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境界?劍仙兒啊?”
“武當山的道承也是有點東西嘛,這麼年輕的三代弟子,竟然能有聚神後期修爲,劍道悟性更是驚人。”
“不可小覷的劍道啊。”
“劍法如何不算道法?這話說的有點意思,嘖,有點意思。”
“劍法就算再強,始終也敵不過道術啊,不說別的,蜀中那邊已經有御劍術復現了,千米之外取人首級就跟電影裡的狙擊手一樣。”
“說的倒是好聽,還不是一樣的華而不實?”
夾雜各類口音的私語聲,隨着茅山那位主事的道長起身漸漸安靜了下去。
其實大多隻是些年輕修士在討論,那些道爺和閱歷稍微豐厚些的道長,在王升演示完劍法之後,除卻少數善劍之人動容,其他道爺少有情緒表露。
倒是李始悟在衆道爺中坐的更直了,整個人都一掃之前的頹喪。
一根蔥白般的拇指伸到了眼前,在王升面前輕輕晃着;王升和師姐對視一眼,也見師姐比幾分鐘前放鬆了不少。
且聽茅山道承的主事道長言道:
“武當七星劍名不虛傳,各山道法道術也令人印象頗爲深刻。
今日我茅山斗膽邀請諸位前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讓道門傳承能儘可能的圓滿、完善。
道術絕跡千年,世人盡皆不知,不信,不少道承的道法也都有了缺漏。今日,便是各道承查遺補漏、互相印證的良機。
接下來,不必有什麼拘束,各位儘可互相請教。
但有一點,若各位想要互相切磋,還請點到即止,莫要傷了咱們道門一家的和氣。”
言罷,這道長做了個揖,手中拂塵輕輕甩動,頓時有數十位身穿玄色道袍的茅山弟子入場,負責維持各處秩序。
衆人似乎都有些‘害羞’,場地安靜了近一刻鐘,纔有兩位道長起身,朝着一旁的道承走去,很快就和對方攀談了起來。
有人開頭,早已躍躍欲試的衆人頓時朝着早已選好的目標而去,武當這邊,也有幾位道長結伴來探。
這潭水,總算活泛了起來。
年輕弟子其實都只是看客,這種場合也不敢多說話,只是在旁聽着道長們交談,偶爾也能有些收穫。
本來,這幾位道長都是來找王升請教‘劍道’的,但礙於自身輩分,也因王升坐的靠後,只能跟武當山在此地的兩位道長交談。
王升倒是一心不問旁事,坐在那閉目養神,將靈念盡數蘊於體內,並未對外探查。
旁邊的師姐輕輕拉了下王升的胳膊,王升睜眼順着師姐略微揚起的下巴看去。
那個雙眼放光、留着毛刺頭、身着休閒裝扮,此前出言嘲諷茅山道承也奚落過武當道承的年輕道士,此時正目光灼灼的注視着這邊。
王升先是眉頭一皺,還以爲這傢伙這眼神是看自家師姐的,面容頓時有些冷峻。
這傢伙,在打他師姐的主意?
然而,很快王升就發現,這毛刺頭小道士,卻是將目光緊緊鎖定在他身上……
這,就讓人有些不寒而慄了。
那毛刺頭道士似乎總算拿定了主意,朝着十幾米外的王升邁步前行。
這人身旁的兩名蓄着鬍鬚的道長對視一眼,各自露出少許輕笑,並未阻攔。
但這毛刺頭道士剛走兩步,一旁有幾名身着玄色道袍的茅山弟子走來,爲首的一人對着此處道承的幾位道長拱手做禮,那清朗的嗓音頓時吸引了周遭衆人的注意。
“茅山弟子柳雲志,冒昧想討教龍虎天宗符籙大道。貴派有道之士施千張,可否與弟子再切磋一次!”
茅山,柳雲志。
龍虎山,施千張……
王升莫名感覺這名字有些印象,似乎自己上輩子曾在天榜或者地榜稍微靠後的位置看到過幾次,但印象並不是很深刻。
但茅山的柳雲志,王升就比較熟悉了,畢竟早飯時還在街上遇到過一次。
柳雲志是未來的三十六道門人傑之一,茅山派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因面容英俊、氣質不凡,今後會擁有大批‘網絡粉絲’。
王升自然已經看出,那施千張應當是要來尋自己切磋,但半路殺了個柳雲志出來,暫時沒他的戲份了。
王升之前出手展露了自身劍道境界,一是爲武當之名與師父在武當山的名望,二是不想讓師姐拋頭露面,也沒想過自己能在今天就揚名立萬。
名氣這種東西如果對修道有用的話,他不如在回武當山後找個風景秀麗的山崖邊,開直播練劍。
但王升卻想跟這滿嘴張狂的施千張切磋一番。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也知道十幾年後仙道勢力互相傾軋,這太平盛世的一些陰暗角落會亂成何等模樣……
比起在場這些山中清修的道長,或許也就王升更明白,什麼纔是真正的生死拼鬥。
這種點到即止的切磋,實在是增加實戰經驗、瞭解各種道法的頂好機會。
所以,王升見這個毛刺頭道士被攔住,還是有些小遺憾的,雖然他對施千張的挑釁本就沒半點怯意。
道道目光的注視下,施千張不以爲意的撇撇嘴,不等自家門派的道長回答柳雲志,徑直開口,語氣有些懶洋洋。
“怎麼,上次敗的還不心服?”
“啊,自然是有些不服的,所以想再和你切磋一次。”
柳雲志面容沉靜,卻是絲毫沒有迴避自己此前的敗績,目光坦然的注視着施千張,“上次鬥法過後,我心中總有幾分不甘,已是影響了平日裡修行清淨。今日還望閣下再次不吝賜教,勝負無論,我再不會與你糾纏。”
施千張扭頭看了眼王升的方向,見王升正閉目養神,嘴角輕輕抽搐了下。
就聽這位龍虎山來的年輕道士嘟囔了句:“反正也不怕武當山的那耍劍的哥們跑了,跟你再鬥一次也花不了多時間,來吧。”
耍劍的……
王升嘴角一撇,但也沒說什麼,繼續閉目養神。
等會手下見真章吧。
龍虎山的幾位道長並未阻攔,而其他施千張同門的師兄弟則是面露笑意。
他們對施千張的性子早就見怪不怪,也對施千張的實力頗有自信。
就是跟隨柳雲志而來的幾名茅山弟子,此時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但他們似乎也知道施千張的厲害,都只是站在柳雲志身後爲師兄撐場子,沒人多說什麼。
切磋鬥法也是這次道術交流的一部分,這兩個‘大派弟子’要鬥法,自不會有人阻攔。
相反,場內的目光盡皆匯聚了過來,不少人還走的近些,怕自己等會看不清。
大殿前的那一位位端坐的老道,此時也都瞧向了此地,似乎也頗爲期待。
龍虎山與茅山都是在道門之中分量極重的道承,而柳雲志與施千張又是兩派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被授了兩派的完整道承。
此二人相爭,於今日而言,當真不是一件小事。
往大了說,可以看做是符籙大宗的排名之爭,往小了說,那也是兩名修爲出色的年輕一代領軍之人的切磋較量。
幾分鐘後,崇禧殿前的空地中,施千張與柳雲志相對而立,站在那刻滿了歲月劃痕的平整石板地上,相隔七八米,各自身周都有元氣不斷匯聚。
施千張應當不滿二十,此時一調運氣息,整個人的氣質都爲之一變,目光也多了幾分銳利,但骨子裡依然是不變的傲意。
雙目蘊神、寶華內斂,這施千張的修爲竟也是聚神後期?
剛睜開眼的王升,也不由對這位龍虎山高徒的修爲稍感驚訝。
天地元氣剛恢復兩年半,年輕一輩修士能入聚神境的,其實都算是可造之材。
王升此時能有聚神後期的境界,是他在天地元氣開啓前做了諸多準備,又有師父從旁相助打通了渾身經脈,享了天地初元的紅利,憑《純陽仙訣》與《七星劍陣》,這才穩步突破。
像柳雲志這般自小修行,又得了茅山大力培養的年輕弟子,此時也不過聚神中期罷了。
若如此看,這施千張若非如自家師姐這般資質驚人,應當就是龍虎山的道承有神奇之處。
先不提施千張的修爲,以及他並不算太出衆的長相,單說他這一身打扮,毛刺頭、牛仔褲,灰色短袖前後略顯浮誇的圖案,外加那一雙一看就要價不菲的名牌跑鞋……
這傢伙,還真沒辦法簡單評說。
這施千張往那裡一站,就自帶一種‘違和感’,也讓圍觀的道士們略感突兀。
反觀柳雲志就‘正常’多了——一身道袍、長髮結束、面若溫玉,此時運轉氣息站在場中,長髮微微飄揚,說不出的瀟灑飄逸。
施千張雙手插在屁股褲兜,似乎很享受周遭注視而來的目光,悠然問了句:“這次比什麼?”
“自然還是符籙之法,”柳雲志左手輕輕一晃,食指與中指之間多了幾張薄薄的黃紙,其上則是硃砂畫出的古老符紋。
施千張嘴角一撇,毫不掩蓋自己的臉上的不屑。
他左手前伸,捏出一張有些皺巴巴的黑紙符籙,輕輕打了個響指,這符籙之上刻畫的紋路輕輕一閃,一抹茭白之火轉眼將這黑符燃盡。
火光之內有四道亮光輕輕閃爍,化作了四隻十多釐米長的‘符籙包’,被布帶綁在了施千張隨手可觸及的手臂與大腿外側。
青、紅、黑、黃四色符籙,各有厚厚的一沓。
只是這一手,就震的全場靜寂無聲。