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廖飛俊滿臉陰沉地回來,牙齒咬得“咔咔”作響。
胸口被紅酒溼透了一大片,狼狽極了。
“寧雪詩!”
他惡狠狠咀嚼這個名字,“我原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結,通過我們小輩之間的交往,化解老一輩的恩怨,沒想到你這麼不給面子!還有姓孟的小子,一個住公租房的,連電梯都沒見過,和我廖飛俊鬥?”
“俊少!俊少!”
幾名一起來的紅男綠女,都看到雙方剛纔衝突,急忙勸阻,“今天來賓都有頭有臉,不能公然動手,以後有的是機會。”
廖飛俊深吸一口氣:“放心,對這小子動粗,是髒了我的手,他不是寧老鬼新收的弟子嗎,待會兒有的是辦法,讓他顏面盡失!”
交易會另一側,寧雪詩手忙腳亂向孟超抱歉:“對不起,這個廖飛俊就是個瘋子,你別搭理他。”
孟超說:“我沒事,倒是你,挺潑辣啊,上手就潑人家一身紅酒。”
寧雪詩臉一紅,她原本也沒想做這麼絕,大家畢竟都在收割者圈子裡混,私下恩怨再大,撕破臉皮總歸不好。
但剛剛和孟超這樣淡泊名利的奇男子,聊如何爲社會做貢獻的高尚話題,突然遇到廖飛俊這樣的紈絝子弟來糾纏不清,寧雪詩總覺得,連自己在孟超眼裡的評價都被拉低了。
她又氣又急,才把酒潑了出去。
好在交易會正式開始,轉移了雙方的注意。
各種稀奇古怪的珍稀材料,令孟超眼界大開,更刺激他的前世記憶碎片蠢蠢欲動。
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還沒必要購買太高檔次的珍稀材料來煉藥,飽飽眼福也就是了。
倒是那枚晶化神經球,寧舍我使出渾身解數要價,竟然賣了一百三十三萬,比市場價高了兩三成,令孟超驚喜不已。
懷揣鉅款,他也動了撿漏的心思。
不過在場都是明眼人,每件材料的價格都天公地道,倒是沒發生“明明價值五百萬的材料,被一個平平無奇卻慧眼識珠的高中生,用五萬塊買走”這麼狗血的事情。
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交易會進入最熱鬧的環節。
“各位專家,三天前我們‘血狼戰隊’在迷霧深處採集到一件未知材料,不知性質、用途和怎麼定價,只好帶到這裡,請各位專家掌眼,順便找找買家,如果哪位真能鑑定出來,鑑定費肯定少不了的。”
一名壯漢手託木盤,走上前臺,朗聲道。
怪獸千千萬萬,無時無刻不在進化和變異,再厲害的獵人也不可能認全怪獸山脈的所有材料。
收割者長年累月和各種材料打交道,反而比獵殺者更有眼力。
優秀的收割者,往往也是優秀的鑑定家,而且交易會聚集了比較有實力的買賣雙方,珍稀材料鑑定出價值,往往當場就有人收購。
久而久之,未知材料鑑定就成爲高端交易會的壓軸好戲。
當然,這也是賭上名譽,風險極高的事情。
鑑定出一件無人知曉的珍稀材料,固然有機會聲名鵲起。
但若是看走了眼,也很容易栽大跟頭。
一時間,衆多收割者和大買家都聚集起來,大家饒有興致,等着一睹未知材料的風采。
“等等!”
就在這時,廖飛俊忽然站起來,不懷好意朝寧舍我這邊看了一眼,提高聲音道,“我知道寧老新收了一名衣鉢傳人,算起來還是我的小師叔,剛剛我已經和‘孟師叔’交流了幾句,很受啓發,不如,就請孟師叔出來鑑定這件材料,讓大家看看他的手段,也看看寧老選擇弟子的眼光,如何?”
衆人一愣,都來了興趣。
“廖飛俊,你不要胡說八道。”
寧雪詩漲紅了臉,站起來反駁道,“孟先生不是我爺爺的弟子,而是我爺爺的忘年交,他和你我兩家的事情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要胡亂撕咬旁人!“
“忘年交?”
廖飛俊哈哈一笑,“寧老中了蛇毒,境界倒是越來越通透了,和誰都能成爲忘年交,這種急流勇退,甘於平淡的精神,很值得我們小輩學習啊。”
寧舍我面沉似水,發作不得。
以他“白髮鬼手”的身份,直接和廖飛俊對上,豈不是自降輩分?
寧雪詩氣得柳眉倒豎,正欲上前說“什麼材料,我來鑑定”。
孟超已經跨出一步:“好,讓我看看這件材料。”
他本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格,今早爲《波紋勁》的事情,已經弄得滿肚子火氣,廖飛俊既然和顧明一夥,當然不是好人,現在語出挑釁,正好拿這小子瀉火。
再說,他以後還會覺醒不少未來收割術,或者想起未來怪獸進化的結構,少不得要在收割者圈子裡做很多貢獻的。
那就需要一定的名氣,說話夠大聲,纔有人相信。
“俊少是吧?不好意思,既然你主動把臉湊上來,我不踩兩腳,就太不給你面子了。”孟超心道。
寧雪詩沒攔住,孟超大步上臺,坦然接受衆多高手的目光洗禮。
他的自信打動了血狼戰隊的壯漢,這名怪物獵人掀開輕紗,畢恭畢敬道:“孟先生,請掌眼。”
一道光華直衝天花板,經過琉璃吊燈的折射,滿屋異彩,如七色水波盪漾。
饒是見多識廣的收割者們,也不由低呼一聲,紛紛踮起腳尖看。
蓬鬆的紅絲絨中,靜靜躺着一枚鵝蛋大小的寶珠,晶瑩剔透,層層浸染,像是將十幾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卷,凝聚到方寸之間,隨着角度不同,呈現出不同的光暈。
“這是什麼?”
“好漂亮的寶貝,像是某種超獸的晶核,究竟什麼超獸就不知道了。”
“靈氣好濃郁,一定是超獸用了數十年甚至上百年才凝結出來,對修煉大有好處!”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孟超身上。
大家都很好奇,這個穿皺巴巴高中校服的小傢伙,究竟有什麼驚人之處?
孟超掃了一眼,立刻有了底,正欲開口。
但晶核深處一閃而逝的妖芒,卻令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咦”了一聲。
“難道這竟然是……”
孟超屏住呼吸,仔細觀察,臉色越來越凝重。
他圍着未知材料轉了三圈,又湊過去,研究了三分鐘,還問寧雪詩借了一支鑑定材料專用的放大鏡。
越看越專注,越看越津津有味,簡直整個人都要鑽進材料裡面。
足足五分鐘,所有人都不耐煩地聒噪起來,他才嘆了口氣,搖頭道:“我不知道。”
衆人譁然,不知道你還裝模作樣研究這麼久,當我們這些高手的時間都不值錢是吧?
廖飛俊更是笑出聲。
“難道你知道?”孟超斜眼,冷哼。
不是他自吹自擂。
這枚未知材料,如果連他都不能100%確定,現在的龍城,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略知一二。”
廖飛俊神采飛揚,大步上臺,毫不客氣把孟超擠到旁邊,“在龍城以南的迷霧深處,生長着一種叫‘獨目草’的靈化植物,是當地怪獸‘金毛鬣豬’最喜歡的食物,獨木草三年結一次果,數百次結果,會產生一枚變異的‘鬼眼果’,這枚變異果實被金毛鬣豬吃下去,卻無法消化,就留在體內,變成類似結石的存在。
“原本,鬼眼果性質溫和,可以和消化系統和平共處,偏偏金毛鬣豬,又是三級超獸‘紅尾金蟒’最喜歡的食物,一旦紅尾金蟒吞下體內蘊含着鬼眼果的金毛鬣豬,鬣豬固然被它消化吸收,鬼眼果卻被紅尾金蟒的消化液刺激,產生新的外殼。
“又經過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鬼眼果就被煉製成了紅尾金蟒的晶核——用地球時代,神怪小說裡的術語,說是紅尾金蟒的內丹也不爲過,這時候,它就有了一個全新的名字,‘蛟龍之眼’!
“趙副隊長,請問,這枚‘蛟龍之眼’是否你們從一條紅尾金蟒體內解剖出來?”
廖飛俊笑眯眯問血狼戰隊的壯漢。
趙姓壯漢滿臉震驚和欽佩,連連點頭道:“俊少所言,一字不差,這枚晶核的確是我們獵殺一條紅尾金蟒時所獲,我們還在它的巢穴附近,找到不少金毛鬣豬的毛髮殘骸,甚至大片‘獨木草’!”
衆多同行、買家和賣家聽了,都大感佩服。
很多人都猜出這是蟒蛇的晶核。
但究竟是什麼品種的蟒蛇,什麼情況下生成的,自然沒廖飛俊說得頭頭是道,每個細節,都像親眼所見。
“俊少就是俊少,博聞強記,火眼金睛!”
“不像那小子,哈,說不出紅尾金蟒也就罷了,連這是蟒蛇類超獸的晶核都不知道,還當什麼收割者?”
“寧老爺子真是病急亂投醫,怎麼找了這樣一個傳人?”
“不是傳人,你剛纔沒聽到麼,是‘忘年交’,哈哈哈哈!”
四周響起雜音。
卻是廖飛俊那幫狐朋狗友起鬨。
把寧氏爺孫氣得雙手發抖,更爲孟超心疼。
寧舍我狠狠瞪了寧雪詩一眼,沉聲道:“都是你太沖動,和廖飛俊撕破臉皮,卻連累了孟小友——他不過是個高中生,就算得到傳火老人再多指點,如何能辨識迷霧深處的所有材料?這個跟頭,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