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老師的詢問,莫象聲卻像是忘記了之前自己說過什麼一樣,只呆呆說道:“我餓了,要吃東西。”
黃淵博士強忍着掐死自己學生的慾望,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大把肉乾放到了莫象聲面前,莫象聲撕開包裝,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科學家們面面相覷,會議室之中的氣氛變得即詭異又沉重。
便在黃淵博士的耐心即將被耗盡的時候,莫象聲抹了抹嘴巴,將桌子上的包裝袋隨手掃在地上,漠然說道:“以之前有關粒子特性的計算方法進行推導,它雖然因爲半衰期較短的緣故無法傳遞到恆星附近,但是它必然具有一定的概率自我衰變爲另一種暗物質粒子,且該粒子具有與原始粒子相似的特徵。這個概率大約在十七萬分之一左右。該粒子半衰期較長,完全可以直接入侵到星系內部。”
一名科學家有些驚奇的問道:“你是怎麼推導出來的?有詳細的計算公式嗎?”
莫象聲隨手打開一個虛擬界面,以手指爲筆,在上面迅速的勾畫起來。伴隨着莫象聲手指的動作,一連串複雜到了極點,在以往必須要藉助高性能計算機才能計算並且驗證的公式便流暢的出現在了虛擬界面之中。有的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但更多的人卻只是一臉茫然。唯有黃淵博士身體卻開始了不斷的顫抖,並且漸漸有冷汗從額頭滲透出來。
莫象聲足足寫了十幾分鍾時間纔將那些計算過程寫完,此刻會議室之中已經沒有了任何聲音。
“我餓了,還有肉乾嗎?”
黃淵博士抹掉額頭上的汗水,對會議室之外低吼了一聲:“拿肉乾來。”
一名服務人員匆忙將一些肉乾放到莫象聲面前,隨即又退了出去。莫象聲則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般,再次開始狼吞虎嚥的對付面前的食物。
黃淵博士沉默良久,最終也調取出一個虛擬界面,開始在上面進行自己的驗證。其餘科學家有的仍舊在沉思,有的也開始進行計算。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時間,黃淵博士停下手中動作,有些無力的靠在了椅背上,但並沒有說話。直到另一名學者那略有些驚恐的嗓音打破會議室內的平靜爲止。
“象聲的計算完全是正確的。這種暗物質粒子——如果我們的前提沒有錯誤,如果它確實存在且與我們現有理論自洽的話,它確實可以影響到恆星附近的空間。我們原以爲鳳凰星系內是避風港,可以讓我們躲避這種暗物質粒子的侵襲,但我們錯了,我們都錯了……”
黃淵博士額頭青筋暴起:“現在我們還無法確定這一點,注意,這一切僅僅存在於我們的計算之中,僅僅在計算之中!現實之中我們甚至還沒有確認暗物質的存在!”
一名學者低聲說道:“我們的計算結果一次又一次的得到驗證,在這種情況下,否認暗物質的存在並沒有意義。”
“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職權範圍。我們必須要彙報給元首知道了……”
生命科學院生化實驗室。
雖然王皓手中可以動用的資源與力量已經大大增強,甚至數百、數千倍於以往,但讓王皓以及手下衆專家們有些絕望的是,有關治療此種病症的研究遲遲沒有取得進展。
更進一步的研究發展,那種可能存在的暗物質粒子——或者說還未徹底搞清楚的那種神奇力量,其並不僅僅是破壞基因又或者讓基因複製出現錯誤那樣簡單。它似乎可以改變生命體內某些物質的物理性質,並讓其持續、不間斷的影響生命體的組成。正是因爲如此,它才如此棘手和難以治療。
集合了衆多專家學者的智慧,在這段時間之中卻僅僅只取得了一個不能算是進展的進展——對非典型基因異變綜合症可以採取對症治療的方式,也即,患者出現哪一方面的症狀,就進行哪一方面的治療。譬如脫水便補水,心臟衰竭便替換人工心臟,耳朵聽不見便替換人工耳蝸,等等。等到所有對症治療全部不起作用了,便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患者死去。
這些問題已經足夠讓王皓焦頭爛額,但讓王皓沒有想到的是,更嚴重和惡劣的事情竟然還發生在後面。
一份文件以最快的速度轉發到了王皓的辦公桌上。那文件之上,由元首沈清源親自留下的批示將這一份文件的重要性表露無遺。王皓有些顫抖的將這份文件打開,便看到了一個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消息。
“黃淵博士所帶領的團隊最新研究發現,該暗物質粒子極有可能對恆星圈之內的生命體也產生影響。特此命令衛生部、生命科學院、生化實驗室立刻聯手對整個文明內所有人展開排查,立刻進行驗證……”
對整個文明上千億人口展開排查是一項浩大無比的工程,但人們卻不得不這樣去做。在隱患出現的最初時間就將其掌握,總好過等它爆發出來的時候才被人們發現。
文件之中還特意註明,此次排查將在高度保密的前提之下展開。畢竟沒有人願意讓本就輿論沸騰的社會再一次承受一個壞消息的衝擊。衛生部門與防疫部門已經聯手展開標本採集工作——當然,這些工作會以健康體檢或者日常檢查之類的名義展開。在標本採集到之後,生命科學院與衛生部門、防疫部門會組織力量對這上千億份標本進行分析,並將最終結果反饋給王皓所帶領的生化實驗室進行最終處理。
放下這份文件,王皓心中的沉重又增加了幾分。
“如果連最後一個避風港也失去的話,我們的未來又該何去何從?難道我們的最終命運,真的是在這浩瀚宇宙之中悄無聲息的滅亡麼?”
人類太強大,人類又太弱小。人類強大到足以改天換地,足以進行超光速旅行,足以改造一整顆星球。但人類卻連一種病症都無法解決,僅僅一團宇宙之中常見的星際塵埃雲而已,便讓人類束手無策。
人類知道的太多,又知道的太少。人類甚至知道宇宙的起源,知道宇宙的演化,知道宇宙的最終命運,但卻連伽馬射線暴與暗物質的相互作用,暗物質的具體結構與組成都不知道。
“這便是我們人類,這就是我們人類……”
王皓默默嘆息一聲,再次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在政府的直接組織與干預下,涉及到全人類所有人的大規模標本採集工作僅僅在一個月左右就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百分之二十將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陸續完成。不過標本數量已經足夠,有沒有那百分之二十其實關係都不大。
當基因分析完畢之後,一個專門用於分析、檢索數據的計算機專家團隊帶領着這些數據來到了生化實驗室之中。於是王皓便與同事們開始了對這些數據的分析。
最基礎的分析結果其實在上一個步驟就已經得出來了。衛生部門與防疫部門已經確認,在已經獲取到標本的大約八百億人中,將近百分之九十七點六身體之內都檢測到了異常的的基因變異,其形式與基因異變綜合症十分相似,只不過程度十分輕微,甚至遠遠達不到能讓人感知出來的地步,並且有極大概率在整個生命歷程之中都不會發病。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這次排查,絕大多數人將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帶着這些異變的基因直到生命的終結。
每大約二十七萬人之中才會有一人因爲基因異變而出現輕微的症狀,但會迅速好轉。每一千六百萬人之中會有一人因此而患上不明原因的較重疾病,且無法治癒,每兩億人之中才會有一人因此而死亡。
這雖然已經證明了黃淵團隊所提出理論的正確性,也即該暗物質粒子確實會影響到星系內部,但正像王皓所說那樣,物理的歸物理,醫學的歸醫學。繼續檢測、分析這些樣本,並確認其是否會對人類族羣造成影響,是王皓,是生化實驗的責任。
最終的分析結果,讓王皓與同事們的心情再度沉重了起來。
“這些異變的基因不會影響到攜帶者本人,但會影響到下一代。我們文明之中,正常情況下每年會有一億名嬰兒出生。當然,自從進入星際逃亡階段之後,出生率就大幅下降了。目前大概穩定在每年五千萬名嬰兒左右。這其中,三年之前,嬰兒的平均畸形率爲萬分之三。但是我注意到,從兩年之前,嬰兒畸形率迅猛攀升到了萬分之七,去年的嬰兒畸形率則提高到了千分之一點五。這意味着,每一年,我們文明內都會增加七萬多名畸形嬰兒。我記得醫學界曾經召開過多次會議,討論、研究嬰兒畸形率快速提升的原因,但每一次都是無果而終,卻沒有想到,原來原因竟然在這裡。”
“以這個速度攀升下去,僅僅幾百年之後,我們文明內就再也誕生不出健康的下一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