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總,老爺子沒事吧?”
“沒事,老年病了,沒辦法。”
“要不您顧着老人家吧,這邊我們守着。”
“不用不用,先忙這邊,經銷商都到了?”
“到了。”
“見見去。”
萬江華領着一行人,劉茜跟着兩位保鏢照顧老爺子去了,這個機會很多人只恨沒有表現機會,萬江華跑前跑後的領着蔡中興、上官嫣紅一行,直趨經銷商那個中餐大間。
上官嫣紅有點心神不寧,有種怪怪的感覺,好像是老爺子突發病症,讓蔡總顯得憂心重重了,知情達意的她,找了個無人注意的空檔,輕輕提醒着:“老蔡,要不你去醫院陪老人,這兒人支應着就行了。”
“也好…不過經銷商我得挨個見見,這是咱們公司的中堅啊,少了他們的支持,我蔡中興就再有能耐也玩不轉這個市場。”蔡中興道。
還是放不下生意,上官嫣紅不多勸了,商人重利輕離別,那點親情恐怕不會比生意更重要。
第一桌,彭州的經銷商,一見公司一行進來,握手寒喧加持杯敬酒,萬江華和上官嫣紅陪着,談笑風聲的蔡中興一點情緒也無,和這些男男女女挨個碰杯,這位蔡總向來豪爽,碰杯絕對不是沾脣了事,而是一飲而盡,酒一多就妙語連珠。
好幾位請教樓市的經銷商,蔡中興哈哈一笑告訴他:“這是個博傻遊戲,你還沒跳出來?房屋多少價值不重要、買貴了多少也不重要,關鍵是找個更大的傻子接盤重要,老於,你不至於連這個也想不通吧?”
“可不,這不好幾套押手裡呢,蔡總,您在津門肯定有路子,抽空指點我一下。”一位頭頹肚腆的商人恭敬問道。
“很簡單啊,抵押給銀行啊,賣高不容易,想辦法估高抵押還不容易啊?”蔡中興笑道,那人一愕,連拍腦門受教了。
又一位女士,卻也是見過蔡總的,敬着酒問着股市,遮遮掩掩說着自己被套了多少,蔡中興誠懇地道:“這個我真沒辦法,散戶玩不過莊家,莊家玩不過國家,要麼割了,要麼擱着,沒有更好的辦法。”
一杯飲罷,他對着衆人道着:“只要過熱的生意都是在博傻,我們鑫衆的原始股,現在似乎也炙手可熱,所以風險意識還是要有,那怕我們在做的鑫衆這艘大船,也並不是不可能沉沒的……但是博傻也分兩種,感性博傻,和理性博傻,我相信衆位都是理性的,理性的理念應該是這樣,要博傻,但一定不要做最傻的人……所以,各位千萬別囤手裡太多啊。”
經銷商那是哈哈一笑,沒當回事,博傻的生意是空穴來風,而鑫衆的實體企業、地產、入股公司遍佈各地,和那些搭個空架子斂財的皮包公司,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這不,重頭戲來了,和以往的見面會是一樣的,一位隨從按着寫好的名字,給經銷商一人一個信封,不像平時發的那些現金實物,有人抽出信封裡的東西里,驚咦了一聲,然後一房間經銷商,劈里叭拉鼓起掌來了。
車,發的是車……寶馬一輛,車輛購置的訂單,交費憑據,早預料到這個結果的上官嫣紅笑吟吟看着。
“別高興得太早了啊,車訂好了,你們可以隨時到彭州4s店開走,但是購車費用還懸着啊,完不成銷售任務和沒有及時回款的,上官經理可是要從你們的提成里扣部分車錢啊……哈哈,看看,好歹都是百萬身家的,光想沾便宜,不想出錢……好了,大家隨意,我得到下一家。”
蔡中興哈哈大笑着,被這一行簇擁送出房間,沒有比白來一輛車更興奮的事了,經銷商們個個可是熱情百倍了,估計在尋思着,特麼的這輛車,怎麼也得白提走。
經銷商三個房間,掌聲和歡呼不斷,整個大廳裡用餐間已經是交口相傳鑫衆的大手筆了,很多加入早卻沒有做經銷的現在該悔青腸子了。
三個房間出來,蔡中興已經有幾分醉意了,上官和萬江華輕攙着,有位保鏢匆匆上來附耳幾句,神情焦慮,怕是老爺子的事,蔡中興跟着保鏢到了甬道上,緊張問着:“情況怎麼樣?”
“情況不樂觀,要轉院。”保鏢道。
“噝……這個,嫣紅,你支應一下,我到醫院看看……老爺子可不能倒,他可是註冊法人……小伍,把車開到後門,免得又跟一羣……哦喲,這事鬧得。”蔡中興說着,又回頭看看熙攘的餐廳,似乎捨不得離開這個熱鬧的場所。
“沒事,我們應付得來,你照顧好老人。”上官嫣紅溫言勸道。
“一定要把經銷商們給打點好了,讓大家滿意而歸……江華、嫣紅……小張,全靠你們了,現在是七點四十,我估計得一兩個小時。”蔡中興道,隨着兩位保鏢到後廳,他阻止了衆人的恭送,匆匆走了。
突然間上官嫣紅感到微微的不適,一閃而逝的疑念,她隨即有點自責不該這麼多疑。
領着衆人進了餐廳,經銷完了,分銷商待遇也不錯,服務生推着一餐車手機,當禮品送的,被繁華和熱情包圍着的上官,很快在頻頻不斷的敬酒間,變得談笑風生了。
蔡總的那輛阿斯頓駛出酒店就被盯上了,技偵在模糊的監控裡看到了三人簇擁,開門,把一位男子請上車,那車迅速離開,正是蔡中興的坐駕,突發的情況讓通訊車的緊張了,幾次試圖識別從陰影裡走出來的幾位男子都失敗了。
不過還好,手機定位,蔡中興就在車上。車駛向的方向,正是去華僑醫院。
是進城,而不是出市。那疑點就沒有了,沒有跑路還往市裡跑的。
除了離開的豪華大巴駛向加油站,監控裡沒有再發現可疑車輛,站在監視屏前的尹白鴿長舒一口氣,孫啓同在後面,悻然發了句牢騷:“你說這人挺懂孝順的,偏偏專坑中老年。”
沒人應聲,這種事怎麼可能解釋得清,又來了個緊張情緒,又是一個烏龍事情,孟子寒道着:“應該沒問題,蔡青確實是突發癲癇,他有這個病史……這個傀儡他應該還捨不得丟掉,要追究法律責任,理論上蔡青是主謀。”
шшш¸тtκan¸c o
有這麼個一個行將就木的主謀,那是多好的一個檔箭牌啊,就警察都不敢把這號人關看守所裡吧?
這等險惡用心讓在場的人心裡不寒而慄,人心黑到什麼程度,才能想起用親人來替罪的方式。
“繼續監控,佈置好跟蹤的,這一次他要巡迴數地,估計是最後一次表演了。”孫啓同面無表情地說了句,心裡有點堵,離開津門的蔡中興已經屬於不可控的情況,省廳嚴令,只有發現出逃跡像才允許控制。直到現在,省廳的抓捕命令尚未確認。
而現在,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惶亂感覺,卻不知道這種感覺來自何處……
………………………
………………………
餐廳裡依舊熱鬧非凡,公司的電視片播放着,請來的曲藝團說唱着,一桌一桌斛籌交錯個個興高彩烈地吃喝着,正被勸酒的上官嫣紅身前驀地伸出一隻手,替她擋下了一大杯,喝得臉紅的一位和替酒的不客氣了。
是王雲龍,被一位中年大叔拽着訓:“嗨,你誰呀?搶着喝敬酒。”
“上官經理我上司啊,替一杯,沒看她不行了。”王雲龍搶白着。
“那不成,敬一杯罰三……喝三杯。”大叔不客氣了。
王雲龍恬着臉說着好話,自罰三杯,回頭拉着上官嫣紅就走,上官嫣紅暈暈地甩開他斥着:“怎麼了,你?”
“顧總要見你。”王雲龍附耳道:“他說很緊急,要命的事。”
“啊?”上官嫣紅愣了下,跟着王雲龍出了甬道,門一閃關上,她奇也怪哉地追問:“到底怎麼回事?他今天惹的亂子還不夠啊。”
“我也不知道,打我電話上了,都是上級,我不敢不聽啊。”王雲龍道。
此時上官纔想起自己的手機,掏出來關成靜音的一看,是十幾個未接來電,同一個陌生號碼,一想又是顧從軍,她駐足,像不確定,跟着又狠狠地摁了回拔電話:“喂,從軍,你在哪兒?公司這麼大事,你不幫忙,還添亂啊?什麼,你在…”
一回頭,顧從軍從一層的購物中心出來了,匆匆跑上前,拉着上官就走,上官掙扎着問幹嘛,顧從軍更野了,一手攬腰幾乎是抱着人,一閃一拐消失到安全門後了。
這情景看得王雲龍可是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喃喃地自言自語了一句:“哎喲我艹,吃偉哥了也不能猴急成這樣啊?”
想想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想得他一臉淫笑,顛兒着小步回餐廳了,四下瞄着,瞅瞅看那個妞水靈值得他今晚發泄一通。
樓上發生的事卻不像他想像的那樣,醉意微醺的上官沒想到顧從軍這麼粗魯,幾乎是抱着她往樓上奔,她捶着他,她蹬着腿,她急了,甚至掐他脖子,可不料大兵像失心瘋了一樣,抱着她直奔到四樓才放下,一放下她氣得甩手就是一個耳光,啪聲手被大兵捉住了,大兵說了:“聽我說,有人一直在抓我,不想今天玩完就安生點。你也有危險。”
啊?上官驚聲尖叫一聲,安全門響。
ωωω☢TTKдN☢¢o
背對門的大兵回手一個直拳,撲上來一位男子,迎面中拳,直接向後仆倒,另一位剛現身,大兵眼疾手快,一腳猛踹活動門,那人咣聲撞在門上,直接向後倒了。
“快走。”大兵拉着上官,繼續往樓上奔。
上官蹬蹬跑着,機械地問着:“到底怎麼回事?”
“他媽的,我也不知道,有酒店保安,有便衣,還有不認識的人。”大兵唾了口,現在他成全民公敵了,只要在酒店一露面,跟着就有人來追。
上了一層,連上兩層,大兵都沒閒着,到安全門處,踩着梯子一縱身,伸手就牆上佈線箱子,上了兩層卻又下去一層,拉着上官閃身而進安全門,就近一處房門,兩人一閃身進去,門關上了。
跟着大兵耳朵貼着房門,其實不用貼,就上官也聽到了趿趿踏踏的腳步聲,往樓上跑,此時驚得她醉意消了一半,拽着大兵問着:“到底怎麼回事?”
“來不及跟你說了,快走吧,一個人走,否則再等會兒,誰也走不了了。”大兵道。
“你發什麼酒瘋呢?換招了,嚇我跟你私奔?”上官啞然失笑了。
“你真傻,大家都是騙子,你怎麼敢把心隨便就給人了。”大兵輕聲道。
“什麼?你什麼意思?”上官心抽了一下。
“他走了。”大兵突然道。
上官心一慌,瞪着眼道:“不可能。”
“只有連他最近的人都覺得不可能的時候,你不覺得這是最好的時候?非要把聚會提前,又在這裡聚集這麼多人,難道真是爲了公司大計,白天不行嗎?你不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渾水摸魚機會……你打電話試試,要能聯繫上,我把腦袋賠給你。”大兵不屑道。
上官慌了,嚇壞了,抖抖索索地拿出電話,拔着熟悉的號碼,通着,卻一直沒人接聽,她喃喃地道着:“一定不是,一定是擔心蔡董的病情……”
“都現在了,你還相信他能回來?”大兵道。
“不會的,現在銷售剛開始,他憑什麼走?”上官嫣紅不信道。
“我今天的襲擊了四拔跟在他車隊後的人,都是保護投資的,他比你會玩資本遊戲,還需要等賬戶上的回款嗎?用那些看得見的回款,完全可以斥借到錢,而且他借的不少,光地產商王昊就給了他兩個億……你不傻吧,現在警察盯得鑫衆這麼緊,敢從賬戶上拿錢,跑得了嗎?”大兵道。
“不會的……不會的……”上官惶然驚恐,摸着手機,通着,卻再沒有人接了。她驚恐地拉着大兵,語音顫抖地問着:“怎麼可能?警察盯得這麼緊,他在路上都說了,津門的經偵跟着給他保架護航呢。”
“所以他才創造機會啊,你沒發現,他換了保鏢?”大兵道。
“我知道啊,換保鏢不很正常?”上官依然不信。
“可你沒發現,他換的和他身高都差不多,這個也很正常?恰恰在這個時候發病也正常?恰恰這時候電話打不通了,也是正常的巧合?”大兵問。
上官緊緊抓着大兵的手慢慢放開了,失神的雙眼中,回憶着那四位從不開口的保鏢,對,似乎身高都差不多,然後她想到了一種最可怕的後果。
後果,就在大兵的手機上,是遠程拍的,蔡中興的坐駕駛離不到一分鐘,幾個人影走向大巴,五輛,首尾相接地啓動,離開,雖然看不清楚,可上官明白,貓膩可能就出在這裡面。
所有的人的視線,可能都被剛剛駛離的阿斯頓豪車吸引住了,誰會注意那些大巴司機。
是走了?還是沒走?是該相信蔡中興?還是該相信面前這位失憶的人,失憶前還患過抑鬱症。
上官試圖點燃着最後一點希望,可慌亂的心竟然在這一刻,根本無法做出判斷,而且她越來越不敢置疑顧從軍的話,那麼清楚、條理,完全不像失憶,甚至比失憶前還要精明,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你就憑這個判斷?”上官冷然問。
“是啊,我還判斷,車不是你們定的,一定是津門某旅行社直接訂好的。”大兵道。
“那又能說明什麼?”上官試圖反駁。
“如果其中一個被別人忽視的司機是他的人,那好像就方便多了,我今天其實一直想激怒他,看是不是他害我,我藏起了田曉萍,他不在乎;我在公司亂髮錢,亂動賬戶,他也不在乎;我甚至襲擊那些跟來的保鏢,他也不吭聲……你覺得這是蔡總的風格嗎?或者,你覺得,他還很在乎這個公司,這些人嗎?”大兵道,一夜的想法來驗證兇手,卻不料陰差陽錯,驗證出了這件事。
上官失魂落魄地看着,嘴脣翕合,卻沒有聲音發出。她知道,應該錯不了了。
“其實只需要跨過公路到酒店這兩公里,只要在這兩公里不露餡,在公路上隨時可以接應,那幾位消失的保鏢,一定在某個地方等着接應他,現在,估計他已經成功了。”大兵道,他伸手拿着上官的手機,拔着號碼,劉茜的號碼,奇怪的是,這時候連劉茜也不接聽電話了。
“劉茜……我一直找不到這位秘書不圖名利,處處爲公司着想甚至獻身的原因所在,那,現在就是了,她可能知道的比你多一點。她不用跑,但也不用陷在這個亂局裡。她也可以局外得利。”大兵道,印證了判斷,卻高興不起來了,就像蔡中興說的,坐莊的一定要選在高位出逃,
而高位並不是能拿到最多的時候。應該是恰到好處的時候,現在就是了,原始股正在銷售、產品正在運輸,膨脹的生意讓經銷和投資一片瘋狂,警察也在死死的盯着鑫衆的賬面資金。而他,可以用這些表面的繁華去局外圈錢,然後在適當的時候從容溜走。
上官像被抽掉了脊樑骨,順着門框,慢慢地萎頓了,慢慢地坐到地上,神情枯槁,欲哭無淚,她知道,這是最佳的結果,所有沒有走的人,都會是博傻遊戲裡被騙的傻瓜,包括她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