鍾亦卻滿不在乎:
“得了得了,你也不用這麼苦口婆心地教導我了。如您所見,我就是個腦子有病的人。老徐確實是人渣敗類沒錯,他缺失作爲一個人最重要的人倫道德感,對生命的敬畏……”
“但在我這個一度被世界拋棄的人眼裡,我並不認爲老徐是個沒有感情的人,相反,他比絕大部分人都重感情的多。而我用一點心意,回贈他在這7年的監獄時光裡對我的照顧和保護,這沒什麼問題吧?”
獄警搖了搖頭,似乎已經在心裡判定鍾亦沒救了。
“我不想和犯人談歪理,你們的世界觀都是扭曲的。”
鍾亦輕嗤一聲,譏諷道:“你說得對,畢竟你絕對不能對囚犯有同理心,那樣會讓你陷入迷茫,最後‘靈性失控’吧。”
“你!”
“趕快讓接送我的船來吧!‘拘靈師’?誰愛噹噹去吧!”
鍾亦一刻也不想在“惡魔塔”浪費時間了。他自己心裡有桿秤,雖然沒人教他,但他清楚自己有個幾斤幾兩。
他成不了拘靈師的,他討厭控制那些原本自由的靈,來完成自己的目的;也不想加入組織,揹負着他人強加給自己的期待和使命生活。
像個普普通通的小混混一樣,普普通通地打份工,沒有什麼壓力,偶爾調戲青春少女的靈找樂子,那纔是適合他這種小人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