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覲見天顏,楊文愷有些手足無措,剛想來個三跪轉眼又想到軍中已不實行跪禮,已經明顯彎曲下去的膝蓋又挺得筆直。不過,挺直是挺直了,軍禮卻又忘了行。一旁的舒清阿喝道:“爾覲見皇上怎麼連軍禮都不行?”
楊文愷手忙腳亂,趕緊正了正軍帽,恭恭敬敬地行了軍禮,林廣宇已經笑了:“不必緊張,不必拘束,朕不怪罪。”
“謝皇上。”那根繃得緊緊的弦終於鬆弛了下來。
“聽說你與孫傳芳是留學日本的同學?哪裡人士?學得什麼?”
“稟皇上,卑職是直隸天津人,學的是工兵科,兼修步兵科。”
“這挺機槍是你個人所制?”
楊文愷就將前後來龍去脈講了一通,林廣宇頻頻點頭,“難得你這番用心,朕心甚慰。”
小恭王在旁邊幫腔:“皇上,卑職等命人試放過了,火力極猛,射速極快,精度、射程亦不錯,只是不耐持久,通體發燙,槍管發紅……”
“這是什麼原因?槍管質量不好麼?”
“不是。”楊文愷這時已完全進入了角色,開始娓娓道來,“因爲機槍射速極高,故發熱量甚大,時間稍長便嚴重影響使用,這便需要散熱。以往重機槍都是採用水冷散熱,槍管周圍包裹着一層厚厚的水管,但也造成了機槍臃腫不堪,移動困難。卑職仿行的這挺機槍採用地乃是風冷,不要水管幫助散熱,故而相當輕便。但風冷效果不比水冷,如果射擊上百發,依然會出現槍管過熱發紅的情況。不過卑職另有解決辦法。”
作爲穿越前的軍事發燒友,道理皇帝是最清楚的,乃至於如何解決也是知曉的,別人還待再問。皇帝已經發話:“戰場上另外更換一根槍管要多久?需多少時間?需何種工具?”
對於皇帝“天縱英明”的傳說。楊文愷原先是將信將疑的。認爲不過是其他人的拔高誇大罷了,但現在皇帝既然直接說出瞭解決辦法,他也由衷地心悅誠服。
少頃,楊文愷爲衆人展示了更換槍管地辦法,只見他手戴石棉手套,輕輕一撥、一擰,渾身冒着熱氣地槍管便被輕易卸了下來。再如法炮製一番,新槍管又被裝了上去,前後耗時不到15秒。除了隔熱用地石棉手套,亦不曾用別的工具。小恭王嘖嘖稱奇,走上去依樣畫葫蘆操作一番,果然也輕易就更換成功,動作雖然不像楊文愷那麼熟練,卻也不算笨拙。
既如此。楊文愷有心露一手。只見他兩手上下翻動,過了幾分鐘,剛纔還昂首挺立的機槍已經變成了一堆零件。正在衆人讚歎不絕間,他又施展開來,依舊原樣裝好,動作瀟灑如行雲流水,絲毫不帶一絲滯阻。
“偉,你作爲禁衛軍軍械大臣,對此槍有何評價?”
“卑職以爲,此槍名輕機槍最爲恰當。雖然射程和精度不如步槍,火力和持久性不如重機槍,但也有獨到之處——輕便。特別是用於陣地進攻之時,此槍能跟隨部隊一體快速行軍、甚至可用於衝鋒而無笨拙之感,有其一席之地。按照卑職的設想,倘若每個步兵班配套一挺,則作戰能力將大幅度提升。”
載濤說:“騎兵原本攜帶重機槍殊爲不便,現在有了如此利器,騎兵也能有連續火力壓制,豈不美哉?”濤貝勒最好馬術,念念不忘他的寶貝騎兵。
其他幾位略一思索後也同樣是這番見識,禁衛軍參謀長蔣方震說:“卑職以爲,如果此兵器正式列裝,則步兵小集羣戰術將大有改良。”
一番計較之後,生產輕機槍的決策便火熱出爐了,雖然楊文愷不清楚整個決策過程,但最後的結果讓他喜出望外:
第一,此型機槍暫定爲三年式輕機槍,由國防部、禁衛軍會同漢陽廠共同試製、定型;
第二,楊文愷賞銀1000元,擢升一制有功地工匠由楊負責保薦,每人賞銀300,晉升一級餉銀;
第三,試製成功後由漢陽廠大規模製造,維新三年生產量不少於30挺,往後逐年增加,三年後每年產量不少於
第四,所需人員、機器、經費、場地一併奏明,列入國防大
費開支……
好傢伙,速度之快堪稱雷厲風行,快得連楊文愷自己都沒有想到,等他拿到敕令的時候,還在當場愣了好一陣子,惹得孫傳芳取笑他:“愷兄,你不會興奮地暈過去吧?”
“哈哈哈哈!”
當然,還有些內幕是楊文愷所不知道的。三年式輕機槍之所以這麼快就能立項,固然是楊文愷仿造的比較出色,但更重要的是禁衛軍一批參謀人員已經通過武昌評判的經歷建議加強部隊的編成,除輕機槍外,迫擊炮因爲在平定張勳作亂中表現出來的驚人能力,亦被正式列裝,成爲連級壓制火力地主要依託。
除了軍事考慮外,政治因素亦不可小覷。這一次軍工佈局大調整,雖然通盤而言有益於帝國地整體利益,特別是將制槍炮的企業和制彈藥的企業從物理空間上隔開,大大降低了一旦爆發叛亂所造成地風險。這幾處兵工廠即使爲叛軍所佔據,要麼有槍無彈,要麼有彈無槍,絕不可能在短期內造成危害。但佈局的調整特別是大批冗官的削減必然會造成既得利益者的反抗,鐵良原本有些撓頭,但楊文愷這事一來,他就找到了下手的契機。
阻塞言路、隔絕進步、藐視國防、門戶之見……一頂頂大帽子因爲楊文愷試製機槍的遭遇而有了落腳點,鐵良當時就說:“真是天助我也,如此則清洗有名矣!”
所以,楊文愷受到的獎勵、表彰、重視愈充分,清洗漢陽廠的力度就更大,而一旦漢陽廠的清洗完成,再整頓江南製造局、德州兵工廠就要相對容易地多。
除了進攻武器得到更新之外,運用於軍事效用的其他發明也得到了禁衛軍的重視。比如現場展示的無線電報、野戰電話兩樣物事,就在禁衛軍和國防部高層中引起了強烈震動。無線電報發送裝置雖然已經在軍艦上得到應用,但因爲體積龐大、笨拙,似乎並不適用於陸上。
但這次展示的無線電報收發機是西門子公司發明的最新產品,無論功率也好,體積也罷,都較艦上裝置有了質的飛躍。整臺發報機用8成年人就可以扛着走,其體積和搬運難度已經小於一門75mm野炮,即便再加上分開搬運的發電裝置,亦不過就相當於再多一挺重機槍而已。但這兩項物事湊攏起來,使得部隊第一次在寬領域戰場上具備了短時間、大範圍的通訊能力。自古都說兵貴神速,現場的結果也是如此,禁衛軍出動了兩個團進行模擬對抗的結果表明,裝備了無線電裝置的團執行指令的速度相當於沒有裝備的5,在100範圍內,如果雙方都利用步行進行機動,裝備有無線電的部隊相對於沒有裝備無線電的部隊在兵力上可以一敵二,隨着範圍的持續擴大,這種優勢將會進一步擴大。
野戰電話的裝備則是加強了中小規模集羣的部隊之間的相互協同能力,特別是對於炮兵而言,前線觀察員的指令能在第一時間就傳遞到炮兵觀瞄所,無論是對於提高火力覆蓋的精準度還是降低火力掩護的彈藥消耗量都有着顯而易見的改善。
蔭昌等一大批留洋派的推動下,禁衛軍的無線電設備裝備到了團級,野戰電話裝備到了連級,其革新性就是連滿懷發財夢想的德方淘金者都極爲驚訝。
當然,也不是每一樣新式武器都能得到高層的廣泛認同,對戰車而言就更是如此。雖然戰車的火力、防護力給衆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它的高造價、慢速度以及每隔80裡就要進行維護的缺點也給人印象。更糟糕的是,戰車經常會出現許多莫名其妙的毛病——持反對意見的人就認爲,平素展示都如此不可靠,真要拉上戰場豈不是要壞事?哪裡有那麼多時間給你慢慢修理?
載濤就認爲:“戰車此物中看不中用,論火力,野炮比它猛多了,一輛戰車可以換好幾門野炮;論機動性,騎兵比戰車也強多了,戰車能過的地方騎兵都能過,反過來卻不一定,維持騎兵雖然費事,但比起戰車來,卻是顯得再輕鬆平常不過了。”乍一看,似乎道理很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