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象提供的方法，源自上一紀元的修真者們，在符籙刻畫時經常使用的一個手段，一個名叫“超術”的特別技巧。
運用這個技巧，可以通過成倍消耗神念，賦予符籙更大的威力。譬如神光劍上的術型，大師鍛造出來的和學徒鍛造出來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用俗話來形容，就是極品靈劍和凡品靈劍的區別。這其中的“品”從何來，很多時候都是因爲超術的運用。
標準神光術型的刻畫只需要15神念，但是大師可以用五百神念超術，賦予神光術型2到3倍的攻擊力。
這似乎與現在孫象遇到的困境沒有關係，但重點不在於此。上一紀元，一些修真者更進一步研究了超術的規則，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
被超術的術型符文，可以通過拓印的手法，複製出一模一樣的幾份來，只是威力遞減。有人認爲，這是因爲術型中的神念過度飽和而產生的溢出。
實際上這可以理解爲一種很特別的印刷術，修行者通過耗費大量的神念，纂刻出一個術型的模板。然後利用拓印的手法，可以從這個模板上覆製出幾份威力較弱的術型。
只不過這個法子並不是真正的印刷，一個超術術型並不能加點油墨就能一直複製下去。一個頂格超術的神光術需要差不多五百神念，但也至多複製八到十次。濱海城中現在只有俞笑月勉強達到這個程度，其他人大多在一兩百念之間徘徊。他們超術出來的神光術型，至多複製兩到三次。
徐藝珊聽到這裡，眼睛果然亮了。術型符文無法通過機器繪製，但是把一個術型從一個物體上轉移到另一個物體上，這是行得通的。
她是真正的聰明人，知道孫象提供的這條思路，最大的意義並不是爲鍛造車間提高兩三倍的纂刻效率。
而是發動濱海的修行者，利用空閒時間製作超術符篆。閃電那邊可以花錢收購，這樣就能以幾十倍現有的速度得到神光符文。
而孫象找到徐藝珊，是想請她解決工藝的問題。他只能提供思路得到更多的神光符文，因爲這一步必須消耗神念，機器無法替代。至於怎樣更快的拓印超術術型，怎樣將拓印下來的複製品挪到劍胚上，這就是一個純粹的科學技術問題。
“這個好辦。”徐藝珊把嘴擦乾淨，“不過你不應該找我。”
她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遊巧。這位前妖將正在另一個實驗室中改裝設備，她表示馬上就到。
等待的時候，徐藝珊看到孫象一直盯着她的手機，抱歉的表示：手機存貨還有一些，孫象如果想要可以去拿。但是目前濱海城內可以運行的通訊基站很少，出了濱海大學的範圍就很不好用了。
“現在濱海範圍內比較穩定，爲什麼不多建幾個基站？”孫象隨口問道。
“設備不足唄，只能省吃儉用，哪能像以前那麼奢侈，信號全覆蓋。大叔，亂世之後，人類的尖端技術已經徹底停擺。”徐藝珊認真的回答，“據我所知，從五年前開始，整個人類已經沒有生產出哪怕一塊芯片。你應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孫象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別看濱海現在還可以使用手機電腦，但人類已經失去了再生產的能力。一旦庫存用完，社會就要退回到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的水平。
像微電子科技，生物技術這樣的尖端科技，需要極爲漫長複雜的生產供應鏈。更極端的類似濱海大學原來的大型強子對撞機這樣的頂尖科技，甚至需要整個人類通力合作才能啓動。
靈氣復甦之後，人類的基礎設施、人才儲備、教育體系都遭到了嚴重破壞。已經無力支撐尖端科技的發展，就連維持都很艱難。這就是大多數城市拋棄科學，全力發展靈氣技術的根本原因。
“大叔，我從笑月姐姐那裡聽說了上古玄門的火種計劃。我不是修行者，但是我可以感受當靈氣衰落時，上一紀元修真者們的絕望。”徐藝珊環視周圍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們，“現在的濱海大學，何嘗不是人類科技文明最後的火種。”
“你放心，有我在，人類的科技之光不會熄滅。”孫象安慰道。
孫大掌門作爲真正的大修，非常難得的也喜愛自然科學。不黑不吹，人類的熒光蛋白標記技術，孫大掌門當初可是出過力的！
兩人正說着，遊巧趕到。她身上的工作服還沒來得及換，看起來像個汽修工。徐藝珊將孫象的超術術型思路重複一遍，兩個妞頭對頭激烈討論不到五分鐘。
“沒問題，小工程。”遊巧擡頭，爽快接下任務，“我要花一天半的時間對神光劍生產線進行改造，不過超術方法需要你教會纂刻師，我可不會。”
孫象點頭，術型刻畫人手不足的問題，算是部分解決。神光劍並非消耗品，生產一萬件左右的時候就會停工。到時候更換其他產品，使用新的術型，也可以照此例進行。
他告別莫名其妙要好的兩人，離開濱海大學玄科研究院的範圍。已經是中午時分，下一站，他打算去相菲那裡。
相菲這段時間一直在做田野調查，據說她找到一塊風水寶地，籌備開闢藥田。她一定對周邊的植物生長環境比較瞭解。
孫象答應許煒玥，會把麗水靈根種在能看到人羣和朝陽的地方。這個苦命的女人別無所求。這樣的地方有很多，問題在於麗水靈根必須紮根在地脈上，這個條件就比較苛刻了。
所以孫象需要先搞清楚周邊的風水環境，最好能找到地脈靈氣涌出的出口。如果實在沒有，就只能試試地脈改造之法。
地脈改造是真正的大工程，不可能專門爲許煒玥一個人去做。但是好處是很多修煉基礎設施修建的前置就是地脈改造，所以這只是一個早晚的問題。
總而言之，先對周邊勘探一番總沒有錯。
問題是，他並不知道相菲現在在哪。相菲出城了，城外可沒有通訊基站提供手機信號。他只能先去城防軍的指揮中心，那裡有通訊電臺。每一支出城的隊伍都會攜帶對講機，在離城牆不超過二十公里的地方，可以嘗試聯絡。
濱海大學和指揮中心中間隔了一大片居民區，以往孫象都是飛來飛去。現在赤璋交給呂寧出去尋寶，御風而行速度也並不快。孫象乾脆徒步穿越居民區，正好看看濱海平民們的生活。
回來這麼久，一直在和高層打交道，孫象還沒有深入瞭解普通人的生活。
他知道這樣不好，這叫脫離羣衆。
和其他城主相比，俞笑月對平民很用心。因爲濱海的靈谷收穫尚且算充足，所以並沒有饑荒發生。擦肩而過的行人從氣色上來看，還都算健康。
但是胖子的比例明顯降低，可見食物供應並沒有富餘。
供水方面濱海地處江南，水系發達降雨豐富，自是無虞。幾個自來水廠的維護相對正常。
供電方面得感謝徐藝珊，她設計建造的氘離子可控核聚變反應堆，不僅滿足了城防需求，而且供應全城生活用電綽綽有餘。
順便說一下，濱海是整個華夏大地上唯一用電不愁的城市。
住房方面倒是出人意料的寬敞。
在亂世之前，濱海是全國出了名的高房價，商品房市場一房難求。普通人想買房，就不說離譜的價格。就算你帶上全款，濱海的房也不是你想買就能買的。不僅要找關係，還要搖號，還要開各種證明。
俞笑月取得濱海的控制權之後，爲了方便管理，將商品房全部充公，然後按照一戶一房的方式進行分配。
按她原本的計劃，現有的房子分完之後，還有多少家庭沒有房子，就再蓋多少房子。
結果出人意料。
近千萬人口全部分配完畢之後，濱海還有近三百萬套房子沒有分完——還沒算郊區。
就很離譜。
果然房產開發商都該被弄死。
但是除了糧食、飲水、供電和住房，平民就真的沒有什麼了。大家就連身上的衣物，看起來都非常陳舊。甚至好多年沒見過的衣服補丁，滿目皆是。
紡織業需要基礎原料，棉布需要棉花，而化纖需要石油工業。無論棉花還是石油化工，在這個亂世都沒有啓動生產的可能性。
儘管還有一些庫存，但是衣物會穿一件少一件，因此這方面供應被收的很緊。
如果平民想要獲得更好的生活，爲自己或者家人買一件新衣服，買個肉罐頭解饞，甚至購買修煉專用物品。那就需要工作，用賺取的信用點在官方的供銷社，或者黑市中兌換。
只是現在能夠提供的工作崗位實在太少了。城防軍會定期補充作戰人員，閃電也會少量招收一些生產技工。除此之外，只有城主府臨時發佈的出城任務。
像是搜索、採集、收穫這樣的非戰鬥任務，往往會臨時招募平民參加。當然也並不是讓平民出城送死，隨行會配備一名低級修行者和一個小隊的士兵提供保護。
孫象正走在昔日濱海最繁華的商業街上，可惜那些燈紅酒綠的盛景已經無影無蹤。
曾經閃閃發光的寫字樓，玻璃幕牆早已千瘡百孔。曾經如雷貫耳的品牌廣告，早已被扯下換做它用。曾經琳琅滿目的貨架，早已空空如也。就連曾經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也被撬開運走，作爲城防設施的堆料。
奇異的是，這裡居然依舊人山人海。或許因爲留戀昨日的繁華，無所事事的人羣，依舊會把這條商業街當成休閒時的最好去處。
與昔日相比，現在的人羣反而更多。因爲以前在工作日上班時間，人會稍微少一點。可是現在，大家都沒有工作，可以全天在這裡無所事事的遊蕩。
（會花費幾個章節向大家描述亂世之中平民生活的圖景，可能會稍顯無聊。但是我不想把這麼多平民，只當成背景板，寫上幾句“平民好慘”“死了好多人”之類敷衍的描述。我想探討在這樣一種亂世中，一個普通人是如何思考，如何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