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空的銀光瞬息而至,其上氣勢雷霆萬鈞,匹夫莫敵。重劍護衛嚇得亡魂大冒,他以爲孫象是小地方來的土鱉,誰知道一出手就是絕殺。
別看只是一溜銀光,比不得別的修行者戰鬥時那樣風雷大作。但在此的都不是庸手,看得出這道劍光神華內斂,其中氣象萬千令人目眩神迷。
但直面劍光的重劍護衛可就苦了,他知道自己踢到了鐵板。想開口求饒或者棄劍而逃,可是整個人都被斬空鎖定。如同青蛙被蛇盯着,動彈不得。
無奈之下他咬牙硬拼,期待手中的巨劍能夠擋住這一擊。好在一開始他就謹慎的將門板巨劍攔在身前,這本來是他劍法的起手式,現在卻成了救命的一道牆。
他對自己的這柄重劍還是有點信心的。這是屠城主親自賞賜他的靈劍,以表彰他一直對鬆河城忠心耿耿。這把劍勢大力沉堅不可摧,無論如何也應該擋下這一溜鬼神莫測的劍氣。
然而重劍護衛的期待很快變成絕望。斬空說是劍,其實是飛鴻琉璃和銀雨經過孫象的淬鍊融合,去蕪存菁,餘下的一縷絕強劍氣。
這和護衛手中巨劍上擴散出的劍氣決然不同,那些實際上是劍罡,而斬空是一把真正的飛劍。
從力量等級來說,飛劍遠超劍罡。兩者相撞,差別立竿見影。護衛手中的重劍,就像被子彈射中的玻璃,瞬間粉身碎骨。而斬空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繼續斬向護衛的頭顱。
將死之時,護衛臉上凝固着驚愕,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
不過他的頂頭上司救了他一命。
飛射而來的一顆玉珠擋在他與銀光之間,珠子懸空散發淡淡青光。孫象的斬空橫劈一記,頓時產生劇烈的靈氣爆發。這顆奇怪的玉珠很快化爲粉末,但重劍護衛此時已經被自己的上司趕來救下。
“大人,請手下留情!”
那領頭的修行者一手把重劍護衛護在身後,一手摘下玉珠串擋在身前。這串玉珠原本有六顆,現在可只剩下五顆了。
孫象索然無味的收回神念,躍躍欲試的斬空彆扭了一下返回他的袖中。
見到孫象收招,那領頭的修行者鬆了一口氣。不過他接下來的舉動令孫象驚訝。只見他回頭踢了一腳重劍護衛,破口大罵:“還不跪下!”
那重劍護衛如夢初醒,雙膝轟然跪地。不僅沒有因爲孫象毀他兵器而心生恨意,而是誠懇的抱拳求饒:“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望大人見諒。”
跪的這麼快,孫象倒是稀奇了。因爲一般來說,打不過丟了面子,難道不應該找更厲害的來圍毆自己嗎?
我們分析一下孫大掌門一開始的計劃。
他看到一路尖樁處決平民,聽聞鬆河城中的暴行,平民的悲慘處境,心中早就按捺不住。他制定了一個完美無缺的計劃,該計劃通盤考慮到方方面面,萬無一失。
計劃如下:
城門挑釁護衛,一言不合開打。
立刻砍死!
護衛的首領前來報仇。
就地砍死!
城頭的護衛聞訊前來圍攻。
統統砍死!
鬆河精銳齊出。
全部砍死!
城主屠鵬的幾大金剛悉數出戰。
挨個砍死!
屠鵬本人迎戰。
花式砍死!
這麼完美的計劃,從一開始就受到重挫,孫大掌門心情低落。但是令他真正放下屠刀的,並非護衛們的屈服,而是倒在他腳邊的一具乾屍。
剛纔斬空和玉珠交擊,產生的劇烈餘波掃到了靠近城門的幾根尖樁。其中有一根倒下來,頂端的屍體正好落在孫象腳邊。
這具屍體死亡多時,早已曬乾。但是衣着尚存,可以看到他穿着修行者的青衣。
看來這是一位修行者。他的主要穴位上插着幾根漆黑的長釘。
孫象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這位強大的修行者不知因爲什麼原因被抓住。爲了讓他遭受更大的痛苦,鬆河城的修行者沒有立刻殺死他,而是用破血釘廢了他一身修爲。然後將他豎在尖樁上,讓他受盡折磨而死。
孫象這才發現,城門附近的尖樁上,都是修行者的屍體。不下數十人。
看到還在誠惶誠恐跪着的護衛,孫象鄙夷道:“身而爲人,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就這麼怕死?”
未料這護衛並未感到羞恥,反而大聲答道:“我們鬆河的修行者,上不跪天地,下不跪父母。”
孫象大奇:“那你們跪什麼?”
護衛伸手指向城門頭上的四個大字,孫象回頭一望,上面端端正正寫着:
強者爲尊!
“我們跪強者!”
強者爲尊,這是鬆河的鐵律,也是他們認定的天理。當然,這重劍護衛跪的這麼快,主要是爲了巴結孫象。
鬆河城強者爲尊的價值觀,深深吸引了許多強大的修行者。這些修行者早就對保護平民很不耐煩,於是紛紛慕名而來。
這重劍護衛以爲孫象也是來投奔屠城主的。孫象的實力令人大開眼界,必然會被城主器重,成爲真正的人上人。而他今天惹到孫象,想來他日必會被報復。
所以不如速跪,求得這位強者原諒。
孫象不知他的歪歪心思,也不屑去猜。“強者爲尊……”他沉吟片刻,示意腳邊的枯骨,問道,“這些都是什麼人?”
回答他的是那位領頭的護衛,當然,他能接下孫象的一擊,理論上是不需要跪的。
“這些都是背叛鬆河的修行者。”領頭修行者收起玉珠法寶,啐了一口,“身爲修行者居然幫助賤民逃跑,真是不知羞恥!”
孫象點點頭。“懂了。”他對一旁目瞪口呆的黃毛吩咐道,“進城,開車。”
黃毛啓動吉普,後面的重劍護衛爬起來追了兩步,喊道:“大人,城主府從這條路走!”
兩人沒有理他,通過城門短短的甬道之後進入內城。
城內和外面簡直是兩個世界。筆直寬闊的街道,鋪着精緻的青石板。兩旁立着低矮的花燈,爲夜晚提供照明的不是燈泡,而是拳頭大小的夜明珠。
路上行人很少,但大多神情悠然自得。他們衣飾華貴,怡然自得,看來都是正在休息的修行者。城主屠鵬給予修行者的,不僅是物質上的獎勵,還有精神上的享受。他建立了這座仙境般的城市供大家居住,並且只要沒有任務,修行者們可以自由行動,並不進行軍事化的管理。
一條秀美的小河沿着道路靜靜流淌,河底似乎鋪着一些散隨的黃金,陽光下的波光泛着金色。河岸被打理得整整齊齊,每隔一段就會出現一處造型別致的涼亭。
曲曲流水從亭子頂端流下,撞擊一旁曲折生長的矮鬆,接着水流匯入小河,爲這處景觀掛上了朦朦水霧。一位白衣羅袖的青年在亭中跪坐撫琴,兩個年紀很小的書童側立左右。
好一副仙俠氣派。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很開心,除了陽光無法照耀的地方。孫象讓黃毛停車。道路兩邊有排雨水的網格,他伸頭看下去。在漆黑中,可以看到有人類的身軀在其中爬行,如同污泥中翻滾的蛆蟲。一對蒼老的眼睛正好和孫象的視線撞上,眼睛的主人立刻畏縮的退回去。
“孫爺,怎麼了?”黃毛停好車問道,他離目的地還有點距離。
“就在這裡分別吧,你去做自己的事情。”
兩人在旅途中偶遇。黃毛需要一個同路的好手保平安,而孫大掌門需要一名司機。既然已經抵達鬆河城,兩人的小小緣分應該就此終結。所以在這裡分別,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對於黃毛來說,心中似乎多了些說不清的情緒。並非孫象的強大令他納頭便拜,而是在孫象身邊,他似乎觸摸到了某種更爲深邃的事物。他說不上來是什麼,但他知道這位大人是獨一無二的。
他是荒野中的遊商,他的感知遠超常人。
“孫爺何時走,我再給你開車。”黃毛視線看着遠方。
孫象意外道:“你不做生意了?你不是搞了一批好貨過來嗎?”
黃毛道:“我的貨有買主,至多三天就能交接完畢。”
反正煉黃是搶手貨,跟着孫爺,無論到哪都能出貨。
孫象沉思片刻,頷首道:“也好,那就三天之後,你在城門口等我。”
“得令~~~”
黃毛開心的一腳油門跑遠。
孫象笑着搖搖頭,轉身拾級而上,走入涼亭。
撫琴的白衣男子似是毫無察覺,他眼神微閉,像是完全沉浸在旋律中無法自拔。他白衣勝雪,發如烏木,面若冠玉,眉似利劍,琴絃上撫過的手指,修長而穩定。
若是放在古代,這樣一位英俊可被稱爲玉樹臨風宸寧之貌。擱現代,大家沒什麼文化想不出什麼妙詞,就直呼男神了。
不過不管他是潘安也好男神也罷,孫大掌門是妥妥的直男。他走進這裡並非垂涎這位白衣公子的美貌,而是應邀。
剛剛孫象坐在黃毛的車上,此人以琴聲邀請。孫大掌門因此提起了一點點興趣,畢竟這年頭已經很少遇到如此的清雅的舉動。
孫象一直希望身邊的人做事多少有點格調,比如說有事找他,可以折一隻紙鶴送信。可笑月每次找他會怎麼做?
人家用對講機大呼小叫的啦……真是不講究格調!
所以既然難得遇到個有點格調的傢伙,就看看他想說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