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並不是我們殺死了怪獸主腦,它是超負荷運轉太厲害,自燃而死的。”
邵正陽告訴孟超,怪獸主腦的“幻象殺陣”固然厲害,但想要同時困住二十多名神境強者,亦要付出無比慘烈的代價。
無論人腦還是怪獸大腦,乃至硅基的計算芯片,在超高速運轉時,都要消耗大量的能源,並且釋放出極高的熱量。
很多時候,制約性能的,並非大腦或者芯片本身的性能,而是溫度。
對一臺超級計算機來說,冷卻系統是最重要的核心單元之一。
而對人腦來說,殫精竭慮,過度思考的後果,則是大腦很容易滾滾發燙。
怪獸老巢深處的這副超級大腦,直徑達到數百米,體積何止普通人腦的千萬倍,散熱自然是大問題。
要知道,當物體的表面積擴大一倍時,體積卻呈幾何倍數提升。
而散熱,往往只能通過表面積來進行。
這也是體積越大的生物,內部溫度越高,越難以散熱的道理。
於是,當怪獸主腦瘋狂刺激腦組織,釋放出無比強烈的腦電波時,超級大腦的核心處,溫度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幾十度,提升到了幾百度,甚至上千度!
就算這副超級大腦內部,佈滿了蜿蜒曲折的“冷卻管道”。
而構成“腦組織”的物質,又是一種強度極高,能抵禦嚴寒和酷熱的異種細胞。
也抵擋不住長時間激戰下來,如鍊鋼爐般恐怖的高溫。
更別提還有二十多名神境強者,在超級大腦的核心處,激盪生命磁場,揮灑刀光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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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們的大部分攻擊,都招呼到了隊友身上。
擴散開來的衝擊波,到處肆虐的靈焰,以及呼嘯而出的刀芒、劍氣,仍舊令超級大腦傷痕累累,包括內部的“冷卻系統”,都被打得支離破碎。
這是一場意志的較量。
比的就是,誰能耗死誰。
幸好,人類笑到了最後。
“我正在超巨型爬行生物橫行的幻境中苦苦掙扎,好幾次都感覺精疲力竭,想要癱軟在地,任由對方的鐵腳板把我踐踏成一灘爛泥。”
邵正陽道,“但一想到在我身後,還有數百萬赤龍軍,倘若我的倒下,令怪獸主腦恢復了一線生機,以至於獸潮再起,殺死無數赤龍軍的話,我就算是墮入十八層地獄,都無法洗刷自己的罪孽了。
“於是,我一次次咬緊牙關,把精神凝聚成一條無形的繩索,死死拽住自己快要散架的身體,拼了命往前跑,到最後,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只是憑藉本能,條件反射地躲閃着。
“就在一頭周身流淌着岩漿的超巨型爬行動物,張開血盆大口,正欲朝我噴射高熱射線,而我無論如何都躲閃不及時,天空深處忽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包括所有的超巨型爬行生物在內,遠處的火山,翻滾的鉛雲,濺射的火雨,都在瞬間靜止。
“緊接着,世界從立體變成平面,從彩色變成黑白,從栩栩如生變得斑斑駁駁,像是冰凍得非常脆弱的鏡子一樣,片片龜裂,摔個粉碎。
“我又回到了現實世界,怪獸老巢,超級大腦的深處,和其他剛剛甦醒的神境強者們面面相覷。
“我們看到,原本呈現灰白色岩石質感的超級大腦,在怪獸主腦的瘋狂刺激下,變成了近千度高溫的暗紅色,就像是燒紅的鐵塊。
“饒是有靈能護體,碳基生物的腦細胞,也不可能長時間處在如此恐怖的高溫下。
“果然,超級大腦深處,不少‘腦組織’都在燃燒,有些區域,已經熔化得深深凹陷下去。
“原本受到生命磁場約束,應該順着靈紋,規規矩矩流淌的靈能,全都像是決堤的洪水般衝了出來,對超級大腦造成更深度的破壞。
“還有無數道靈焰,都從原本用來冷卻超級大腦的孔洞內噴涌而出,像是天然氣泄漏一樣,在‘大腦皮層’的上方,匯聚成一片五顏六色的火海。
“怪獸主腦就在這片極盡絢爛的火海中,熊熊燃燒,翩翩起舞,化作無數晶瑩剔透的泡泡。
“最終,一個個泡泡像是肥皂泡一樣破滅,怪獸主腦灰飛煙滅。
“這副超級大腦在短短半個世紀,特別是最後幾分鐘裡,將過去千萬年沉睡時積蓄的能量都釋放殆盡,也陷入了新一輪的沉睡。
“這,就是怪獸文明的結局。”
邵正陽聲音低沉。
充滿了對於強大敵人的感慨和尊敬。
他所描繪的場景,令孟超動容。
“怪獸主腦明明擁有超乎人類的智慧,直到烈焰纏身,瀕臨毀滅時,它都沒想過……投降麼?”孟超不禁問道。
“想象一下,你是自詡爲萬物之靈的人類,倘若有朝一日,人類文明和‘犬科文明’爆發了衝突,人類節節敗退,無數人都被犬科動物殺死,到最後,只剩下你一個。”
邵正陽道,“這時候,對面那些狗子答應放你一條生路,條件是你必須永遠套上狗鏈子,成爲狗子的狗子——你能接受這樣的命運麼?”
孟超默然。
的確,雖然絕大部分怪獸,都是張牙舞爪的畜生。
但如果怪獸文明真的源自太古文明,像是怪獸主腦這樣擁有超卓智慧的生命體,自然也有它的尊嚴和驕傲。
“它是不可能投降的。”
邵正陽感嘆道,“它太聰明瞭,聰明到非常清楚人類的心態——不說人類文明和怪獸文明的深仇大恨,就說它掌握着如此神秘而強大的生化技術,以及遙控獸潮的能力,人類就斷然不可能容許它,在臥榻之側,舒舒服服地存在下去。
“就算人類接受了它的投降,肯定會在它體內植入各種芯片,時刻監控它的腦波和神經反應,定期給它注射保持虛弱的基因藥劑,甚至讓它進行各種慘無人道的實驗。
“在這方面,它有着非常豐富的經驗——別忘記,它可是吸收了金千禧的部分腦組織和記憶。
“或許,它寧願去死,都不願意重複昔日金千禧的命運。
“所以,直到徹底化作泡沫,它都沒有向我們求饒,而是在狂笑聲中,發出了最後的詛咒。”
“什麼樣的詛咒?”
孟超道,“詛咒我們龍城,像桃源鎮一樣毀滅嗎?”
“不是。”
邵正陽搖頭道,“它並沒有詛咒龍城毀滅,反而希望我們能夠永生。”
“什麼?”
孟超愕然,“永生?”
“沒錯,它詛咒龍城永遠以痛苦、黑暗、混沌的形態存在下去。”
邵正陽道,“它詛咒生活在龍城中的每一個人,永遠受到野心和慾望的驅使,永遠得不到滿足和平靜,永遠慾壑難填,充滿焦慮。
“它詛咒龍城所有的強者,都淪爲金錢和力量的奴隸,每一秒鐘,都要殫精竭慮地追逐‘更加富有’和‘更加強大’,併爲了這兩個目標,放棄生命中的一切。
“它詛咒龍城所有的弱者,都受到強者永恆的奴役,在每一個冰寒刺骨的黑夜,在疾病和饑荒中默默哭泣。
“它詛咒我們人類文明,就算能橫掃整個異界,征服所有異族,都會像地球時代那樣,內部分裂成數百個國家,互相征伐不休,甚至研發出比核彈更厲害的超級武器,把異界也像是地球那樣夷爲平地。
“它詛咒我們,就算能獲得太古文明的所有力量,衝出異界,衝向星海,征服一顆又一顆星球,我們也休想找到這段征途的目的地,只能像是被食慾控制的喪屍那樣,繼續機械地、麻木地、徒勞地征服下去。”
這是孟超聽過的,最……奇怪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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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卻蘊藏着比末日毀滅更冰冷的力量。
孟超艱難吞了口唾沫,喃喃道:“怪獸主腦就這樣灰飛煙滅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不,雖然怪獸主腦99%的身體組織都變成泡沫了,但它多少還是留下一些東西的。”
吳海波說,“這裡的靈能輻射實在太強烈了,我們將臨時實驗室搭建在別的地方,這邊走。”
他們順着“腦溝”繼續前進。
以人腦結構來說,快要抵達“延髓”的地方,搭建着幾頂銀輝色的帳篷。
帳篷外面雖然只有幾名守衛。
卻都是靈焰繚繞,氣場強大的高手。
甚至是經常出現在各大媒體上的熟面孔,比如“斷魂刀”羅武這個級數的超卓人物。
這些高手,自然都認識“武神”雷宗超。
甚至在剛剛出道時,還曾得到過雷宗超的悉心指點,受過他的救命之恩。
見到雷宗超出現,這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全都“啪”地立正,規規矩矩,一絲不苟,向雷宗超行禮。
實驗室並不大。
只擺放着一張直徑兩三米的銀白色金屬底座。
八角形的底座,向四周伸出八條可摺疊、多關節的機械臂。
每一條機械臂上都鑲嵌着數十枚晶石,通過鐫刻在表面,玄奧繁複的靈紋,發射出純淨的光線。
如彩虹般的七色光線交匯到一起,產生了奇妙的浮力,令一枚熠熠生輝的水晶殘片,懸浮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